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 第36章

作者:与犬回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他却显然是从未与我见过面的。他看了看我的脸,松开手,评价道:“丑。”

“……”他哪儿来的资本?

要不是后心还抵着刀子,我一定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我抽出空档来,看向露台上的二人,杏儿俯身在周云琴上方,状似一筹莫展。

还好,看来这姑娘并非合伙她的“秦二爷”骗我过来。正在这时,身后人忽然抓住我的肩头,拖着我将身形隐在了几步之外的大石后。杏儿察觉到动静回头,在这个角度,我俩轻易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中。

我微微偏过头看,周云琴依旧不省人事,杏儿的目光落在“秦二爷”身上,脸却一下子白了。

她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后退了两步,此时,却有唤声传来:“杏儿?”

——是阿遥。

身后人握住我肩头的手收紧,显然是施加了什么隐匿气息的咒术。阿遥很快走近来,提腿跨上石台,俯身将手掌覆上周云琴的前额。

很快,女子就转醒,咳嗽起来。我终于松一口气,周云琴没死,太好了。阿遥救醒了人,直起身皱皱眉头,依旧是问杏儿:“就你一个?”

杏儿只顾扶周云琴站起,不敢与阿遥对视,惶惶眨着眼睛,无辜又无助。仿佛就是为了让杏儿脱困,我肩头的那只手缓缓松了。

阿遥终于察觉到我的存在,我听见他的嗓音向着我的方向响起:“兰子训?”

没入我肌肤的利刃被拔出,转而抵在了我的咽喉上,我这才看清,那不是剑,而是一把小巧的柳叶刀。

刀刃纤薄,上佳的暗器。身后的青年扬扬下巴,示意我回答。利刃切破我颈部的肌肤,鲜血凉凉的,如果还有理智,我就不能乱说话。

“爻溪。”我说。

我向来只叫他“阿遥”,只是两个字,他就明白了。只听“铛”的一声,架在我颈上的柳叶刀已经被打落;但我身后的青年反应更快,另一手提起我,两三个跳跃,拉开了距离。

我听见周云琴的惊叫声,她下意识躲进杏儿怀中,气色还不算糟糕。阿遥看着我们,碍于那又一把明晃晃的柳叶刀,脸色很差。

我默默叹了口气,生无可恋。本想着一雪前耻,谁知道又要靠他来救,只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他看不起了。

“阿遥……要不,要不你带着周云琴走,”我不敢与阿遥目光相接,小声,“我没事,大概。”

铁了心要让我难堪一般,架在我颈上的利刃深入一分,风一吹,凉到了颈窝。

阿遥浅浅地,吸了口气。

“秦六意,”他说,“别。”

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可是,奇迹一般,贴着我肌肤的利刃,居然真就这么挪开了。莫非毁去面容的青年,要等的就是阿遥这一句?我尝试着活动肩膀,确定自己的确恢复了自由,连忙两三步跑上前,站到阿遥身后,同时拔剑在手。

周云琴见识少,此时已经瑟瑟发抖,从杏儿怀中扑到我身上,呜呜咽咽哭起来。我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安慰她,紧接着,青年动了。

他出手很快,快到几乎捕捉不到残影。阿遥半抬起手护住我,擦肩而过的瞬间,青年刻意般,亮出了轻易从我手上顺走的“妲己”。

我眼睁睁看着他伸出手,一手将杏儿拉走,一手将利刃推入了少女的胸腔。

——周云琴的胸腔。

说是眼睁睁,但其实,他的动作快到连阿遥都来不及阻止。不带一丝停滞,吃一颗葡萄般流畅,他刺穿了一颗心脏。

我也见过人在我面前杀人,死去,但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像这样将杀戮表现得如同呼吸般自然。我的心猛然一窒,接住周云琴倒下的身躯,她轻飘飘的,睁着眼睛,面色如生。

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头脑中嗡嗡作响,阿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了青年的名字:“秦六意。”

秦六意挟着杏儿消失,冷冰冰的嗓音,从树林深处飘来:“我是替你把她留下。”

与此同时,石台动了。

此时,我才终于得空垂眼打量脚下的石台。十多盏红烛大致勾勒出周云琴躺下时的形状,红烛的外围,一圈一圈,绘着红色的雷字。我们一行两个活人一具尸体,正站在其中心。

——完了。

阿遥也脸色骤变,重重将我推开,可已经来不及了。阵法发动,电光一闪,我险险擦过雷字圈出的中心地带,摔到地面。电光火石之间,我抬眼,立刻判断出,我们是被传送到了栖息厉鬼的山洞中。我与周云琴被阿遥这么一推,运气相当好,刚好落在悬崖边上。

阿遥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来不及细想,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翻身一把抓住了坠落的他——但下一刻我就后悔了。

抓不住。我被他带着,霎时就半身脱离了实地,与碎石一同向下坠落。凭我,根本不可能拖住他!阿遥比我更快意识到这一点,哑声叫道:“刀!”

剑身太长,此时完全排不上用场。好在我反应也不算慢,在坠落之中,一手依旧抓紧阿遥,一手将“六意”的刀刃刺向崖壁。

打滑,碎石溅了我一脸。我心凉了半截,下一刻,阿遥的手一把握住我拿匕首的手背,猛然向岩壁压下。

火花共碎石四溅。我惊叫出声,将脸埋进阿遥的衣襟,握刀的手在这一震之下,也迸出鲜血。

下坠的势头总算有所减缓。阿遥嘶哑的嗓音在我耳边轰鸣:“松手!”

我如梦初醒,松开手,这才感受到左手撕裂的疼痛。要是没有阿遥这一声,我的手必废无疑。他接管了“六意”,几次加重力度,终于,我俩停在了半空。

劫后余生,我悬挂在阿遥身上,感慨得直想落泪。阿遥计算着角度,借助“六意”,几个起落间,带我落到了一个岩石凸起的小平台上。

脚下万丈深渊,隐隐有怒兽的嘶吼。这就是那个“燕将军”?究竟是死状多么凄惨的厉鬼,才能在死后拥有这样的力量?

左手掌的疼痛将我的意识拉回,我低头一看,血已经滴滴答答淌到了手肘。可我当下实在顾不上自己的伤,因为阿遥一贯整洁精致的雪青色前襟上,沾染着一大块难看的血污。

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反而又在他胸前印上了一个明晃晃的血手印。

罪过罪过。我缩回手,忽地反应过来,我可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

流了这么多血白流的吗,弄脏他一件衣服怎么了,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心念一转间,我越想越生气,抬手一把又摁下一个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