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久安
“不愧是神女的化身。”薛点目露钦佩,他垂眼看着冥界的众生,说道,“前不久,站在窗边的一位神说,他很怀念这种感觉,这种人类微小的如同蝼蚁沙尘,自己伸出一根手指就能轻松碾死他们的感觉。万物尊卑有序,才能有神。神必须凌驾于万物之上,如果人人都与神一样,那就没有神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们为何把冥神称为神的背叛者了。”茶茶说道,“冥神是把人当作神来看,人人平等了,万物平等了,有了公平,那这世界上也就再没有人神之别,这是从根源上在诛神……酷,不愧是冥神。”茶茶低眉一笑。
薛点道:“可我不赞同,这是对秩序和神的粗暴颠覆。”
“但他打破了苍生生来为食物的枷锁。”
“不,苍生都是神的食物,使命就是被饲养,被吞食。难道你会让那些供人类食用的鸡鸭鱼,也享受人类的待遇,从此不食用它们吗?”
茶茶嘴角一抽,抱胸道:“诡辩,鸡鸭鱼又不是我按照自己的模样生出来的,但人类是按照神的模样和情感创造出来的,大家同出一脉。在我看来,神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同是一个妈生的兄弟,哥哥手握权力,弟弟什么都没有,于是哥哥压榨弟弟,让他为自己贡献一生,最后喝血吃肉。”
薛点默不作声。
沉默了好久,薛点缓慢摇头道:“不,我仍然认为冥神的行为是粗鲁且破坏的,他杀神后,还诛灭了神在人心中的存在,让神沦落为该死的坏人,这非君子所为。”
茶茶:“要我说,那些养人是为了吃人的家伙,就是手握权力,有点能力的渣滓罢了,什么神不神的,心又脏又贪,有凌驾于人的能力后,就敢自称为神,我看他们其实就是单纯的食人鬼吧。”
薛点叹了口气,只说道:“你多读些书,懂些史,大约就能明辨是非了。”
“别了。”茶茶笑他,“你这人也是奇怪,明明是自己心里没有是非曲直,还冷漠残忍,酷爱把社会分为三六九等,想跪拜权威,又偏要扯什么书什么知识做出知识分子的模样,实际上,屁股早歪了,你读的那些书,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读,也不是为了区分对错,而是先在心中立下个错误的念头,再扭曲历史和书,来给自己的错误观点站台。你这种人,我最是瞧不起。”
薛点动了动手指,很愤怒,很焦躁。
但他要端好自己君子的模样,只是说道:“我不与你争论,你只是读书少罢了。”
茶茶:“读书不在多少,而在于你为谁读。你要为你主子读的话,就是博览群书,也还是歪屁股的恶臭生意人,你不过是想为一群吃人的鬼叫屈,抹黑冥神所做的一切努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食人鬼捧为高高在上有礼有节有能力的真神,而把冥神说成没有文化不正义的破坏者,你们的话术,当我不知道?说吧,你主子是谁!就是那个站在窗边,大言不惭要碾死人类的食人鬼,他是谁?”
薛点笑了笑,说:“你想见他?跟我来吧。”
薛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偶,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为他们挑开那像门一样,厚重巨大的垂帘。
血红色的布幔层层拨开,一方波光池出现在眼前。
“请。”薛点做了个手势,小木偶蹦蹦跳跳,拉住茶茶裤子上垂下的腰带挂坠,引她走向池子旁。
茶茶很是警觉,下盘扎得稳,离光池还有点距离时,就不再往前走,而是小心探头看了一眼。
池水就如柔光聚,波光粼粼下,隐约见一人形轮廓,茶茶正在看时,忽有一滴水落进池中,泛起涟漪。
茶茶惊忙退后,仰头向上望去,而抬头不见顶,中间悬一发光的明珠,如小型太阳,这里都是这颗明珠的光映亮的,亮光之下,似乎有朵花。
花是赤红色,异常硕大鲜艳,从各花瓣中缓慢凝露,滴在下方的光池中。
“知道彼岸花从何而来吗?”薛点说,“是风神的魂魄散落为花种而来。边界的那些,只是随风落地而生的普通碎魂,而这一朵,是风神之心。”
“这么说,他是风神?”茶茶再次看向池子中的人。
水声哗哗,池中人缓缓坐起,闭着眼,面色苍白。
“不。”薛点说,“他是君炼。”
茶茶愣住。
“君炼……不长这样吧?”
