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 第59章

作者:与犬回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她一口一个“玄都”,在我听来异常刺耳——她要真是秦金罂,那就罢了;她要是不曾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那也可罢了。

“再听你说话我要反胃了,”我无意识握紧桌角,手指生疼,“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与我对视,听过这句话之后,有短短的一段沉默。

“秦金罂啊,”她很快笑道,“我当然是秦金罂了。你莫非不认识我?”

我道:“那我们聊不下去了。”

“别呀,”她含笑,“聊项玄都聊不拢,我们可以聊聊雪时。”

眼见时机成熟,我按在桌面的手指一紧,露出来一抹朱砂的殷红。她的腰带被虚空中凝成的一股力量猛然拉扯住,里面赫然正是剑柄的一角。

赌赢了!我曾见过她将“妲己”巧妙藏在腰间,果然“妺喜”也是如此。昨夜就布置好的连环符阵一一触发,腰带被她收回前的一瞬间,我探身出去,一把将它抓住。坐在桌前说话的这一时半刻,我赌她不懂得玄门门道,暗中将阵法拼成,她果然没有察觉。

只要她再后退一步——就在此刻,她的脚步却骤然顿住。一件暗器裹着疾风朝我面门凌厉袭来,避让之间我心一沉,瓷花在我耳边炸开。

居然是一个茶杯,碎末四溅。在脸颊的刺痛中我慌忙抬起头,美人已经干净利落抽身跃起,足尖点地旋过几转——腰带落地,剑早被她稳稳握在手里。我脑中嗡然一声,迎面又是一件暗器,我下意识避让,只听见含笑的凉丝丝嗓音响起:“不对。”

没来得及思考是什么“不对”,我的小腹被猛然击中。我几乎是被狠狠打飞了出去,眼前一黑,随之席卷上来的就是将我整个人碾碎般的钝痛。我用尽全力呼吸,下一刻,脖子却被扼住了。

秦金罂那张美艳绝伦的面庞,正在微笑。无法呼吸的我已经连拳头都捏不紧,但头脑中依旧在近似崩溃地叫嚣:为什么又是掐脖子?知不知道雪时就喜欢掐别人脖子,你们都这么喜欢锁喉不如和好踏踏实实过日子?

“你想说什么?”握着我小命的人一边浅笑,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清楚感觉到,她的手掌贴上了我的胸口。虽说是胸口,但我也知道,她稀罕我这点身材的几率微乎其微。

她松开我的喉咙,另一只手却准确地将掌心紧紧贴上骨肉壳子里头,我那颗搏动如小鸟扑翅的心脏。她低笑道:“你说吧,最后一句。”

她讨厌雪时,我大可以将刚才所想的说出来膈应一下她,可要拿这个当遗言,也太叫人丢脸了。

我放弃地咬住嘴唇,示意她我什么都不想说。她很随和地表示理解,但下一刻,我又忽然想反悔了。

“阿遥王八蛋。”这几个字一出口,我的眼睛居然就酸了。与此同时,求生欲也熊熊燃烧起来,我缓半口气,艰难道:“等等,你说过,我们可以聊聊雪时。”

“我是说过。而且我原本就告诉过你,”她回应道,“我不打算要对你怎么样。”

我愣住:“你……”

美人粲然展颜:“但我也说过,你要是乱来,就不一样了。”

突然,只听破空之音袭来,她的反应很快,一把挟起我避开。抬头,茶客四散逃离一片狼藉的楼梯口,赫然是赶来的阿遥。

失踪了一个上午的王八蛋。我狼狈得要命气得要命,但显然,更生气的是眼前这个秦金罂。她勉强定住神,毫不含糊地叫出了阿遥的名字:“你是爻溪?”

阿遥扫我一眼,反问她:“你是秦金罂?”

美人冷笑:“你不是认出来了么,你来了也好,是不是该把蓥华山还回来了?”

“还给谁?”阿遥皱眉,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来,“秦金罂可不会这样虚张声势。”

闻言,美人也狠狠蹙起眉心,按在我心脏上方的手脏猛然发力。我只觉得一阵剧痛,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下一刻,眼前是她吐出一大口鲜血,踉跄着站稳的模样。疼痛之中,我的意识不可避免地向着混沌深处坠落,我听见冒牌秦金罂气急败坏的嗓音远去:“下九流下三滥的作为!”

我没有余力去猜阿遥是怎样将她压制的,但很快,就被阿遥唤回了清明:“兰子训,能站起来吗?”

一如既往,他靠近之后,我稍稍有了些力气。我缓过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王八蛋。”

他正扶我坐起来,闻言反常地顿了顿,心虚一般别开了头:“别骂人。”

“你王八蛋!”我将他的衣袖狠狠拧过了一圈,骂道,“我们昨晚是怎么说好的?你怎么不再晚点来?”

“对不起。”他说。

他认错认得爽快且恳切,让我有脾气都没处发。又用力揪了一把他的衣袖撒气,我听见他问我:“你站得起来吗?还有,剑拿到了吗?”

“站是站得起来,”只是被椅子砸中的腹部还疼得要命,不知道肋骨裂没裂,“‘妺喜’……也拿到了。”

我拖过桌角,书了一道符。漆黑剑鞘的轮廓立在桌角上,慢慢浮现,“当哐”一声落地。

我当然清楚正面抢剑抢不过她,她逃得快,就算阿遥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抢到。

所以,昨夜我们布了两套阵法。一套明面上抢剑,另一套则在剑被拉出,尚未被她接住的那一瞬间,发动以与幻象凝成的假剑对调。为了确保行事顺利,我必须担负起在那一刻吸引她注意力的重任。而昨夜也与阿遥说好了,一旦“妺喜”到手,他就出面来救我。

可事到临头,他却迟到了这么久,险些害我丢掉小命。我伸手想将半条命换来的“妺喜”拿起来,指尖就要触碰到剑柄时,阿遥却忽然出手。

我抓了个空,错愕地抬起头。下一刻,另一只有力的手掌在我肩头施力,让我“咚”地靠墙。

我心头也随之“咯噔”一声。咫尺,青年绿碧玺色泽的双眸与我对视。他静静看着我,一只手摁着我的肩膀,一只手里是我师父的“妺喜”。

拿剑的手微微向后,保持悬空在我无法接触的位置。

我怀疑眼前的情景是梦境了。我是不是伤得太重,以致出现了幻觉?

“阿遥,”我喉头干涩,“你干什么?”

他没作声。

“剑给我,”我说,这一刻的阿遥陌生得令我害怕,“这是我师父的东西。”

阿遥依旧没有答话。我想扑过去抢剑,但整个人都被他摁住,动弹不得。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变故,我破口大骂:“爻溪你真是个混蛋!”

他终于出声了,轻描淡写:“接下来交给我。”

“你说到了熊耳山就会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气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为什么要交给你,我不交给你!”

“谁管你,”青年面不改色,语气中裹挟着冰凌,“我已经拿到了。”

身上还带着伤,我疼得要命,挣扎着想反击,被他稍稍加力便摁到了地面。我是负了伤,可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还是我太弱小。如果我更厉害一些,能与他匹敌——或者,如果我更聪明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被秦金罂骗过之后又被阿遥骗,落到如今这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