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呈心
程昭昭站在姬爷爷的院子之外，迟迟没有进去。
经过的每一个村民都会好奇的打量她。
一个年长的老者还认得她，笑着道：“哟，姬老头的孙媳妇回来见他了啊。丫头啊，你尽管进去，姬老头啊，从来不锁院门。不过，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这老头又到哪里去喝酒了。”
程昭昭心中难过，她倒宁愿姬爷爷是去别处喝酒了。
肩膀上的千里用翅膀拍拍她的肩膀，而后就振翅和顺风飞到田野里打架去了。
面前的传影镜里发出柔光，姬君溯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其中。
“你回来了？”
“你还好吗？”
“我没事。”
程昭昭沉默片刻，推开院子的大门，一阵清风吹过，头顶上传来的是折钱铜币碰撞发出来的脆响声。
叮叮当当，很是悦耳。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摇钱树，熟悉的藤椅。
只是本该靠在藤椅上摇晃的人不在了。
“君溯，对不起。”程昭昭艰难的与姬君溯对视：“我没能保护好姬爷爷，都是因为我——”
“你说什么？”姬君溯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程昭昭一阵发慌。
“姬爷爷为了保护我，死在了西山城。”
“不可能！”
程昭昭眼前变得模糊：“对不起，战后我第一时间去找了，可我连姬爷爷的尸首都找不到！”
西山城已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碎裂的土地，断崖和焦石。她将西山城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找到了无数的尸骨，却没能找到姬爷爷的。
“爷爷不会的。”姬君溯轻声说。
程昭昭知道姬君溯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啊，可是——
“爷爷说过不会离开我，那两个小子来了，他还要照顾他们，他不会食言的。”
闻言，程昭昭泪如雨下，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哎哟，哎呦，这谁啊，哭得这么可怜。”面前的藤椅上传来姬老头的声音。
程昭昭猛然抬头，就见姬老头背着手靠在上面，随着藤椅的晃动，摇啊摇啊摇。
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芒，让程昭昭清楚的知道眼前只是幻象。
可就算是幻象，她也不舍得眨眼：“姬爷爷，真的是你吗？”
“是啊，爷爷都说了让你不要哭。你本来长得就不是特别好看，哭起来就更丑了。”
“姬爷爷。”程昭昭哭得更大声了。
第968章 叔叔婶婶
“哎哟，孙媳妇你眼里装的是卜运河的河水吗？再哭，我大平村都要淹了……”
姬老头的躺椅都不摇了，神色慌乱的看着她。
程昭昭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抽搐着说：“只要爷爷你在，大平村淹不了。”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爷爷老了，大平村该交给你们这些小辈了。爷爷啊，只想天天吃饭睡觉打千里。”
“你从前也这么说。”
“所以说这一直是爷爷的夙愿啊。”
程昭昭恋恋不舍的看着姬老头。
“瞧瞧，爷爷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么瞅着人，怪招人疼的。”姬老头慈爱的朝她探来手：“小时候连受伤都不哭，现在都元婴期修为了，还学会哭鼻子了，你啊，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也不想啊，可我控制不住啊。”程昭昭觉得她心痛极了，她是真的真的不舍得姬爷爷啊。
姬老头的手在她头顶轻轻抚过：“别哭。只要你还记得爷爷说的话，爷爷就走得心安。”
程昭昭突然浑身一顿，怔怔的注视着他。
“怎么了，你这就忘了？说好了要替爷爷好好照顾臭小子的。”姬老头神色诧异。
“我没忘。”程昭昭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擦干眼泪：“不过，我觉得还是您自己照顾吧。”
“啊？”
“我都快伤心死了，姬爷爷你居然还有心情骗我！”程昭昭反手一把拉住姬老头的手，猛然将他从藤椅上拉了起来。
