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心文
“小雪呢?”她问前来接住她的园子。
园子和夏彤在她们入门后第三年的外门考试时被选入宗门。园子和丁兰兰一样拜入碧游峰,夏彤去的玄丹峰。
“她应该是,在那里吧。”园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擂台。
在那个擂台上空,遥遥悬停着一只吊睛白虎,一口铁锅,并一片巨大化的树叶。
有不明所以的围观弟子指着那处擂台道,“那,那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逍遥峰三巨头全在天上盯着?”
“害,你不知道了吧,苏真人新收的小弟子今年参加大比。这是师兄师姐怕她被伤着,一齐来盯梢助威。”
丁兰兰刚刚走到擂台前,一个被红绳五花大绑的师兄被从擂台上丢下来。
“张小雪,胜,第八场。”裁判的声音同时响起。
看台下嘘声顿起。
杨俊搭乘叶航舟的树叶,坐在他身边,“行啊你,连我都忽悠,她这是需要我们担心的模样吗?”
叶航舟看着穆雪不声不响胜了八场,比自己的胜了还高兴,“我刚刚的意思是,担心师妹太小没分寸,伤了别人嘛。哈哈。”
擂台之上,十六七岁的少女,凭着一道心随意动红绳,束之不得解的红绳,几乎都只在一个照面间,就轻轻松松解决了陆续上台的八个实力强大的对手。对方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纤腰楚楚,红衣飘飘,独立在擂台之上,抬起萤萤皓腕,那一道红绳便融入手背成为一道花形的金红色纹身。
一时之间,台下议论纷纷,没人敢再上台挑战。
依照大比的规矩,参赛者可凭借多次胜负取得的积分进级。但若是能守住擂台十场者,可直接参与决赛。
从前就和穆雪闹过矛盾的玄丹峰弟子林尹在擂台下愤愤不平地道:“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完全是占着师门宠爱,赐下神器占便宜而已。你这样对那些辛辛苦苦修炼的师兄们一点都不公平。”
穆雪看着她笑嘻嘻地道:“林师姐上台来,你和我比一场,我保证不用捆仙锁便是。”
林尹柳眉倒竖,跳上台来,“此话当真?”
穆雪笑盈盈地:“自然是真的。”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话音刚落,那红绳便像灵蛇一般,咻一声缠绕上来,林尹被捆成粽子,丢下台去,
“第九场,张小雪胜。”
林尹挣脱了松开的绳子,跳将起来,面红耳赤指着穆雪的鼻子,“你!你违规!”
穆雪一脸无辜,“大比没规定不能使用法器,也没有规定不能说谎。我哪里违规了?”
林尹跺着脚,面色涨红,双目噙着眼泪,所幸没像小时候那样哇一声哭出来。
她的一位同门师弟从旁宽慰了几句,蹬上擂台来。
这个人穆雪也认识,同自己同届入门,拜在玄丹峰峰主空济门下,和林尹算是师出同门。是他们这一批弟子中天赋绝佳的佼佼者。
他冲穆雪打了个稽首,“玄丹峰萧长歌,前来请教。”
擂台之下,夏彤拉着丁兰兰等人道:“这位萧师兄很厉害,当初金蝶问道就是他现了‘雨泽施布’境,惊艳了全场呢。”
“什么雨泽施布境?”几个脑袋凑了过来,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夏彤说道,“当初我们这一届上山的弟子,就数这位师兄的境界最是显眼,据说他不论心性还是天赋都十分突出,好几位师叔都想将他收入门下。最终还是我们玄丹峰的峰主抢到了人。”
“那他很厉害?”
