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腊七小雪
“你知道……天易楼在易孤舟的身上下了多少注吗?”出乎意料的是,百晓生没有说什么武功之类的话题,反而沧桑跟他聊起了充满着铜臭味的话题。
路留生摇了摇头。
“三千万两。”百晓生道,“不多不少,现在天易楼猎杀榜单上排名前十的那几位的人头加起来再翻个十番,差不多也就这么多银子了。”
“啊……”路留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这话他没办法接。
“如果我让他们亏了本,恐怕他们也不介意拿出那么一点钱来换我的人头。”
路留生听完之后少见的沉默下来,因为目前的状况他也是清楚的,如果说天易楼下的注不少,那么其他几方下的注肯定也同样不少。
虽然一直以来大家都在说赌狗必死,但是真的一到了这种情况,背后没有点彩头那是不太可能了,相较而言,这或许也只是一部分比较小的彩头,有些东西利益牵扯太大,哪怕是分猪肉分的不好,都容易牵扯上杀身之祸。
现在百晓生就是那个要动刀子的人,如果他的结果让哪一方不满意了,恐怕明天他的名字立刻就会出现在什么什么暗杀名单上面。
之前几次名单排出来以后百晓生还能幸免,一是人家的实力都没有那么菜,二是当时他们所处的年代虽然风起云涌,但一般都会有个大家公认的“第一人”。
所谓的第一人,是说出他的名字来就非常的有公信力,不光普通老百姓信服,就连江湖上面的人听见了这个名字都会下意识的退避三舍。
如果有了这么个第一人,那么百晓生排出来的榜单哪怕是跟众人心目中有一些小小的差别,但是大方向总还是对的,那公信力就高。
相反,目前江湖上确实有几方势力的大佬,但是他们每一个从表面上看起来都势均力敌,达到了一种表面上的平衡。同时谁也不愿意让其中的某一方突然出头,去当这个“第一人”。
“……但其实易玲珑是真的厉害。”百晓生喃喃自语道,“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强。”
“什么?”路留生怀疑自己没听清,又跟着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百晓生却避开了这个话题。
路留生看着百晓生,他知道百晓生可能跟易玲珑私底下认识,但却没想到百晓生对易玲珑的评价有这么高。
他其实对于易玲珑的印象大概只有一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形象。而百晓生对这个话题的避而不谈更加加重了他的好奇。
百晓生好像对于易玲珑……也就是那个黑斗笠男非常有信心的样子,只不过对方现在的突然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可能之前未尝没有把对方直接推上第一宝座的意思,但现在对方一点音讯都没有,这让他心里没底。
“不瞒你说,我想着要不然就把易孤舟安排到第一算了。”百晓生像是忽然忘却了自己刚才所说过的话,重新开口说道。
前职业杀手听见这个名字之后抬起了头来,问,“为什么?”
“因为天易楼势力大点,如果我把他排在第一,他应该能护住我。”百晓生信誓旦旦的说完后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我想着天易楼总不会在内部下追杀我的单子吧,这样江湖上近一半的杀手就都不会追杀我了,我就隐姓埋名,回乡下去,改名叫李狗子。”
路留生和阿折听见这个没出息的名字,不约而同的掩面长叹一口气。
“那你前段时间着急忙慌的去找那个黑斗笠男干什么?”路留生忽然这么说道。
他看了眼阿折,阿折并不知道黑斗笠男就是易玲珑,所以他这会说的有点隐晦。
“我总对他抱有幻想,希望他能解救我于水火之中……”百晓生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长叹,“我对这个人还有点了解,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挺怪的,但是总的来说我跟他没什么过节……而且我觉得这个关头他应该不会这么安静的,谁知道最安静的居然是他。”
“那你见到他又能怎么样?”路留生问。
“如果见到他了,那事情说不定还有些转机……”百晓生道,“我最起码得确认一下他现在还是活着的……”
路留生听着他的话,和旁边的阿折默默的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忽然不约而同的架起百晓生的胳膊,一左一右开始往前面走,百晓生被他们吓了一跳,一边被拖着一边惊恐的喊,“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啊……我记得。”路留生完全忽略了百晓生的怒吼,“前门那边这家店好像供了个财神来着。”
“对,供着呢。”阿折一脸颓废的说:“但我觉得这么做说不定并不是一件好事,这地方我又没办法弄桃花艾草什么的……”
“没事,我看厨房今天晚上杀鸡了,鸡血没倒。”
“等等!你们俩到底要干什么啊!”百晓生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他们三个就这么一边闹腾着一边往大堂里走,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外面的街道上人围着一个地方发出了一阵惊呼,那里是这边的书店,也是消息来源最快的地方之一,三个人不约而同看了看外面都快落下的夕阳,彼此对视了一秒,纷纷从对方的眼睛中看见了茫然。
都这个时间点了,他们不吃晚饭在闹腾什么?
