作者:青丝着墨
他忍不住再看了一眼两个男人乘坐的车辆的后面那辆,汽车安静停留在那里,但就是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都准备好了,就等吴先生确认了。”
被称作吴先生的男人伸手在方才那只蝮蛇停留过的位置轻轻按了按,另一个男人则环顾四周微微蹙眉:“没开空调?”
店老板转头向快要转弯的阿辉喊:“你没耳朵,没听见啊,开空调啊。”
阿辉低声骂骂咧咧两句,向顾匆匆道:“你从这里进去,走过过道向左转就是后厨,大师傅在后面,你就说你新来的,他会给你派活的。”
顾匆匆微微点头:“谢谢。”
阿辉听到忍不住又道:“后院笼子里有些新到的货,你自己小心罢。”
顾匆匆再谢过向里面走去,店面外面装修尚可,但里面看不到的地方都极为简陋,能拆的柜子都拆了,全堆放着各种各种的笼子,密密挨挨挤在一起,有的里面还有东西,有的空空如也。
走过走廊,再后面是一个不到二十平的小院,兼顾临时仓库和清理杀蛇的地方,后厨就在小院东北角,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说不出的味道,顾匆匆心里生出淡淡的不适,脸一瞬好像更痒了,举目看去,果在后院墙角看见一圈蕤的凤仙透骨草,开得异样灿烂,她定了定神,走向厨房。
里面意外的干净整洁,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正在往一锅不知道什么羹汤里面加配料。
顾匆匆道明来意,大胡子厨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眼睛生得极好,只是带着口罩,仍遮不住脸上的红斑,好在看起来还算机灵。这才拿着架子自我介绍姓周,负责所有后厨事宜,顾匆匆乖巧道了声周老师好。
他倒也不客气,当下就给顾匆匆派了任务,让她先将北芪花菇口蘑等等配料清洗出来,他自己一刀刀开始整理蛇段,那刀漆黑钝重,一看便上了年纪的。
落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砧板上,发出暮鼓晨钟一样的钝响。
四周安静如夜,厨房零星放着的两笼蛇蜷缩在角落,蛇头深深埋进身体。
只有单调的咚咚声。
顾匆匆麻利将分好的材料分了类,挽起衣袖,在水池旁仔细清洗。
周大厨无意在她手腕上的手环扫了一眼,眼睛立刻微微一亮。
“阿顾,你这手环有些年月啊。”
“嗯。”顾匆匆不太想讨论手环的事情。
周大厨又道:“小姑娘带这个不好看,我说还是换成那种,□□的,可靓了,正好我闺女有一条,你要喜欢,我给你换。”
顾匆匆婉拒道:“谢谢周老师,这个从小戴惯了。”
她手上的这个手环,有记忆的时候就在,一直没有取下来过,两环交叠,一圈颜色微浅,一圈微深,似乎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小时候刚刚合适,随着年龄的增加,也还是恰好到处,手环算不上精致,趁着白皙的肤色,却也十分特别。
周大厨吃了一个软钉子,又问:“小姑娘怎么想到这里来兼职?”
“工资高。”顾匆匆微笑说。
“不怕蛇?”
顾匆匆看了看角落里忽然直起身子的花蛇:“还好……周老师呢?周老师一定来了很久吧?”
周大厨笑:“你说呢?”他道,“我啊,也是上个月才来,但我做这行快二十年了,别怕,蛇这东西啊,邪恶,冷血,捂不热,所以不值得同情。”他一眼看穿了顾匆匆的心思,道:“人吃五谷杂粮,吃猪羊牛驴,蛇啊,你往远处看,就是一绳子,你说吃绳子有什么怕的呢?”
顾匆匆清洗完一盆花菇,一颗花菇从手指缝滑出,不小心滚到地上,她蹲下来捡,正好看见大厨的围裙下还挂了个透明袋子,里面是新片好的蛇肉。
呃……这是什么情况。
见她撞破,周大厨见状立刻强笑道:“这些蛇肉不好,扔了也可惜了,拿回去给孩子炖汤。”
他又忙说:“哎,那个你洗菜可以用热水啊,这浮城的水库在山顶,这水啊,冷手。”
其实水并不冷,顾匆匆却瞬间陡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她猛地抬起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有什么不一样了,耳旁极轻的一声嘶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她转过头,四周的空气似乎也不一样了,周大厨却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还在喋喋不休说些有的没的。
顾匆匆伸出手指:“嘘。”
周大厨笑:“就是就是,这些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真犯不着让老板知道,你想想,他赚多少钱,我们赚多少,我们就是捡点边角料——我是老浮城,别的嗜好没有,就喜欢吃口蛇味。”
正说着,外面忽然怒气冲冲走进来伙计阿辉,他一进门就踢了一脚门口的铁笼,背上都是汗湿的痕迹:“烦死了。”
周大厨瞥他一眼:“满头汗,怎么了?”
阿辉欲言又止,正好看见一旁的顾匆匆,立刻道:“诶,阿顾,老板叫你去前面招呼。”
顾匆匆有些意外,周大厨忙道:“老板之前说要预备一个招牌前汤,花蛤豆腐汤,我看晾得正好,你就送去吧。”
阿辉没好气:“送三份。”
顾匆匆擦干净手,将口罩向上理了理,尽量盖住脸上发-痒的地方,似乎脸上的过敏又严重了些。
她端起托盘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阿辉忍不住的抱怨声:“这有钱人真是脑子不好使,这天气叫我开空调——”
周大师安慰道:“再不好使也比那个铁公鸡好使一些,反正开空调又不是要我们的钱。”
阿辉愈发抱怨:“你不知道——”
顾匆匆走出厨房。
晚风徐徐,但整个后院的情况好像也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远处昏暗的灯光下,开得葳蕤繁茂的凤仙花全部耷-拉着花瓣,空气意外变得清新了许多,心口的不适也少了些许。
走廊旁边的笼子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加了药昏昏欲睡的蛇全都醒了,在铁笼里面伸长了头颈,好像有一对耳朵似的,齐齐朝向一个方向。
她走过走廊,到了前院,外面没有人,院门也微闭。
看来客人是在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