“应该是很厉害吧,”丁兰兰也说道,“当时除了他,听说还有一位雪里花开境的孩子,心性虽好,天赋却不太高。另外有一位流火遍野之人,被评为天赋极高但心性流于狂荡。所以只有他是我们这一届最突出的人了。”
“玄丹峰出身能厉害到哪里去?”另有几位围观的弟子在小声嘀咕。
“那地方最多就是炼炼丹药,种种灵植。打起架来和逍遥峰这样剑修出身的地方还是没法比。”
“没看头,没看头。看来小姑娘要拿下十血进决赛了。”
擂台上,萧长歌面目平静,单手掐了一个手诀。
一时如春分化物,无数柔韧的枝条从地底抽出,迅速地拔高,抽条,朝气蓬勃地生长出枝叶树冠,几乎只在眨眼之间枝繁叶茂的密林便占据了擂台大半位置。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萧长歌被密密维护在柔韧的林木之间,和整片的丛林融为一体。这时候即便穆雪祭出捆仙索,也很难将他捆住了。
“师妹,我可要出招了。”萧长歌提醒一声,手中指诀变幻,无数柔韧的树藤如蛟龙盘蛇,卷满地尘烟,盘绕着向穆雪抓来。
可以想象,但凡被它们挨碰到一点,瞬间能被捆束得比捆仙索捆到还要狼狈。
穆雪飞身避开,那些相互纠缠的藤蔓在身后云水摇天,紧追不舍。
无数坚硬的树枝,化为锐利的长矛,发出密集的破空声,从各个角度向穆雪所在之处射来,要逼得她无处可逃。
穆雪折身,抽出一柄三尺长的短剑,此剑一出,斗牛光焰,寒潭水冷,星月暗淡,风雷声动。
剑芒于空中一抖,化为一朵五瓣寒梅,寒梅朵朵绽放,千树万树花开,铺天盖地直面雨中绿植而去,气势汹汹,绞断三千枝叶。
一时之间,只见半边擂台,雨泽万物,枝叶重重叠叠,不断生发。另一半边,狂风怒雪,寒梅绽放,针锋相对不让。
围观众人初时只觉穆雪年少轻狂,占这不知哪里来的神奇投机取巧罢了。这一刻见她小小年纪,战斗之中凌然无惧,剑出不退,道法玄妙。这才算是服气了。
“我就说了,逍遥峰贯出狠人,就没出过怂货。”
“别看她是个师妹,当年苗师姐是怎么折腾人的,大家莫不是忘了。”
几位年长的师兄回想起往事,打了个哆嗦,悄悄看了一眼停在头顶上的那口铁锅。回想起童年时期的心里阴影。
苗红儿移动到付云身边:“这丫头的梅花九剑倒是得了你的真传。”
付云侧身看擂台上的战况,“我也没想到她能将剑法练至如此地步,她的剑意还和我不大相同。”
“你是君子之剑。师妹这剑看起来有暴雪寒梅之意。”苗红儿摇摇头,“我有时候想不太明白,明明从小护着她长大的,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随时随地准备好拼命的架势。”
擂台之上,春风化雨的丛林转为盛夏,天空中乌云滚滚,雷声阵阵,暴雨倾盆。
“糟了,”叶航舟站起身来,“师妹她,有一点怕打雷。”
“怕打雷?”杨俊没反应过来。
擂台上的倾盆大雨之中,穆雪似乎有一瞬间呆滞了,她昂面看着天空的雷电,任凭瓢泼的雨水冲刷在面孔上,疯狂的植被已经攀爬到她的脚踝,她才冷冰冰地抬起手掐了一个奇怪的指诀。
“是不是大地在摇?”
“怎么回事,地面晃动起来了?”
