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烛鸢尾
傅蓝屿瞥了一眼,发觉正是玩家长期绑定的白色契约卡,不禁蹙眉。
“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和白笙小姐都不打算和对方一起穿越,是么?”
“……对。”
幸存者系统最不需要的,就是同病相怜的陪伴,这算是她和白笙共同的默契。
她与白笙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感情这回事,是很容易相互影响的,两人都不希望看到彼此,就回想起最痛彻心扉的那一幕,尤其是在生死攸关的游戏里。
她们都已经错不起了。
“我自己穿越。”她淡声道,“你会让我分心,任何会让我分心的因素,我都要及时规避。”
“为什么我会让你分心?我进游戏也八年了,我如今的水平你最清楚,我早就不需要你的保护了,相反,我还可以保护你。”
傅蓝屿垂眸:“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要跟你去,云哥的事情,我经历一次就够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
乍一提起乔云铮,景鹤眼底含泪,他咬牙许久,才勉强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冷静。
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既然你迟早会离开,至少通关的最后这两年,让我陪你走完。”
“姐,你放心,我能承担得起一切后果。”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遗憾。
有些遗憾是一辈子的,在那之前,多点回忆也好。
傅蓝屿注视着那张契约卡,久久无言。
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她现在比任何时刻都要冷漠从容,可在面对景鹤的时候,她依然会感到丝丝无奈。
她拿他毫无办法。
“你真的决定了?”
景鹤没说话,他直接拿笔,在契约卡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他的回答。
钢笔在傅蓝屿指间转了两圈,在落笔的一刻,她突然本能地闭了下眼睛。
那种猝不及防涌上心头的酸楚感,没有言辞能够准确形容。
这世上万千的喜怒悲愁,最终都难抵一句,往事难追。
*
在九月份的白金任务即将到来之前,傅蓝屿和白笙,终于久违的见了一面。
白笙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去剪,只在脑后随意扎起。
她没化妆,素面朝天,反倒有种坚毅而英气的美感。
她眼角有一道半寸长的疤痕,颜色很浅,却仍旧能看得出来,是半年前一次白金局受的伤,差一点右眼就要废掉。
搁在以前,她这么爱美,哭一场是难免的,可现在她似乎也不很在意,甚至还调侃自己运气好,这种情况很多次了,都不痛不痒的,从没危及过性命。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活到通关,除此之外什么都无所谓。
“你和景鹤绑定了?”白笙问,“他实力够吗?”
“够,他很有天赋。”
“那就好。”白笙叹了口气,“算一算,顶多再有两年,你就能过白金四了。”
傅蓝屿看她一眼:“你还有三到四年。”
“是,不远了。”
“做好和你哥道别的准备了吗?”
杯中的咖啡仍冒着热气,白笙放了块方糖进去慢慢搅拌,她沉默半晌,忽而一笑。
“关于这件事,我和我哥一直都在做准备。”
“……嗯。”
“好在还有翎姐陪他,将来我也不至于走得太不安心。”
她不像傅蓝屿,无牵无挂,她背负着对顾墨池的承诺,又放不下白箫,终究要在爱人与兄长之间,做出抉择。
“蓝蓝,你说……这天杀的狗系统,还能有彻底停止的那一天吗?”
“会的。”傅蓝屿略一颔首,“哪怕我们等不到,总能有人等到的。”
会有那么一天,云开雾散。
无论这条路多么漫长,终有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要完结了哈,就这两天,之后会更新单人番外。
强烈建议大家不要跳过番外,番外篇幅并不长,有了番外这个故事才是完整的。
第98章 金色契约
景鹤和傅蓝屿整整绑定了两年半, 这两年半他一路陪着傅蓝屿, 完成了白金四的所有关卡。 .
