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王的报恩
孟章呲牙咧嘴,“能没事吗?你看我伤得这么重。”
时骏小小的身影从蜃楼阵中出来,一路飞奔向她。
“不许过来!”孟章吼他。
跑到半路的时骏听见这话,委屈巴巴地停住脚步,眼泪都出来了。
孟章被那个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受不了,只得改口,
“我这血液有毒,会伤到你。我没事,这只是我的化身,回去花点时间修复一下就行。”
虽然是化身,也一样会疼会难受,想要修复需得耗费不少修为,但孟章没有说出口,仿佛这真的只是随便修修就能修好的法宝而已。
“真得没事吗?可是您看起来好像很疼。”时骏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疼的是我,又不是他,有啥好哭的。孟章心里嘀咕,幼崽就是爱哭,这一点太麻烦。不过算了,好像也并不非常讨厌。
“我送你们到这里,这就回去了。”孟章和大家告别,她指了指血肉模糊的手臂,“再不回去修复,我这具身体,可就没手了。”
在她起身欲飞的时候。时复突然叫住了她。
孟章转过脸来。
“嗯……”斗兽场上生死搏斗都没有怕过的少年难得地脸红了,“母……母亲,您多保重。我们有空,会再回龙骨湾看您。”
幼崽这种生物,麻烦归麻烦,终究还是挺可爱的。有空的时候,我也出来看看他们俩只吧。
孟章想起侍女们关于养育孩子的话,
给饭吃,给窝睡。
她拉住袁香儿。
“阿香,到了你们人间,你替我给两小只买个宅院。”说完伸手进怀中想要取出什么东西。
袁香儿拦住她,“一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就好。我虽然没你富有,几栋宅院还是买得起的,哪怕你想要买一栋,丢一栋都没问题。”
“哼,你可想好,真的不要吗?”孟章的手不拿出来了。
“是什么?”袁香儿又眼馋了。
“我但凡炼制法器都成双成对,你有没有想过,水灵珠为什么会只有一个呢?”
“阿章,你是说?”
孟章从怀里取出一枚深蓝色的琉璃珠:“水灵珠,分为雌雄二珠。此乃雌珠,持雌珠者可窥雄珠周围景象。”
袁香儿这下高兴了,水灵珠是她打算交给妙道用来换取渡朔的自由之物。若是有了两颗,自己留一颗,把另一颗给妙道之后,还可以偷偷看一下他都在做些什么。
虽然只要能换回渡朔的自由,那个变态做什么事自己也不太关心。不过谁让妙道总用白玉盘偷窥自己呢,能够报复一下也是好的。
袁香儿突然想到不对劲之处,“那你当初偷偷留着另外一颗珠子干什么?你你你……没有这么猥琐吧?”
孟章伸手掐她一把,轻哼一声,“休要啰嗦,本来也打算这时候交给你。”
她蹬足跃于天际,飞身离去。
第93章
里世的这一趟旅程,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耗费了足足半年的时间。
离开时还是冰雪初溶的早春,回来时已是生机勃勃的盛夏。
半年没有回家,随着身边的景物越来越熟悉,袁香儿思乡的情绪浓烈了起来,恨不能下一步就飞进家门。
出了天狼山,远远就看见山脚下那座熟悉的庭院。水磨砖墙的清凉小院从绿竹中露出它那亲切的模样。大门外,从锦羽那里得到消息的师娘已经早早站在那里等待。
云娘牵着三郎,三郎牵着锦羽,锦羽边上还蹲着看家的大黑狗。一排四个,齐齐伸着脖子向山里张望。
曾经袁香儿不太能体会家这个字的含义,出差在外不论多少天都不会带给她多少情绪上的激动。对她来说,酒店的床和家里的床睡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在这里,她从南河背上下来,一路飞奔向云娘,只觉得那快乐的心脏雀跃地几乎都要蹦出胸腔来。
那发自内心,填满胸腔的快乐告诉了她,家的真正意义不在于屋子和床榻,而是守在家中等待着她的人。
袁香儿跑得飞快,险些一头撞进云娘的怀中去。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成年,不好再像小时候那般装痴卖娇,勘堪在云娘身前刹住脚步,喘着气大声喊话:“师娘,我回来啦!”