三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迎面站在夕阳之中,看着一个小屁孩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喊,“要打架了!要打架了!”
“打架?打什么架?”三个人面面相觑。
——华荣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边佛系的要命的时候,魔教那边居然是最先坐不住蹦出来的。
他们指责斗笠男这个人过于残暴,而且与众门派关系不合,还打伤他们的手下,要求斗笠男单独跟他们出来对线并且给一个说法,并且他们还说要让斗笠男这个藏头藏尾的家伙出来,把他的真面目露给大家看一看。
“那斗笠男……怎么说?”百晓生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抖。
“他答应了啊,时间就定在三天之后。”
——三天之后,桃花应该都已经开了。
华荣月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慌张,相反心里反倒是有了点明悟。
这群人在乎的是手下人的安危吗?并不见得。
归根结底,无非就是斗笠男最近的风头太盛了,他们是不允许有人能压过他们一头的,那会破坏了“规则”,所以一定要把这个气势打压下去。
但风头这种东西,是华荣月想要弄出来的吗?
并不是,她心知肚明,除了试探她的真实身份外,那群人的另外一个目的也要露出来了——就是捧杀。
跟上辈子一样的套路,把她捧得高高的,捧成众人之敌。
华荣月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船内,又看了看旁边依旧在客人之间游走的双情,心中难得的平稳。她在双情差点摔了一下的时候还顺手扶了一下他,道,“要小心点。”
双情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然后忽然问华荣月,“花颜,你知道三天之后的事吗?”
第376章 “逃走”
华荣月当时正准备去另外一桌呢,听见双情的这句话就停了下来,她看了看双情,道,“听说了,怎么了?”
“嗯……”双情挠了挠头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
“哦。”华荣月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深追问下去。
这件事对于船上的人来说也不过像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无非就是为他们看上去很热闹但实际上很无趣的生活增加了一点谈资,让聊天的时候话题更多了一些。
自打斗笠男三天之后要跟魔教那边比斗的事情传出来后,江湖上就有无数双眼睛都盯了过来。
但最先发生不同的,并不是别的地方,而是这艘船上。
华荣月凌晨窝在船舱里面睡觉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些细微的脚步声。
这些声音绝对不是客人们离开或者船上的人休息的声音,这声音密密麻麻的,听起来就像蚂蚁在甲板上爬一样。
华荣月旁边的双情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还在酣睡。她知道这个声音或许也就自己才能听得见了。
外面的那个声音是人在往船上来的声音,而且是很多人,这些人还都会轻功,在一般人耳朵里是不会有声音的,但是在华荣月的耳朵里就是“唰唰唰”的声音。
要她说这还不如放开了声音走呢,这个声音听得后背发痒。
华荣月依旧像没事人一样,在船上正常的起床,睡觉,吃饭,就这样任由时间度过了两天,这两天的时间里她听着每天凌晨的蚂蚁的声音,心里面计算着时间的到来,静静的等待着第三日。
第二日的夜晚,双情傍晚起了床,揉了揉眼睛,准备去洗脸,然后开始自己一天的端酒生涯。
他拿着盆在墙角的小炉子那里把热水接完,然后按照惯例看了眼外面的客人,结果刚看了一眼就奇怪的“咦”了一声,转过头问华荣月,“现在什么时间了?”
