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温
她入道之后几乎都是以打坐代替睡眠,她已经有许久未曾体会过这么汹涌的困意了。
正在此时,佛子开口道:“秦施主早些休息,这位……天施主还请和我出来一些,有些事情还需要交代一下这位施主。”
天无疾从善如流的应下来,秦拂反应了两秒才“嗯”了一声。
她强打起精神,想起身送送佛子,可刚站起来就被天无疾扶住了手臂,不容拒绝的把她扶到了塌上。
他说:“阿拂,你好好休息,剩下的有我。”
她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张口想说话,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瞬间又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天无疾俯身看了她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给她盖好了被子。
这再造丹哪怕是丹田碎了一半都能给重塑出来,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吃过之后困意极深,这丫头都困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不想睡,也不知道是该说她什么好。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佛子,却见那和尚早已非礼勿视一般转过了头,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眼观鼻鼻观心,死活不往这边看。
他啧了一声,敛袖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说:“出来吧。”
佛子低声念了句佛号,从善如流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天无疾在院中站定,转身问他:“佛子叫我出来何事?”
佛子却反问道:“难道不是前辈有事要交代晚辈吗?”
天无疾看了他片刻,轻笑一声,说:“你和你那个师尊还真是大不相同。”
佛子荣枯的师尊,就是上一任佛子。天无疾和他见过几面,若是他在此的话,除非天无疾把话说明白,否则他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天无疾在想什么。
佛子低下头,缓缓道:“贫僧自是不敌师尊万一。”
天无疾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反手从袖中掏出两个东西,扔给了佛子。
佛子下意识的接住。
两个东西,一个是一块玉牌,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玉质也算不上多好。而另一个是块黑漆漆的拳头大的东西,入手冰凉,似玉非玉,似铁非铁,但却异常沉重,沉重到以佛子渡劫期的修为都险些抬不起来。
佛子抬头看向天无疾,疑惑道:“前辈,这是何意?”
天无疾徐徐道:“那玉牌之中有我全力一击之下的一道剑气,渡劫之时你戴在身上,足以帮你抵挡掉一道劫雷。”
佛子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另一个……”天无疾看向那黑漆漆的东西,说:“听闻禅宗正在尝试修缮佛塔,这块质石,就当是给禅宗的礼物了。”
天无疾语气淡淡,可听见“质石”那两个字,向来波澜不惊的佛子却面色大变。
禅宗的佛塔早已损坏在了百年前的正魔之战中,这是修真界都知道的事情。
现在的佛塔似乎只能用来祭拜,可在百年之前,佛塔是禅宗一个攻守兼备的大型机关阵、是能自动御敌的一个移动武器、更是禅宗护山大阵的阵眼所在。
可它早已损毁于百年之前,为佛塔提供灵力的东西被毁于一旦,如今的佛塔只是个象征性的东西。
而为佛塔提供灵力的东西,正是质石。
质石是高阶灵脉中偶然产出的一种特殊灵石,往往千条高阶灵脉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块质石,而一块质石中所蕴含的灵力便足够一个像天衍宗一样的大宗门用上千年。
质石为佛塔提供灵力,已经足足万年。
万年之中,修真界所产出的质石越来越少,近千年几乎于无,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将近百年,禅宗也没有找到一块质石修缮佛塔。
面前这位前辈如此轻描淡写的拿出了一块质石。
佛子脸色变了一瞬,随即却又沉默了下来。
沉默半晌,他突然长长的出了口气,沉声说:“前辈,无功不受禄,这块质石,禅宗不能要。”说着,他把质石和玉牌都推向了天无疾。
天无疾毫不意外。
可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两样东西又回到了佛子怀里。
他不紧不慢的说:“那玉牌是送你,谢你帮阿拂压制妖气。”
佛子想说什么,天无疾却摆了摆手,说:“你莫要推辞,我知道你觉得阿拂对你禅宗有恩,你理应帮她,可这个恩情我还想留着,所以这块玉牌你必须收着。”
虽然这么做似乎对不起佛子,可佛子欠阿拂的越多,日后万一有何异变,阿拂也就越安全。
佛子不再多说什么,沉声念了句佛号。
天无疾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另一个,是给禅宗的。”
“我想用这块质石,换禅宗一样东西和一个承诺。”
佛子:“前辈请讲。”
“我要你禅宗千年一颗的菩提果,还要你禅宗承诺,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禅宗须不计代价的为阿拂铲除一个敌人。”
佛子:“秦施主的敌人是……”
天无疾想了想:“多半是魔族吧。”
佛子疑惑道:“可是贫僧既然已经承诺庇护秦施主……”
“不,”天无疾打断他:“你是你,而禅宗是禅宗,我要的也不是庇护,阿拂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被人庇护才能活的地步,我要的是,你们为阿拂铲除一个未来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佛子:“那敌人是谁?”
