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峤九
若笃吃了她的魂,若是她狠心,只怕现在连尸骸都寻不到了。若是她没有说谎,那仙子的灵力早在几个时辰前便补在了他身上。
啧,虽是这般蛮横的吃法有些可惜,没有物尽其用。毕竟千年的妖不难寻,九重天上的神仙下凡落到他手里却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像若笃这样的,不知他成大道前是否还能再遇上了。
这么一想,也对楚炎有了些许亏欠的意味。
是以意兴阑珊道:“上次我可瞧清楚了,那仙子的样貌果真不是俗品,也怪不得皇帝喜欢。丢了一个,再找一个补上便是,不过女色而已,师兄何必如此紧张?此事交给我,我定能让那小皇帝满意。”
楚炎面上阴晴不定:“你以为皇帝如你想的那般好糊弄?”
傅榆浑不在意的呵笑,声调却冷下来:“若是小皇帝肯吃敬酒,且由着他寿终正寝,将这皇帝做到死。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只能用些手段,让他早早投胎了。”
皇帝又如何?成大道者岂能被区区一个凡人皇帝所压制?他甚至囚禁一个天上的神仙为己用,□□凡躯他还不看在眼里。
楚炎一整日都在忧虑重重之下,听了傅榆的话没有立时回答,甚至起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确然如他所说,皇帝毕竟是凡人,他修道四十余载,难道真要被这小皇帝所辖制?
若是……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要了他的命……
转念一想,楚炎蹙眉低声道:“你以为皇帝的命数与旁人相同?”人间天子,生来便有真神庇佑,寿数不到便死,难不成司令簿是假的不成?
傅榆眉角下沉,眼中一闪而过狠意:“此事自然不用师兄你操心,我既然能瞒住铅华宫的事,皇帝的事我也能瞒天过海。”早便觉得龙椅上的这位不好掌控,杀了他,换一个好掌控的皇帝,以后他做事会方便的多。
听他这般说,楚炎心中忧虑压下不少。
他心中十分烦乱,一个神仙丢了可不是小事,若九重天上没有察觉到还好,若是知晓了,等他的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瞒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瞒得了一世?
越想越是后悔,为着数月前的鬼迷心窍,就宛如衣裳破了口子,越想缝起,那口子却越烂越大。
……
账内对话一字不落传入账外封戎耳中。
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神情冷淡,手中扳指轻转着。
夜风来了,他眸中起了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封戎:总有刁民想害朕
跟男朋友说前段时间突然吃完午饭就会很困,上厕所也比之前频繁,百度了一下很害怕,想去医院查个血糖,男友建议百度看病不如直接截肢=_=
第50章
时机不对, 楚炎没有心思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说太多,何况周围还都是皇帝的爪牙, 隔墙有耳。
帐子当然比不得温香软玉的**窝,楚炎也不愿留在此处看他师兄的脸色, 懒散的打了个招呼, 便捏了一张符离开了。
楚炎在帐子独自坐了许久,心中烦闷, 没有丝毫睡意。
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禁卫先行一步掀开了门帘恭敬候着, 皇帝不急不缓信步而入, 身后还跟来了两个身形高大的蒙面禁卫, 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漆黑的盒子。楚炎匆匆扫了一眼, 不知为何, 心口忽的漏了一拍,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
到现在外面都没有消息, 想来是还没有仙子的任何消息。
是了,连卜卦都算不出的人,仅凭几百个凡人封山,又如何能找的到?
思及此, 楚炎心中一沉。
可预料中濒临暴怒的皇帝却没有大发雷霆, 这个天底下至尊贵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轩昂挺立, 只是淡淡站着,那气势就让人不敢直视。
他没有再往前走,清隽依旧的脸上风平浪静,没什么情绪。
“楚爱卿。”皇帝缓缓开口。
楚炎道:“微臣在。”
封戎说:“朕听闻爱卿对朕早已心生不满, 欲将朕取而代之,不知爱卿预备何时动手?”