云娘嗔她一眼,却又拉住她的手把她一把揽进怀里。柔软细腻的手掌抚摸着袁香儿跑乱了的头发,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样子。”
袁香儿厚着面皮将自己降回孩童时代,揽着云娘的腰,着实撒了一会娇,才开始给云娘和大家介绍新朋友。
“这是时复和时骏俩兄弟。他们以后会长住在我们镇上。”
时复有些紧张,他面上带着刀疤,看起来就有些凶,生怕给云娘留得印象不好,规规矩矩行了个庄重的古礼。
时骏行了礼躲回哥哥身后,扯着哥哥的衣服探出脑袋来,看着云娘只是笑。
“好漂亮的两个孩子,欢迎来到阙丘,瞧我,高兴地都忘记了,快先进屋子歇歇吧。”云娘笑盈盈的,弯腰轻轻摸了一下小时骏的脸蛋。
转身招呼大家进屋。
时骏捂着被摸过的脸颊,看着云娘的背影:“阿香的师娘好温柔啊,和娘亲一样温柔。”
其实孟章还远远谈不上温柔二字。
初次见到孟章的时候,年纪幼小的时骏是大失所望的,心心念念的母亲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一点不像父亲说得那样漂亮亲切又温柔。
但现在他能够得意地挺起小胸膛。觉得自己的母亲也是一位美丽,温柔的母亲呢。她还很强大,为了保护自己俩兄弟甚至会和涂山那样的大妖拼命。
夜晚,在饱餐一顿并安置好大家之后,袁香儿单独带着南河来到云娘的卧房。
“香儿,小南,有什么事吗?”坐在灯下的云娘转过脸来。
袁香儿有些局促,她推了南河一把,“南河,给师娘倒杯茶吧。”
南河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很快从桌上的茶具里倒了一杯茶水,双手端在云娘面前。
“茶我可不能随便喝。好歹要说清楚了。”云娘看着南河直笑,“小南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这儿只有娶媳妇的时候,新娘子才给长辈奉茶。”
南河的眼睛一下睁大了,他转头偷看袁香儿,脑袋上冒出了一双粉色的耳朵,但那捧着茶杯的手却很坚定地纹丝不动。
袁香儿摸摸鼻子,话说到这份上了,不好意思也只能梗着脖子上。
她也到了茶水,依照本地的习惯,恭敬地端着在云娘脚边跪下了。南河有样学样,撩起衣襟跪在她的身边。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师父和师娘了,所以这事终归要和师娘说。”袁香儿面飞红霞,说话的声音却很是坚定。
云娘扶着她的手,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孩,刚刚来的时候还只有那么一点点高,如今已经能独自闯南走北,拿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但云娘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说清楚,“香儿,人妖之间有坚固的种族天堑,这条路师娘走过,比别人难得多,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袁香儿抬起头来,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嗯,我想好了。我喜欢南河,想这辈子都和他在一起。”
南河正在看她,此刻的阿香面孔红艳艳的,眼中潋滟有光,发觉自己在看她,就悄悄转过眸子来,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南河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那么久。
此刻,他真的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捧给阿香,想为她做任何她想要的事。
云娘看向南河说,“小南,你是妖族,你要冷静地想想,要知道你们现在一起固然开心,可是将来,你还有漫长的生命要渡过,香儿却不能陪着你那么久。到了那时候你或许会感到后悔。”
“不论将来如何,千年万年。但有今日,终不悔。”南河的双手稳稳向上捧起热气腾腾的茶杯。
这会换了袁香儿偷偷看他。小南脑袋上的耳朵低垂,眼神却异常清透而坚定呢。
在他们彼此的这份感情中,南河一直带着点患得患失的不安。今日袁香儿终于搞明白了,那份不安的根源来至于这里。
生命短暂本来应该是人类的悲哀,可是对于彼此相爱的伴侣来说,被独自留下的那个才更加的可怜吧。
云娘见袁香儿和南河都如此说,便接过他俩的茶,各自喝了一口。终于露出了笑容。
“既然你们决定在一起了。我们就好好办一场喜事,也将街坊四邻请来热闹热闹。”她宣布。
“师娘,我目前还不想办这个。至少在师父没回来之前不想办。”袁香儿说,“我的婚礼,其它的不要,至少要你和师父齐齐整整坐在高堂上受礼才行。”
云娘听得这话,呆愣了半天,终究别过脸去,“你这孩子。”
从师娘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袁香儿还难掩心中兴奋,终于过了明路啦,她步履轻快,脚尖都带着雀跃,恨不能高歌一曲。
走过檐栏的时候,南河一借力,揉身上了屋顶,又伸下手来拉她。
袁香儿上了屋顶,坐在他的身边,“干什么爬上来?”
“今天晚上,有天狼星。”南河凝望着她,眸光微微晃动,倾身向她靠了过来。
身后是藏也藏不住的尾巴,头顶是愈发明亮的天狼星。
“有天狼星怎么了,你也想……唔。”
袁香儿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吻住了双唇。
南河的吻总是那样滚烫而汹涌,他似乎永远觉得不够,永远想要汲取得更多,想让时间只停在这一刻。
袁香儿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和自己心爱的人拥吻在天狼星的见证之下。
第二日一早,袁香儿将里世带回来的梧桐树枝条种进地里。
她记得梧桐树的树灵喜欢热闹,于是将她种在院子外面,靠近街道的地方。
这里是进出天狼山的入口,日日有砍柴的礁夫,打猎的猎人,放牛的孩童进出,热闹又不过于喧哗。
梧桐树的枝条插入地里,立刻开始抽枝发芽,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株小小树苗,最顶端两片嫩绿的叶芽张开,从中蹦出一个背生双翼的树灵。小小女孩伸展胳膊,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
“啊,终于到了。这里就是浮世!”她小小的拳头抵在嘴边,薄薄的双翼转着圈地乱飞,“没错了,好多的人类,好热闹。谢谢你,阿香。我叫阿桐,你叫我阿桐好么?”
“别客气,阿桐,希望你喜欢这里。”袁香儿提着水壶给刚刚种下的小树苗浇水,“刚来的时候别乱跑,有什么需要就到院子里叫我,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别让这里的人类看见,别随便吓唬人类。我都知道的,嘻嘻。”树灵的一双小手握住了袁香儿的手。
袁香儿从怀中取出那颗白篙的果实,果实坚硬透明,完全地晶体化,并不太像能够孕育出生命的物质,
“你说我把他种下去的话,能长出树苗来吗?”
虽然这颗果实具有疗愈一切伤口的功效,对袁香儿来说十分有用。但她进入过那位白篙少年的情感世界,心中对那位单纯而执着爱着人类的树灵有一份不忍心。
“你试试看,我也帮着一起。”阿桐说到。
梧桐树喜欢热闹所以种在院子外。白篙从小生活在人类的庭院中,袁香儿就在院子里找了一块阳光好的土地,把那枚晶莹剔透的果实埋了下去。
她在那片土地上细细绘制了聚灵阵,摆下灵石,浇了一点水。
阿桐绕着那片土地飞舞,伸手洒下一片绿莹莹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