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沐梓
谢敛不做声,花宴干脆痛痛快快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西山阎罗殿不在四乡管辖下,那是无人居的地方。你若想去那里救人,非安知灵带你过去不可,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她到底会不会为了你去一趟阎罗殿。”
听她这话,那阎罗殿想必有几分名堂。谢敛并未追问,反倒问她:“如今封乡,你为何能出入晓初寺?”
花宴得意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总而言之我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谢敛见她说完却并不急着要走,反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花姑娘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哪儿那么多话!”花宴不耐道,“只是我如今将你要找的人已经告诉了你下落,不知你要如何回报我?”
谢敛闻言心下了然,不由轻笑了一声,花宴听见这声嗤笑,立即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花姑娘这份歉礼我收下了,回去自当告诉阿湛。”他摇摇头,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花宴瞪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但想到什么又释怀地勾了勾嘴角。芭蕉树下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个身影,花宴头也不回,眉目间一片冰冷:“回去禀告乡主,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来更一章,主要是为了请假……= =
之前的考试有了结果,所以接下来要准备新的后续工作,估计最多半个月应该就能搞定。
给大家说一声对不起,虽然我请假这么频繁,但坑是绝对不会坑的,相信我。QAQ
第90章 荒草故人二十四
谢敛回到流觞亭,发现安知灵竟不在亭中。赵婉婉见他回来了,忙站起来:“吴公子,你可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
“那倒不是,”赵婉婉摇头,“只是方才阿湛出去了,怕你回来担心,就留我在这儿等你。”
谢敛转过头,发现高台上孟冬寒与吕道子也没了人影,不光如此,对面的亭中便是白月姬与司鸿都不见了:“她去哪儿了?”
“刚才似乎有客到,南乡主便迎客去了。阿湛坐了一会儿见你久不回来,就说要下去走走。”赵婉婉宽慰他,“放心吧,今日南乡主寿宴,谁敢惹事。倒是你,刚刚是干什么去了?”
谢敛心中依然隐隐有些在意,便随口道:“去见了花宴。”
赵婉婉闻言悚然一惊:“什么?她不是真来同你赔礼道歉吧?”
谢敛摇摇头。
赵婉婉这才点头:“也是,以她的性格怎么肯轻易低头。”
谢敛:“那位花宴姑娘与阿湛是有什么过节?”
他当时为着做戏当着司空上人与花宴的面叫“阿湛”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私下与赵婉婉这样称呼她,不知怎的,却有些不自然。好在赵婉婉听不出,嘴快道:“大概是因为司乡主。”
谢敛执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若无其事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婉婉心中懊恼,忙解释道:“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具体我也说不好。”
谢敛若有所思,赵婉婉心里着急生怕他误会什么,想着确实也是过去了许久,才又说:“唉,我知道的多半也是从茶馆里听人议论来的。他们只说司公子原不是这乡里的人,他家是外头一户十分有名望的大家,但不知招惹了什么人,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来,流落到了这里。
“当时他到荒草乡也不过十几岁,一路颠沛流离不知吃了多少苦。那天他在街上受人欺负,被阿湛看见,就出手救了他,将他带回无人居养伤。司公子醒后无处可去,阿湛便叫他暂时住在无人居。
“司公子那时刚遇大难,性格孤僻,寻常不与人说话,只有阿湛能同他说上两句,二人年纪相仿,一来二去……”赵婉婉瞅了眼谢敛的神色,干巴巴道,“一来二去总归比别人亲近一些。”
她说完又忙补充一句:“不过你别误会,他俩什么都没有。”赵婉婉挠头,“主要那会儿司公子性子还不如现在,整个就一煞神。他刚逢大难,哪有心思想这些。外头出来些很不好听的传言,说阿湛一厢情愿,其实也不是冲着他俩,主要还是想叫无人居难堪。”
谢敛点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后来哪?”