楚炎错愕,缓缓抬头看:“……陛下?”与傅榆的交谈过后至现在还不足半个时辰,他从来都是个谨慎之人,傅榆来后便在账内设了结界,以确保账外之人绝不会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彼时帐中只有他二人,为何皇帝如此快就得了消息??
“爱卿为何如此惊讶?”封戎平淡发问:“莫非朕适才听错了不成?”
“微臣绝不敢对陛下有二心!!”楚炎急出了一头汗,喉间干涩异常,根本来不及思虑皇帝为何会听到他二人对话,急切之下竟是无法思考。
楚炎修道四十余年,算是师尊座下有天赋的弟子,与傅榆及另外一位师兄并驾齐驱。修道一事极为讲求缘法,若有缘法,则事半功倍,若无缘法,便如同他和傅榆的师兄,修道一百余年,功力停滞不前,于一百五十岁头上殁了,含恨而终。
眼看着年岁渐长,日复一日苦修,功力却精进的愈发慢,他便生出了旁门左道的心思。
师尊行云真人最为严苛,严于律己,师门上下尊之顺之,都是清苦的修道之人。他眼中揉不得沙子,更因活了数百年看的通透,是以立时便看出楚炎已是道心不稳。
行云真人大怒,逐他下山历练。师门山前有一道屏障,那屏障已有数千年的日头,可阻恶鬼,可堪人心,是一件师门传至今日的天界灵宝。
师尊的心意很清楚,便是要他重修为人,再修法道。若是不成,那仙障自会阻他于山门之外。
谁想这一来便是二十余年,二十余年,他再也没有入得山门。紧接着,天资卓绝的师弟傅榆被逐出师门,再后来便是师尊仙逝的消息。
这世间修仙之人千千万,楚炎深知人外有人不敢托大,可对上普通凡人,也是能轻易玩弄于鼓掌。皇帝随是真龙天子,可他到底是个凡人,为何结界对他不起作用??
封戎淡讽一笑,身后那抱着乌木盒子的禁卫上前。
他抬手解了一道锁,对着楚炎的面,将那盒子打开。
楚炎看清盒中之物,瞳仁遽然紧缩,骇的不知所以,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那盒中丝绒为垫,正中一个肉块,那肉块竭力跳动着,噗通……噗通……仿若人在呼吸。肉块外罩着一层淡淡灰光,将它悬托于盒内。
封戎问:“爱卿可眼熟?”
楚炎惊骇不能言。
封戎似乎很是满意,一抬手,另一个禁卫手托一个黑色锦囊,他将那锦囊放置在乌木盒内,绳线一松,囊袋内不知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很快爬出一只黑色的东西,生百足,通身发亮,尾部啪嗒啪嗒极为快速的抖动。
它头部抬起,突的发出极为怪异刺耳的叫声,那叫声尖细锐利,听到的人皆是心神紊乱浑身紧绷。紧接着它便直冲那心脏而去,露出四排利齿,一口咬下去。
楚炎脸色煞白,在那虫牙深入到心脏的那一刻,忽的抬手按住胸口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仿佛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而那锦囊还尚未停止,陆陆续续,竟又爬出了七八只同样的虫子。
那竟是下了咒的蛊虫!
他惊恐大叫着:“陛下!陛下!!”一会儿似火烧,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动,一时又似深处极寒,上下牙齿颤颤,僵死了一般。
封戎却视而不见,好似在欣赏荷塘月色与春光美景,从容惬意。
直到那心脏跳动渐渐微弱,禁卫才上前,拿出一个哨状物吹响,虫子停止吸食的动作,陆陆续续又爬回锦囊。
一颗圆润完整的心,此刻千疮百孔,淌着血,奄奄一息。
封戎睥睨着地上的人,冷清开口:“上一回朕也是心急,竟用剑这种东西来招待爱卿,想必爱卿心中十分不屑吧,毕竟那一剑瞧着可怖,却不能伤到你分毫。”
他笑了笑:“是以事后朕特意找来了这毒蛊,凑足八只,委实不易。又是凑巧,即便是出了宫,爱卿的一颗心脏朕也随时带着,为你好好护着。爱卿可还满意?”
