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犬回
那是个年纪三十许的男子,一手抱着一个不小的包裹,一手拖女子跃回了渡口。她偏偏是丝毫不领情的模样,回手便一刀向男子砍去,男子避让不及,被削去了一片衣襟。
婴孩的啼哭声乍然响起,那男子怀中抱着的,竟是一个小小的襁褓。
男子将怀里的襁褓递给一旁看似家丁的人,剑也出了鞘。他与女子的身影,一道雪青一道月白,分明是看似水火不容的两人,一前一后,一进一退,一攻一守,竟配合得天衣无缝。刀剑和鸣不过短短几个回合,那水中的怪物已经走投无路,刀尖直穿它咽喉。下一刻只听鱼落砧板般的声响,水怪已被一剑湿淋淋挑上岸来。
那竟也是一具尸体,面目浮肿,却还在微微蠕动。
师父想捂我的眼睛,却牵动了我小腿伤口,疼得我叫出声。他察看着我的伤势,脸色有些不好。
那是长长的一条伤痕,不知道是不是爪子抓出来的,不深,周遭却已经隐隐透出青紫的颜色。
好在初生除去受了点惊吓,安然无恙。男子回剑入鞘,重新将襁褓接回怀里,眼角扫过渡口,开口道:“我记得我吩咐的,是半个时辰前就关掉渡口,切断航路。”
渡口上下皆瑟瑟发抖,无人敢开口答话。那金老三是要回家去的,想必是因此才耽搁了,以致遭遇横祸。此时那女子上前一步,微微颔首示意,才有人连滚带爬去收了船只,关闭渡口。
男子脸色稍霁,发现了我的伤。他身旁形似家丁的人心领神会,来向师父作揖道:“小的萧府管事燕周善,这位是我家家主萧帷山。萧府或有伤药,能解仙童的伤毒。请教道长仙号?”
他言辞恭敬,彬彬有礼,一旁的男子却依旧目光凛凛,冷若冰霜。
想必萧帷山就是师父提到过的,江左萧氏的人了。师父没答话,能看出他非常不想和这个萧帷山打交道,但斟酌半晌,还是妥协道:“请燕管事引路。”
初生早被吓得一声都不敢吭。萧帷山比师父年长,此时也就点头,终于开口,简短道:“这是拙荆。”
言下所指,竟是那个月白色衣衫使刀的女子。
且不说萧帷山看来已有三十余岁,可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的模样,就说方才女子回头砍的那一刀……怎么看也不似伉俪情深的样子。
仿佛为了呼应这个猜测,女子咬了咬唇,自顾自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拼上这个支线就能正式进入主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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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捌·白骨
我没理由地,对萧帷山不抱好感。
可该说萧氏果真是江左的名门望族,府上人丁虽稀少,可雕梁画栋,长廊缦回,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识过的气派。我与初生坐在下面啃糕点,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师父与萧帷山交谈。也不知为什么,萧帷山对我们虽半点谈不上热情,却也还算客气,问道:“要南下?”
“是,”师父回答,“能有两只船最好,一只南下嘉陵,一只北上渡江。”
初生被香茶烫了一下。
“不等几日?”
师父摇头:“等不了。”
这次初生一口也吃不下了。我小声安慰他:“其实你回去也挺好的,不用到处跑。再说什么时候师父想你了,我们会回去接你也说不定。”
初生已经不抱希望的模样,苦笑道:“爹娘如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连小耗儿都……没了。我只希望以后能像道长一样,不再谁也保护不了,不再成为累赘。”
我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比起初生,我当真更有资格跟在师父身边?初生却没在意我在想些什么,低着头问我:“你呢,你家在哪里,道长为什么答应带着你?”
“我家在熊耳山,离这里很远,”我一字一句回答,竟有些想家了,“师父是五年前就讲好了,要收我当徒弟的。”
只不知道师父答不答应,过些日子陪我回家去看看。
师父很快与萧帷山说定,明日一早就准备船只离开江左。抛去初生的事不谈,其实我也挺希望尽早离开这个地方的,毕竟被溅一身血污外加挠出一道杠子,都不是好玩的。
夜里歇在萧府的客房,师父与初生在外面,我住紧挨着的小耳室。白日里已经将伤口简单清洗过了,我坐在桌前往嘴里塞糯米糕,听见门被敲了三声。
推门进来的,竟然是一身月白色,使刀的那个姐姐。她那一把弯刀砍活尸砍萧帷山都毫不手软,我吓得跳下椅子来,抬头却见她一手拿着药瓶,向着我弯眸笑了笑。
我向来对笑容没有抵御力,比如坟地里的那个美人姐姐,比如五年前向我浅笑的师父。她朝我一笑,我也觉得亲近起来,回了她一个笑。
她走进屋,将药瓶放到桌上,示意我坐下。我乖乖坐下来,想起萧帷山说过的话来,问她:“姊姊……萧夫人,今天看见的那个襁褓里的娃娃,是你的孩子吗?”
她倒药粉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点头,又想了想,放下药瓶在桌面写下一个“铃”字。
我明白了几分,想起无论是在渡口还是现在,都从未听过她开口:“我可不可以叫你萧姊姊?你的女儿是叫铃铃么,真好听。”
她点头,分明不是美貌多么出众的人,也不施粉黛,在烛光下却显得格外灵秀清丽。利落地替我包扎好了伤口,她推门要出去,却又停步,朝我打了个手势。
我看懂了,问的是——不出去玩吗?
江左城有好玩的?我动心了,正想着该怎样进一步问清楚,却见女子后退了一步。
走进门来的,竟是萧帷山。萧姊姊脸色变了变,他察觉到这一点,唇角漫过一丝苦笑,问道:“上好药了?铃铃怕是有点着凉。”
他似是只要对着萧姊姊,语气就会不自禁温柔下去。我鼓起胆子开口道:“刚刚萧姊姊说,外面有玩的?”
“玩的?”萧帷山定定看了看妻子,才道,“江左城的夜市一直算是热闹的,若是得空,的确可以出去逛逛。”
我跳下地试了试,腿上的伤口已经奇迹般地不痛了。想到夜市,白日里受的惊吓都一扫而空,我欢天喜地跑去找师父。师父恰好在画符,抬头问我:“还疼?”
“不疼了不疼了,”我蹦了两下,巴巴凑到师父面前,“师父,我们出去逛夜市好不好?”
师父以非常复杂的神色,看了看我的肚子,艰难问道:“又饿了?”
我觉得自己有被塞进北上渡江客船的危险,连忙摇头:“不饿……就是,就是想去看看。我们明天就要离开江左城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师父吃“再也不能”的这一招,我是知道的。果然,他点头了,搁下笔道:“走。”
我欢呼一声,去摇晃一旁蜷成一团的初生,却被他有气无力地拒绝了。知道他心情不好,我也就没硬拉,毕竟就我和师父两个人去逛夜市,也非常不错。
萧帷山并没有说谎,这江左城的夜市的确是足够繁华热闹。萧府出门不几步,便能闻见糖油果子的香味,再拐个弯就是万家灯火的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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