这里的每一个擂台四角都布有法阵,正常的情况下,擂台之内的所有术法都影响不到擂台之外的范围。比如此刻擂台内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擂台外的看台上却十分干爽,毫无雨痕。
只是此刻,大地不知为何隐隐晃动,地面裂开了一个小口,一个小小的铁皮傀儡从里面钻出脑袋,它左右看看,伸出细细的手臂撑着身体从地底跳出来,向擂台上跑去。
这种傀儡丁兰兰很熟悉,她的姑姑兼师父丁峰主时常布置给她们制作的基础傀儡模型。放一颗小小的灵石进去,就可以操控它做一些搬运,卸货等简单活动。
还没等她想明白穆雪为什么召唤这么多铁皮傀儡,擂台四面的地板上,左一个空洞,右一个空洞,数十个小傀儡从中跃出,潮水一般覆盖过枝条树叶,向中间的萧长歌涌去。
萧长歌操控枝条,挡住了这个傀儡挡不住那个,毕竟也是一位才入师门十年的少年,没有多少真正的实战经验。一下就慌了手脚,被密集的傀儡钻过来几只,抬手抬脚,崩紧四肢成大字型,举起在空中。
“小雪,不可以伤人。”叶航舟喊了一句。
穆雪骈两指,做了个收的手势,那些铁皮傀儡举着萧长歌一路奔跑,把他从擂台边缘丢了下去。
萧长歌坐在地上,愣了半天,开口道,“真是厉害,是我输了。”
他又对林尹道:“抱歉啊,师姐,我也打不过她。”
林尹跺跺脚,“算了算了,不和她计较。”
穆雪拿了十胜,从擂台上下来。丁兰兰接着她,上下打量半晌,狠狠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
穆雪吃痛:“干嘛呀,兰兰师姐。”
从前丁慧柔时常夸穆雪,丁兰兰是有些不服气的。看了这一战,她总算明白了老师为什么总是夸赞穆雪的炼器之术。一个最基础的傀儡,她不过做了三五个,就觉得枯燥,懒怠重复。
但今日一见小雪花在这上面的功夫何止自己的十倍。她操纵两个人形傀儡战斗,就觉得十分吃力。虽然是小型傀儡,但小雪同时精密超控数十个,都面不改色。
“今天我算是服了,以后我向你看齐。”丁兰兰坦然说道,又忍不住吃味,使劲再扭了穆雪一把。
穆雪坐在看台上休息,丁兰兰和园子各自去参加自己的擂台。夏彤没有报名这一次的大比,陪她坐在一起聊天。
“我本来以为我们丹修,在比武上肯定是不行的。安安分分坐在丹炉边上炼丹才是正经。”夏彤把她随身带着的糖果分给穆雪,“今天看了你和萧师兄的比试,才发现这只是我在逃避。我不该这样想的。”
穆雪咯吱咯吱地吃着糖,“没事,我师尊说了,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你如果实在不喜欢战斗,就不要太过勉强。”
这里正说着话,园子捂着脸一脸沮丧地回来了,她入门时间短,修为不高,很快在擂台赛中败落,还负了点小伤,脸肿了好大一块。
“快给我看看。我这里有药。”夏彤查看她的伤势,拿出玄丹峰的药膏帮她涂抹在脸上。
一位浓眉阔目,面目方正的师兄追了过来。
“抱歉,抱歉,刚刚在擂台上,实在没收住手。伤到了这么小的师妹,真是我得不对。”
他挠了挠头,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这是伤药。”
园子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有药了。”
那位师兄想了半晌,重新取出一个匣子,推开来,竟然是一屉晶莹透亮的藕粉点心,“这是听说要大比了,我娘差人送来的,给师妹作为赔罪好了。”
园子,夏彤和穆雪我看看你,你推推我。最终还是园子红着面孔收下来了。
那位师兄一离开,女孩们便嬉闹了起来,
夏彤打趣园子,“哎呀,我们园子如今长大了,人也漂亮了,还有师兄送果子吃。”
穆雪正看着笑,一位不知道那座山峰的年轻弟子走了过来。
那位少年微红着面孔,结结巴巴道,“师……师妹刚刚的战斗,我看了。真,真是令人叹服。”
他说了半句话,说不下去,把手里一枚艳红的果子硬塞给穆雪,匆匆忙忙跑了。
随后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师兄,这位师兄大大方方递给她一支开得正盛的山花,“在下清虚峰玄机,十分倾慕师妹,希望能做个朋友。”
虽然都是修行中人,但这一批弟子大多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知好色,慕少艾的年纪。在热血沸腾的战斗中,倾慕上什么人,都是很容易的事。
穆雪愣愣地捧着收到的果子和鲜花,被朋友和师兄师姐们取笑了一通。
山里正是春季,桃花开得很艳,粉红的花瓣被风一吹,落了她满肩。
这样的情形似曾在记忆中有过,只是从未进入过她的心里。
如今突然一并涌上心头。
“小山,昨天我好像带回来一篮烟家公子送的山梅,怎么不见了?”
“那些都生虫了,不能吃。我给丢了。”
“哦,这样啊。”
“师尊,我今天特意去摘了树葡萄,你馋馋看,可甜?”
“嗯,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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