天无疾轻笑一声:“到时候自然有人告诉你。”
佛子沉默半晌,双手合十道:“前辈,请容我与禅宗其他长老商议一二。”
天无疾淡淡的点了点头。
佛子想将东西暂且还回去,却被天无疾直接推了回来:“你们谈不妥了再还我不迟,我还怕你们眛我的东西不成?”
佛子失笑:“晚辈不敢。”
佛子从这院中离去,天无疾在院子里坐了良久。
后半夜,秦拂迷迷瞪瞪醒了一次,可也没清醒透,她觉得自己似乎整个灵魂都是困倦的。
她迷迷糊糊的从塌上坐起身,一眼看到了断渊剑,就直愣愣的看了它半盏茶。
然后她一把抓过断渊剑,语气含糊的说:“断渊剑,你原来的主人是寒江剑尊,对吧?”
断渊剑自然不会回答他。
她含含糊糊的继续道:“那你告诉我,天无疾他是不是……”
一句话没说完,她倒头又睡了。
室内一片安静。
被秦拂一段没说完的话吓得不轻的寒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断渊剑里挣扎了出来,心有余悸的跑出去找天无疾。
天无疾仍坐在院中。
寒江在他面前上蹿下跳,他不理会。
寒江没办法,明明知道没有别人能听到,他还是做贼心虚一般压低声音在天无疾耳边说:“青厌,不对劲啊,你知道秦拂那丫头刚刚醒了一次说什么了吗?哦对,你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那你说她是不是……是不是……”
他作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是不是知道你身份了!”
他自觉惊悚的说完,天无疾波澜不惊。
寒江恍然:“对了!你就没打算瞒着!”
天无疾缓缓道:“我就算瞒着,她早晚也会猜到。”
寒江气的“你你你”了半天,眼看着天无疾油盐不进,甩袖就要回去。
这次天无疾却主动叫住了他。
他说:“寒江,你应当听到我与佛子的对话,日后要出了什么变故,我暂且不在阿拂身边,那就由你来告诉禅宗阿拂的敌人是谁。”
寒江:“可我一个半灵体……”
天无疾:“那就让剑灵出来。”
寒江沉默片刻,应道:“好。”
第94章
第二天,秦拂是被姬涧鸣扒拉醒的。
那臭小子也不知道自己师尊昨天晚上都经历了什么,他被绑架了一遭之后转眼间又变得生龙活虎,眼见着日上三竿了自己师尊还没醒,趁着天无疾没注意就冲进了秦拂的房间,整个人直接扑到了秦拂身上。
秦拂梦中惊醒,吓得差点儿没当场一剑戳过去。
姬涧鸣却十分的快乐,大声嚷嚷道:“师尊师尊!今天就是浴佛节了!现在都中午了,街上人都满了!你怎么还没醒!”
秦拂扶额,从塌上起身后直接把那小子提溜了起来,朝外面大声喊到:“阿青!”
天无疾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秦拂直接把姬涧鸣一把扔进他怀里,怒道:“从今以后这小子不准踏进我房间一步!”
天无疾单手接住姬涧鸣,从善如流道:“好,他再往你房间里跑一步我就饿他一顿。”
说完也不管姬涧鸣的大声抗议,提着人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
就看见秦拂正侧身对着她,单手捏出了个水镜,对着水镜费力的摆弄着她身后束起的长发。
她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断渊剑的剑坠莫名掉了下来,此时正和她的一缕头发死死纠缠在一起。
秦拂耐心解了两下,眼看着解不开,她整个人逐渐暴躁,摸起一旁的断渊剑就要快刀斩乱麻。
天无疾见状直接把姬涧鸣丢了出去,自己折返回来,伸手轻轻按住她挥剑的手。
暴躁的红衣少女莫名“嗯?”了一声。
天无疾不紧不慢的伸出手,一边帮她解开那剑坠一边说:“剑是用来伤人的,可不是用来伤己的。”
秦拂背对着他,从面前的水镜里看到他那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在自己的发间来回穿梭,看的莫名有些心不在焉。
她咳了一声,说:“一缕头发而已。”
天无疾轻笑道:“一缕头发而已,下次何不直接让我效劳?”
话音落下,他已经灵巧的解开了那枚剑坠,手上托着那白玉剑坠递到了秦拂面前。
秦拂轻轻捡起那枚剑坠,莫名的,“让我效劳”那四个字不停的在她脑海中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