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犬回
他却显然是从未与我见过面的。他看了看我的脸,松开手,评价道:“丑。”
“……”他哪儿来的资本?
要不是后心还抵着刀子,我一定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我抽出空档来,看向露台上的二人,杏儿俯身在周云琴上方,状似一筹莫展。
还好,看来这姑娘并非合伙她的“秦二爷”骗我过来。正在这时,身后人忽然抓住我的肩头,拖着我将身形隐在了几步之外的大石后。杏儿察觉到动静回头,在这个角度,我俩轻易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中。
我微微偏过头看,周云琴依旧不省人事,杏儿的目光落在“秦二爷”身上,脸却一下子白了。
她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后退了两步,此时,却有唤声传来:“杏儿?”
——是阿遥。
身后人握住我肩头的手收紧,显然是施加了什么隐匿气息的咒术。阿遥很快走近来,提腿跨上石台,俯身将手掌覆上周云琴的前额。
很快,女子就转醒,咳嗽起来。我终于松一口气,周云琴没死,太好了。阿遥救醒了人,直起身皱皱眉头,依旧是问杏儿:“就你一个?”
杏儿只顾扶周云琴站起,不敢与阿遥对视,惶惶眨着眼睛,无辜又无助。仿佛就是为了让杏儿脱困,我肩头的那只手缓缓松了。
阿遥终于察觉到我的存在,我听见他的嗓音向着我的方向响起:“兰子训?”
没入我肌肤的利刃被拔出,转而抵在了我的咽喉上,我这才看清,那不是剑,而是一把小巧的柳叶刀。
刀刃纤薄,上佳的暗器。身后的青年扬扬下巴,示意我回答。利刃切破我颈部的肌肤,鲜血凉凉的,如果还有理智,我就不能乱说话。
“爻溪。”我说。
我向来只叫他“阿遥”,只是两个字,他就明白了。只听“铛”的一声,架在我颈上的柳叶刀已经被打落;但我身后的青年反应更快,另一手提起我,两三个跳跃,拉开了距离。
我听见周云琴的惊叫声,她下意识躲进杏儿怀中,气色还不算糟糕。阿遥看着我们,碍于那又一把明晃晃的柳叶刀,脸色很差。
我默默叹了口气,生无可恋。本想着一雪前耻,谁知道又要靠他来救,只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他看不起了。
“阿遥……要不,要不你带着周云琴走,”我不敢与阿遥目光相接,小声,“我没事,大概。”
铁了心要让我难堪一般,架在我颈上的利刃深入一分,风一吹,凉到了颈窝。
阿遥浅浅地,吸了口气。
“秦六意,”他说,“别。”
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可是,奇迹一般,贴着我肌肤的利刃,居然真就这么挪开了。莫非毁去面容的青年,要等的就是阿遥这一句?我尝试着活动肩膀,确定自己的确恢复了自由,连忙两三步跑上前,站到阿遥身后,同时拔剑在手。
周云琴见识少,此时已经瑟瑟发抖,从杏儿怀中扑到我身上,呜呜咽咽哭起来。我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安慰她,紧接着,青年动了。
他出手很快,快到几乎捕捉不到残影。阿遥半抬起手护住我,擦肩而过的瞬间,青年刻意般,亮出了轻易从我手上顺走的“妲己”。
我眼睁睁看着他伸出手,一手将杏儿拉走,一手将利刃推入了少女的胸腔。
——周云琴的胸腔。
说是眼睁睁,但其实,他的动作快到连阿遥都来不及阻止。不带一丝停滞,吃一颗葡萄般流畅,他刺穿了一颗心脏。
我也见过人在我面前杀人,死去,但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像这样将杀戮表现得如同呼吸般自然。我的心猛然一窒,接住周云琴倒下的身躯,她轻飘飘的,睁着眼睛,面色如生。
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头脑中嗡嗡作响,阿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了青年的名字:“秦六意。”
秦六意挟着杏儿消失,冷冰冰的嗓音,从树林深处飘来:“我是替你把她留下。”
与此同时,石台动了。
此时,我才终于得空垂眼打量脚下的石台。十多盏红烛大致勾勒出周云琴躺下时的形状,红烛的外围,一圈一圈,绘着红色的雷字。我们一行两个活人一具尸体,正站在其中心。
——完了。
阿遥也脸色骤变,重重将我推开,可已经来不及了。阵法发动,电光一闪,我险险擦过雷字圈出的中心地带,摔到地面。电光火石之间,我抬眼,立刻判断出,我们是被传送到了栖息厉鬼的山洞中。我与周云琴被阿遥这么一推,运气相当好,刚好落在悬崖边上。
阿遥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来不及细想,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翻身一把抓住了坠落的他——但下一刻我就后悔了。
抓不住。我被他带着,霎时就半身脱离了实地,与碎石一同向下坠落。凭我,根本不可能拖住他!阿遥比我更快意识到这一点,哑声叫道:“刀!”
剑身太长,此时完全排不上用场。好在我反应也不算慢,在坠落之中,一手依旧抓紧阿遥,一手将“六意”的刀刃刺向崖壁。
打滑,碎石溅了我一脸。我心凉了半截,下一刻,阿遥的手一把握住我拿匕首的手背,猛然向岩壁压下。
火花共碎石四溅。我惊叫出声,将脸埋进阿遥的衣襟,握刀的手在这一震之下,也迸出鲜血。
下坠的势头总算有所减缓。阿遥嘶哑的嗓音在我耳边轰鸣:“松手!”
我如梦初醒,松开手,这才感受到左手撕裂的疼痛。要是没有阿遥这一声,我的手必废无疑。他接管了“六意”,几次加重力度,终于,我俩停在了半空。
劫后余生,我悬挂在阿遥身上,感慨得直想落泪。阿遥计算着角度,借助“六意”,几个起落间,带我落到了一个岩石凸起的小平台上。
脚下万丈深渊,隐隐有怒兽的嘶吼。这就是那个“燕将军”?究竟是死状多么凄惨的厉鬼,才能在死后拥有这样的力量?
左手掌的疼痛将我的意识拉回,我低头一看,血已经滴滴答答淌到了手肘。可我当下实在顾不上自己的伤,因为阿遥一贯整洁精致的雪青色前襟上,沾染着一大块难看的血污。
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反而又在他胸前印上了一个明晃晃的血手印。
罪过罪过。我缩回手,忽地反应过来,我可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
流了这么多血白流的吗,弄脏他一件衣服怎么了,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心念一转间,我越想越生气,抬手一把又摁下一个手印。
上一篇:师父他太难了
下一篇:分手吧,我要考哈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