“应该酉时了吧。”华荣月坐在镜子前面在脸上涂涂抹抹,一会晚上又要接待一批客人,她困倦的打了个哈切。
她几乎都没怎么睡好,做梦都是一堆蚂蚁,一堆苍蝇,或者是有谁在她耳边“咔嚓咔嚓”的嚼舒化饼干。
“酉时了?”双情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让华荣月看外面。
他拉开门的一瞬间,屋子里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旧还是那么小,那么狭窄的模样。
后来华荣月才发现这只是因为外面没有一丝光透进来,所以才显得这个样子。
“怎么了?”华荣月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往常这个时间早已经该掌灯了,但现在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还未完全消散的太阳在地面上露出最后一丝光亮。
这一丝光亮就好像日食时分太阳的周围露出来的那丝漆黑伴随着猩红的光,把周围的江面照的像是黑铁一样泛着层冰冷又混沌的光,四周几乎全是深蓝的令人窒息的水面。
华荣月放下手中的笔,支起耳朵听了听船上的声音,那密密麻麻的像蚂蚁一样的声音消失了,它还在的时候算是有些人气,但是当它消失了的时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可怕。
刚刚华荣月确实是没有去过外面,所以这会看见外面的模样,也有些懵。
双情想出门看看,但直觉上意识到外面的状况有些可怕,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
这身尖叫听起来像是个男人的,那个男人现在应该非常的恐慌,不然不会发出这种高八度的华荣月都不一定能发出来的声音。在这一声过后,外面忽然恢复了死一片的寂静。
双情站在门口,斩钉截铁的“啪”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他一寸一寸的转头看向了华荣月,表情非常的僵硬。
华荣月早就摸出了另一盏平时舍不得用的小油灯和火石,把灯点燃。
两盏小油灯把屋子照的透亮,也稍微驱散了一些恐惧感,这间没人愿意住的小屋子在此时此刻居然显露出了它的一个优点——其他屋子都有窗户,这会点这么亮的灯估计就会被看见了,就他们这个连窗户都不衬的小仓库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浪。
“怎么回事?他们是搬家没通知咱们吗?”双情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结巴。
他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如果只是搬家没通知的话,完全没办法解释刚才外面那一声比尖叫鸡还惨烈的叫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荣月这会倒是坐回了床边。
她对前两天那些蚂蚁一般的声响不奇怪,毕竟她也知道这船算是那些人在这里的据点之一,这会花面那边答应要搞事,那么他们这边肯定要做点战略储备,来个人员大变动是正常的。
但她没想过这边变动居然这么的大,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人员变动了,这更像是要玩个大的。
双情趴在门口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静,太静了。
静的让他头皮发麻。
这种安静让他联想到了很不好的一些东西。
不过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记得自己睡觉前外面还是特别的热闹的,到了这个时候,忽然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华荣月倒是觉得眼前这个画风蛮眼熟的,格外像一个地方。
——她看了眼这周围一个灯都没点的地方,开始思考那个神秘的组织背后的人难道是原随云这样的存在吗……不然完全没办法理解这人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光啊。
但是如果这里真的有原随云,那么华荣月认识的人中人设最符合的就只有一个江湖中公认的温润尔雅佳公子,其实内里非常神经病的人……只可惜他不是瞎子。
华荣月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心虚的往旁边漂移了一下。
双情没华荣月那么强大的心脏,他缓缓的退后,然后坐回了华荣月的身边。
华荣月看着重新坐回来的双情,默默的让了块位置给他坐,然后安静的看着忽明忽暗的灯。
“船上很危险了。”双情忽然挠了挠头发道,“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华荣月看着斩钉截铁做出这个决定的双情,心里还略微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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