“后来司公子不知怎么就与白乡主在一块儿了,阿湛也搬出了无人居在小杜山住了下来,两人就没了什么交集。”
这关系错综复杂得叫人皱眉,谢敛想了一想又问:“当中发生了何事?”
赵婉婉迟疑道:“这就不知道了,只隐约听到些传闻,也不知真假。”她看他一眼,见他并不阻拦,才接着往下说,“咳……听说是白乡主出手替司公子报了家仇。正巧阿湛那时候出乡办事,回来时,司公子已经从无人居搬出去入了北乡。”
亭中静了片刻,谢敛才道:“她回来后必然很失望。”
“不错,”赵婉婉惆怅道,“后来又听说阿湛那时出乡,其实也是为了司公子。你知道她下山接的第一个单子是什么?”
谢敛一愣:“——金蟾教?”
“你竟当真知道……”赵婉婉显然也是一愣,继而掩嘴笑了起来,“我现在可算相信你们是旧识了。”
她并未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自顾往下说:“传闻司家出事那日,曾有人见过破山刀武遗书的踪迹。她当时下山也是想借着此事接触那位金蟾教的大护法。只是等她回来……”
一个故事跌宕起伏说到后来,也不过是一声叹息。谢敛盯着握在手中的酒杯,里头水光潋滟,倒映着一轮残月,像极了某一年分别时的月亮。缘分兜兜转转,一时竟难说好坏。
赵婉婉看见眼前的人忽然执着杯子低低地笑了起来,倒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吴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敛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如释重负一般站了起来,“她久不回来我有些放心不下,想去找找她。”
南乡的乡府大约有五十亩地,安知灵沿着后院的花园走了一圈,到了一丛蔷薇花架下,指间灵蝶的气息完全消散了。她抬眼朝着四周打了个转,又往前沿着爬满花架的游廊往里走了一段,忽然眼前闪出一个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安知灵脚步一顿,看着不知从哪儿拐出来的人,竟也是愣了一愣:“你——”眼前的人神情颇为冷淡,看见她倒不像是很吃惊的模样:“你在这儿干什么?”
安知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身后夜色中花木掩映的小径,淡淡道:“四处走走。”
司鸿轻嗤一声:“在别家府上做客,独自出来走走?”
安知灵瞥他一眼,显然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你一个人在这儿?”
司鸿不作声。指尖灵蝶的气息此刻已经完全消散了,安知灵绕过他要往后走,却被身前的人拦住。
“让开。”她冷冷道。
“后头的是乡府内院,在这儿被我拦下,总好过过去被守卫拦下。”
安知灵抬眼看着他:“你与夜息刚刚在这儿见过面?”
司鸿拧起眉头:“你说什么?”
安知灵道:“方才府中守卫匆匆来报有贵客到,指的若不是他,还有谁能叫吕道子亲自出去相迎?”
“原来如此。”司鸿脸上一丝讥诮,“可惜来的是栉风使,他们此刻正在前厅,你现在去应当还赶得及。”
安知灵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猜测他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司鸿却背过手去,冷淡道:“你若真要过去,我自然也拦不住你。”
安知灵果然停了脚步:“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眼里闪过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警惕,司鸿沉下目光,冷哼一声,故意道:“吕道子与孟冬寒在前厅,我在这儿,你说白月姬在哪儿?”
安知灵愣了一愣,竟是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得打了个磕巴:“你——”
她不由后退半步,从重重的花影中退到了灯下,脸上一丝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又故作镇定道,“咳……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打扰。”她说着便折过头,准备往另一边绕去。
司鸿见她要走,却忽然出声喊住了她:“等等。”
安知灵没有料到他突然近身,愕然之下挥开了他伸过来阻拦的手,“啪”的一声,在这满园静谧中倒显得格外突兀。
司鸿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安知灵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难得和缓了神色:“北乡主还有事?”