瞬间，姬老头身上的光晕就消失了。
程昭昭抬头一看，发现是摇钱树上挂了一只琉璃灯管，里面放着一颗拳头大的黑曜石，方才柔和的光线就是从这上面打下来的。
姬老头的手是温暖的，方才摸在她头顶上的时候就让她一下子从悲伤中回了神。
姬老头脑袋一歪，吐出舌头：“啊，你看错了。老头我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我觉得还不够透，还得我给您补上一剑。”说着程昭昭亮出了合一剑。
姬老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合一剑，眼瞪大，甩开程昭昭的手，拔腿就跑。
“姬爷爷，你居然骗我！”
院子里传来程昭昭的咆哮。
“没，没骗你，爷爷那时候真的是被打的好惨。可我也没说自己要死了啊。”
“你活着也不跟我说！”
“我这不是忘了吗。你不知道我最近可忙了，成天被两个小萝卜头追着跑，今天好不容易才甩开了他们……”
“什么萝卜头能有比通知我重要？”
院子里的程昭昭提着剑，追着姬老头绕着摇钱树跑了八百圈。
传影镜子里的姬君溯失笑：“昭昭，小心些，别伤了——”
“还是臭小子知道心疼爷爷。”
“——自己。”姬君溯话落。
姬老头：“……”
“君溯，你也知道是不是！”程昭昭一个眼刀甩过来，咬牙切齿：“你也给我等着，居然联合姬爷爷欺骗我。”
姬君溯低头，吹了一下刚雕刻好的桃花发簪，吹掉了上面的粉末，轻声说：“好，我等着。”
“嘻嘻，曾爷爷被打了。”
“哦。”
“被打的好惨，鼻青脸肿的。”
“哦。”
“我们也要一起吗？”
“一起干嘛？”
“一起打曾爷爷啊。”
“好啊。”
两个小娃娃的对话声，程昭昭听到了。
她一个闪身就冲进了小厨房里，不多时就揪出了两个穿着蔚蓝色法衣的小娃娃。
小娃娃六七岁的样子，长得一模一样，像雪团子一般粉雕玉琢，一个神色狡黠，一个目光懵懂。
“熔麒、泽麟？”
刚要施展火龙的熔麒住了手，打量了程昭昭一眼：“我是熔麒，姐姐，你是谁？”
姬老头扶着摇钱树喘息：“叫什么姐姐，叫婶婶。”
“婶婶？君溯叔叔的道侣？”
“不然呢，天楚还有哪个小兔崽子敢这样提剑追着爷爷跑？”姬老头摇摇头，还能说什么，这小兔崽还不是自己惯出来的？
熔麒板着的小脸一下子就柔和了，伸出手来：“婶婶抱抱。”
程昭昭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娃娃，左看看右看看，当真是越看越觉得可爱。
熔麒话多，拉着程昭昭就巴拉巴拉的说着姬老头是如何来了遂阳派，如何把他们俩从看守森严的门派给骗出来，到了这里又不给他们好吃的，他们都快饿死了之类的……
一旁的泽麟安安静静的，抓着程昭昭的一缕头发丝，在胖乎乎的小手心里绕啊绕。
“瞎说什么？曾爷爷哪里骗你们出来了，是你们自己要吃好吃的，非跟着曾爷爷回来。现在是撵都撵不走……”
程昭昭一个眼刀过去：“姬爷爷，你就说吧，你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姬老头缩缩脑袋：“爷爷当时就是打累了，躺在那里睡了一觉。睡醒发现你们还没打完，爷爷觉得甚是无聊，这不就想去看看这俩小家伙。可爷爷好多年没出过门了，一下子迷路了，等找到遂阳派，这俩小臭小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爷爷没偷娃，就拿出了你的一盘烧肉。
就一盘。这俩小小臭小子就屁颠屁颠的要跟爷爷走。爷爷想着，反正是早晚要来的，这不就给他们带回来了。
哪成想，一回来就看到你在这嚎丧，这多不吉利啊，爷爷得好好教训你下……”
注意到程昭昭威胁的眼神，姬老头改口道：“不是教训，是给你个惊喜。”
“这惊喜真的是够大的。”程昭昭瞪着眼，一下子冲了过去。
“哎，别打别打，爷爷下回——”
程昭昭伸开手，一把抱了过去。姬老头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脱手的两个娃娃。
就变成了程昭昭拥抱着怀里怀着两个娃娃的姬老头。
“姬爷爷，下次再也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我一点都不想你出事，君溯也不想。”程昭昭认真说着。
闻言，姬老头眼眶湿润，连连点头：“好好，爷爷再也不偷懒跑了……看在爷爷诚心认错的份上，晚上的烧肉能多来一盘吗？”
“嘻嘻，老不羞，哭鼻子……”熔麒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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