“君炼的肉身无所谓是什么模样,只要属于神的主魂魄回来就可。”薛点不紧不慢道,“君炼是借鬼媚产下的,属于雨神的魂魄,而这具身体,是喂了数十年的眠神之躯。”
茶茶:“你们……”
“他是我们用碎魂凝合出的神尊。”薛点伸手向茶茶推去:“现在,只差神女的魂魄,他就能苏醒了,我们要你的血肉和魂魄,就如万年前一样!”
池中沉睡的男人闭着双眼转过头,张开了怀抱。
茶茶:“靠!”
薛点的手触碰到茶茶的刹那,无形的盾牌张了开。
“嫁纱!”薛点一惊。
冥神送给神女的祝福,可以在危险时候,保护她的爱的守护——嫁纱。
冥神魂魄碎裂,苍生魂中皆有他的存在,而他又无比惦念神女,对神女的爱意超越生死,他怕自己消亡后,神女诞生后,会被那些留有他爱意的,有野心的碎魂人类觊觎伤害。
于是,冥神光之阴在离世之前,用日月星辉之光,为神女编织了一件嫁纱,令她隐藏起自己。
“真正的我,会永远爱着你,爱你的心,会带我找到你。”这是光之阴为神女穿上嫁纱时,说的话。
除了隐藏,新娘嫁纱还有另外的功能。
薛点的手似触电,极速抽回,低头看向指尖,已然变黑。
茶茶的眼前,出现了一件长长的面纱。
与此同时,剥去多余魂魄的君饮,终于感应到了茶茶的位置。
他捂住心口,抬头望向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找到你了,我的新娘。”
她的面纱,只有他能揭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通宵肝动画肝了一晚上,更新慢了点,好像自从上周有事请假后,更新就不准时了。
忐忑看了眼评论,大家竟然都没有催更啊!天使!(然而也可能是无所谓催不催的,反正剧情也没啥钩子不那么迫切,当然也可能是有钩子也猜不到,就无所谓了哈哈哈哈哈
二更可能在晚上,我得下午缓一会儿睡个觉才能写。
第42章 诛神业务熟练
君饮说的, 找茶茶的办法,就是把身上多余的魂魄都剥掉, 将神魄暴露出来, 感知茶茶的位置。
如果茶茶只是在冥界内,他大可不必这么做,冥界是他的地盘, 即便茶茶未觉醒, 他也不必将神魂神魄祭出来感应, 只用冥王之心就能定位茶茶。
但如果茶茶不在冥界, 他就必须把神魂祭出,把多余的那些,在身体中会像轻纱一样阻挡他感官的魂魄给剥掉,感知茶茶的位置。
这一举动,很危险, 他魂魄本就不稳,现在就更是摇摇欲坠,游走在崩塌的边缘。
茶茶的面纱出现的刹那, 君饮捕捉到了她的位置和她处于危险之中的信号。
冥神的狠厉在瞬间暴露于他深紫色的双眸中。
那是一个他从未到过的地方,他从不知晓的地方。
那个地方就处在无方界和冥界之中,藏在世界的阴影中, 君饮踏进这线天地,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可仍然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
两界之间,他以为没有空间的地方, 其实竖立着白色的高塔,无砖无瓦,神所建造。
下方是冥界大地,每一个角落每一条河流每一处山脉都尽收眼底,甚至能看到冥界所看不到的轮回台,能看到每一个脱离死亡之躯的魂魄,从轮回台通向阳间的情形。
从这里看去,天下没有秘密,他倾力打造的轮回台,也清晰可见,包括通往阳间的门,也都一览无余。
君饮震惊之后,虚弱的神魂隐约记起,当年的十二主神,似乎有提到过“瞭望白塔”,那就像主神们才有的特权。
但同样是十二主神的他,却被排除在外,一无所知。
君饮冷哼了一声,走进了白塔。
他的新娘正在向她跑来,风轻动,眼前出现了一抹英姿飒爽的倩影。
茶茶向君饮跑来,此时,身上的那家嫁纱已在数次攻击下,完全显现出了实体,纯白色的嫁纱,层层叠叠,裙摆随着她的脚步飘动时,如同涟漪清扬,星辰与光影在嫁纱上缓缓流动。
茶茶的面纱被风吹起,露出一对惊惶的美目,她像极了婚礼上落跑的新娘,不顾一切向门外跑。
“君饮!!”茶茶看到了他,她伸出手,向他奔来。