一身绛红色衫子的女子站在蔷薇花架下,若能忽视了她眼底那几分疏离,衬着这满园的花香倒也算是个好景好月的晚上。她以前叫他司鸿,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司鸿脸上神色简直能结出冰渣子来:“我听说你前几日不在小杜山。”
“我一年到头本也没有几日在小杜山,无甚稀奇。”夜中光线暗淡,也看不清游廊下的人是个什么神情,安知灵见他半晌没有说话,便客客气气道,“若是无事,我便不多打扰……”
“阿湛。”
安知灵愣了愣,他往前一步,站到了灯下:“你知道夜息为什么不愿见你?”
盛夏夜间,蔷薇花香气馥郁,有个人影从游廊中出来,直退到了再闻不见花香的垂花门下,才受不住香气似的扶着墙壁咳嗽起来。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一时不察竟没有握住,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落到了几丈之外。
墙边的人伸手捂着唇角,待气息平定了些,才直起身往前几步,不待他弯腰,已有人先他一步拾起了地上那块帕子,伸手递了过来。
他微微一愣,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来人一身鸦青色襕衫,身量瘦且高,玉冠束发,眉目清俊,不笑的时候,很有些冰雪之色。他左手提着一盏灯笼,右手拾起了自己落在地上的那块帕子,见门下之人并不伸手来接,也不催促,只开口道:“可要找人帮忙?”
门下咳嗽的青年伸手将帕子接了过来,先开口道了声谢,才温言道:“大约是在风口站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
谢敛听了点点头,似要继续往里走,垂花门下的青年忽然开口喊住了他:“公子从哪里过来?”
“前头的花园。”
“那离小园的侧门倒是不远。”他笑了笑,“从这儿过去还要多久?”
谢敛回头看了眼来路,这园子大得很,走进里头七拐八弯的倒是很不容易说清:“约莫一刻钟。”
那人又道了次谢,他将扶着墙的手垂下,冲他点点头,又咳了几声要往外走。大概是他脸色实在不好,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谢敛忽然开口道:“小径难走,我送你过去。”
青年一顿,抬眼重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对面的人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似的,率先转过身,耐心等着他一同往来处走。
“那就有劳了。”最后,垂花门下的人温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面试过啦!虽然很想说为了庆祝我们今天来更三章,但是明显不可能……orz
我努力这周日更或者隔日更,作为空窗半个月的补偿。
第91章 荒草故人二十五
花园小路曲曲折折,不知什么原因,一路走来竟没有遇见一个守卫。
跟在后头的青年问:“公子也是受邀来同南乡主贺寿的?”
“随同前来。”谢敛言简意赅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花园里?”
那人道:“来见一位朋友。”
“既到府上做客,独自走动总是不好。”谢敛略不赞同。那人点头道:“公子说得是。”他转念一想,又问,“公子又为何独自在这园中?”
谢敛微微一顿:“来找同行的朋友。”青年便笑起来:“你那位朋友也不好。”话毕,两人皆是轻笑。大约是笑声牵动了胸口的旧伤,后头的人掩唇咳了几声,谢敛提灯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问:“你身上有伤?”
“旧伤,不碍事。”
“宣大夫的药油很管用。”走在前面的人忽然抛出这样一句,身后的青年脚步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轻轻笑道:“是吗,那就好。”他想了想又好奇道:“公子今日领路,难不成是为了那两瓶药油?”
谢敛意有所指:“我前几日去了华文馆。”
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人。小径上站着的年轻人大约与卫嘉玉差不多年纪,或许是因为病弱,看上去十分清瘦,显得衣袍都有些不合身的宽大了。他眉眼生得平平,并不十分出色,若是不笑的时候甚至显出几分厌世的苦相。这样一个人,放在人群中,是很难叫人与无人居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联系在一起的。
青年低头咳嗽了几声:“容我先问一句,吴公子是如何认出我的?”
谢敛稍稍抬手指了指他袖中的帕子:“上头绣了字。”
这答案倒是出乎意料,他伸手捻了一下袖中的帕子,好像这许多年才意识到上头原来绣了一个小小的“息”字:“吴公子如此便断定了我的身份?”
谢敛淡淡道:“也是刚刚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