楚炎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可还是想保命,半睁着眼,艰难往皇帝的方向爬。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可仙子还未找到,请陛下允臣的戴罪立功……”剩下的话尚未说完,他已经快要昏死过去。
这话明着求饶,暗里却是威胁。
若是他死了,皇帝再也找不到旁人能寻到饮溪。
封戎一听便知道他的意思,却没有恼怒:“你是该戴罪立功,不过朕有另外的事要你做。”
他说:“今日发生之事朕希望爱卿可以保密,尤其是……对你那位师弟。”
“第二件,带朕进山。”
*
饮溪也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只是太累了,因知晓封戎就在身边,是以毫无理由的安心,酣梦沉沉,一睡不醒。
她又做了一场梦,梦中场景很是陌生,似乎是在凡间,周遭街道上繁荣喧闹,摩肩擦踵,人人手中提着好看的花灯。路边有各式各样的摊贩,蒸汽袅袅的包子铺,热气腾腾的饼屋,架子上挂了各式香包小玩意儿的胭脂店,正是她在天上三百余年来日日向往的凡间生活。
那许是一个花灯节,又恰巧撞上了集市,即便是夜间也灯火通明。
饮溪极为兴奋,这里走走,哪里瞧瞧。她不是一人来的,身旁跟着一个年轻公子,身形倜傥,容貌俊逸,在人群中鹤立着,噙齿戴发目如朗星。
四周多的是三三两两一道出门游玩的年轻姑娘,一路走来,羞怯的眸光接二两三往他身上粘,那公子却浑然不觉。
饮溪顾自东看西瞧,走的太急,看什么都新奇,三两步便与身旁之人散开。
可还未来得及凑到摊位上看,又被拽着手臂拉回去。
她回头,看到封戎似是有些不悦。
“人多,莫要乱跑,好好跟在我身边。”说着,大掌下滑,寻到她的手,牢牢攥在手中。
她笑眯眯望他:“你既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何以跟我一道出来?我认得路,不会走丢。”
封戎沉眸不语,蹙眉道:“不行。”
后面似是又说了些什么,她不安分,拉着他到处跑,见到捞金鱼的,也要去捞,只是捞了数十次也没有捞中一条鱼,还被金鱼溅了一身的水。
那老板是个年轻男子,见她半晌捞不中,一时也有些不忍,直说今日上元佳节,便送她一条。
饮溪一喜,先行谢过老板,那老板有些脸红,磕磕绊绊应一声。
可正要欢欢喜喜去接,身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封戎却忽的将她一把拉起,一言不发带着她走出摊位,走的极快,几步便将那摊位远远甩在身后。
她还要回头看,一转身却撞在他身上。
封戎神情极度不好,面沉如水,乌眸灼亮,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架势。
“府中也有鱼。”他这么说着。
饮溪有些喏喏,不知他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梦中不知为何极为混乱,一转眼,又变做了另一处。
依旧是她与封戎,在一个十分空阔的屋子之内。屋内没有任何摆设,灯光幽暗,没有窗户。她见不到光,不知为何倒在地上,身上痛,心里也痛,双眼涨涩,即将便要落下泪来。
她不知自己在哪里,更不知为何会这样,冥冥之中只记得一件事,不能哭……万万不能哭……
四周模糊了,饮溪看不到什么,只看得到不远处封戎的身影,就在她几步之外。
昏暗烛火之下,他的面容瞧不真切,可他周身的气息却令饮溪感到冷,透彻心扉的寒。
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心绪撕裂为两半,一半说去啊,快去,求他抱一抱自己,告诉他她很痛,身上好痛,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为何他现在才来?另一半却死死压住她的双手,恶狠狠在她耳边道不能,不行,不可以!
两股力量交织着,互相争夺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