君饮笑了起来,单手抱住了扑来的她,横刀抵住了跟在新娘身后袭来的风刃。
茶茶背后的嫁纱,已有多处破损,道道血痕,都是风留下的痕迹。
茶茶的血染红了身后的嫁纱裙摆,而血滴落在地板上时,就会向被召唤的士兵,流回光池。
“你来了。”先是风刃洗礼,而后薛点一手拿着诗集,一手提着木偶,慢慢走出来。
君饮看到他手中的木偶,微眯起眼,双瞳闪过一道幽光后,薛点提在手中的木偶碎了。
薛点抬起手,看到手指上空荡荡飘扬的提线,微微一笑,翻开诗集,垂眼念道:“他这个人,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可怜虫。他是父神造出的残次品,是个失败的作品。如此想来,这样的人,会与那些羊羔交流,对那些羊羔产生同情,也在意料之中了。一切,都与父神所想的一样,毁灭兄弟姐妹,毁灭无方神殿的,就是这样的人,残缺粗鲁的失败品。”
君饮手中的黑色刀刃轻轻一划,薛点的脊背开了一条纵深的血口。
茶茶:“是要收回他的能力吗?!”
君饮微微点了头。
薛点向后退了几步,全然不顾后背的伤,哪怕被掏出了脊梁骨,没有了脊骨,他也在念诗。
“神是浪漫的,神是冷漠的,神是浪漫且冷漠的。”薛点慢慢读道,“我们赞美神,赞美全能全知的神,我们的田园牧歌计划,就要完成,审判日,即将到来。而审判的主角,还一无所知……”
薛点念到这里,抬起头,看向君饮。
“冥神光之阴……”薛点说,“或者,我该叫你君饮。你一定很惊讶,为什么,你收走我身体内全部的冥神魂魄碎片后,我依然没有魂飞魄散,在你面前化灰吧。”
“我不惊讶。”君饮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握着黑色窄刀的手指轻轻一挑,薛点跪在地上,痛苦仰起了脸,他的瞳孔发灰,痛苦紧缩着,而眉心藏着的,属于神的力量,被君饮挑出。
君饮道:“你身上的这个味道,我不会忘记,无论何时,他的味道,总是这么臭不可闻!雨神柔然!”
君饮的长发飞起,双眸血紫,而表情却狂妄不羁,笑容猖狂。
一抹淡蓝色的神息被飞出薛点的眉心,君饮修长如骨的手指狠狠一握,远处那要逃回光池的蓝色神息被君饮捏碎。
薛点倒在地上,两眼已经失去了神采,口中还断断续续念道:“父神在注视着,父神在等待着,我侍奉的是父神……信徒……不朽。”
薛点碎了,被君饮捏碎魂魄,碎掉本应是正常的,可君饮却蹙起了长眉,走上前去,从薛点留下的一堆残渣中,捏出了一块木头,很快,这块木头迅速腐烂,化为风从他的指缝中流走。
君饮说道:“依然是木偶。”
茶茶走过来,细细思索后,疑惑道:“他的力量,应该来自于你和那个雨神给的魂魄残片,但你打他时,收回了你赐予的魂魄,且把雨神的魂魄残片全捏碎了,他应该用不了异能才对,为何会在紧要关头,用木偶代替他自己?这理论上没办法操作吧?”
君饮低眉沉默着,好一会儿,他回答:“不知道,有蹊跷。”
又过了会儿,君饮站起身,低头看着茶茶,笑道:“想不出,再说吧。”
他伸出手,慢慢掀开了茶茶的面纱。
茶茶:“这东西替我苟了好一会儿,如果没有它,我就挂了!”
“是嫁纱。”君饮说,“光之阴做的。”
缓了缓,君饮又谨慎道:“不管你嫁不嫁,都不影响它保护你,因为我一直爱着你。即便我不再是我,你不再是你,任何事物都会变,对你的爱不变,它能保护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茶茶想,这番话说得着实漂亮,就像电视剧名台词的那种漂亮。
但茶茶并没有过于感动,她的感动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被要紧事占据,“对了,君炼在这里。”
君饮的语气带着微微的轻蔑,扬声道:“君炼?他不是君炼,恐怕他从出生起,就是盛放那些废物神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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