细想起来,他以往那些年在游戏里, 似乎从没有这么激进过, 事事都要冲在前面,流血拼命, 不曾后退半步。
像是怀着无尽沉重的责任,要将过往的时光都补回来。
他知道傅蓝屿不能输,而他也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输。
值得一提的是, 在此期间,等级相同的白箫与纪翎先后通关了白金四,在纪翎平安穿越回来的那天夜里, 所有人都在家里。
当时包括景鹤在内的四个人,集体痛哭失声, 只有傅蓝屿站在旁边,给他们斟了杯新沏好的茶。
她看着相拥而泣的白箫和纪翎, 半晌,反而微微笑了。
多好啊,白金局流传已久的诅咒,最终没有在两位挚友的身上应验。
绑定玩家是可以双双幸存的,未必非有一方要凄惨死去。
这或许是命运对白箫的眷顾,白笙终究有一天要离开他,待分别的时刻到来, 至少还有纪翎陪在他身边。
这已经是最令人欣慰的事情了。
傅蓝屿最后一场白金局,恰逢一月底,在那之前,她还来得及过完自己三十一岁的生日。
但她并不想过,年龄对她来讲只是个数字,并且即将永远静止在这一年,何必还要特别庆祝?
可能说是追忆和缅怀,更恰当一些。
然而生日的当天晚上,景鹤依然给她准备了一个小蛋糕,香草巧克力的冰淇淋蛋糕,上面插的数字蜡烛,是“22”。
傅蓝屿坐在沙发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是22?”
他低头专心致志地点着蜡烛,闻言低声一笑。
“我刚认识你的那年,你就是二十二岁。”
“姐,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跟当初比,一点都没变过。”
“许个愿吧。”
傅蓝屿闭上眼睛,只短暂一瞬,随即又睁开,烛光映在她眼底,明暗交织。
她吹灭了蜡烛。
“谢谢。”
其实她没什么愿望可许,唯一盼望的,是自己重要的朋友们,将来都能得偿所愿。
……
最后的那场白金局,背景是古代墓室,墓中机关重重,充满毒虫瘴气,千年的粽子从棺材里爬出来,在各处岔道围堵追击,每一扇石门都可能通往死路。
景鹤倒提着刀,这一路上不晓得砍断了多少肆意疯长的蛇骨藤蔓,还有好几个粽子的脑袋。
鲜血沿着墓道的缝隙缓缓蔓延,每走一段就可能看见玩家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尸体,触目惊心。
他带着满身伤痕,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回头看见傅蓝屿已经跟了过来,且后者手里还拎着一条刚从粽子身上卸下来的胳膊。
傅蓝屿扔掉胳膊,随手抹了一把额头滴落的血,冷眼望向前方。
“那扇门……”
“什么?”
“我们俩不能一起过去。”
她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巨响,靠近石门的道路蓦然塌陷,露出了一道普通人无论如何都难以跨越的沟壑。
沟壑的下方,是爬满蜘蛛、血蛇和毒虫的墓穴,它们密密麻麻蠕动着,几乎一眼望不见尽头。
毒虫簇拥的石台上,有一枚机关,按下机关才能将通往石门的这条路,重新闭合。
也就是说,需要有人自愿跳下去送死。
远处墓道,粽子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景鹤盯着下方怔然良久,终是红着眼眶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有种难以言喻的绝望与热烈,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说“蓝姐,以后见了云哥,记得告诉他,我挺想他的。”
他毅然抬手,眼看着那把刀的刀刃已经无限贴近颈部动脉,关键时刻,傅蓝屿果断按住了他的刀柄。
“你的话我会转达,但你也得好好活着。”她看着他,忽而笑了一笑,“鹤鹤,游戏快结束了,我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就送你一道护身符吧。”
她并未给他反应的机会,登时抓住他的手腕,提刀横向抹过自己喉咙。
温热血色溅染衣襟,她坦然后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下方石台坠落,落地时正砸在机关之上。
疼痛一瞬即逝,黑暗袭来。
道路封合,头顶传来景鹤肝胆俱裂的嘶喊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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