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温
——面前的红狐,那背后摇曳的尾巴分明是八只。
红狐一族的修为越高尾巴数量也就越多,可仲少卿一直到杀父继位,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尾巴!
话本上那几行字突然出现在了秦拂的脑海里。
——仲少卿弑父夺其妖丹,以妖族秘法熔炼妖丹中的修为,继承了其父大半妖力,修为直破渡劫期,镇压族中二心妖修。
她原本以为那话本中的事情还没发生,毕竟几日前她见仲少卿的时候他的修为还是正常水平。
可原来在这个时候,仲少卿便已经熔炼了他父亲的妖丹!
秦拂剑尖微抬,已经做好了解除断渊剑封印的准备。
而在秦拂冰冷的目光之中,仲少卿却突然从原型化成了人形。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化成人形后,面色却苍白的可怕,嘴角还犹带血迹,看起来虚弱到能被任何人当场击杀。
面对着秦拂的戒备,他却视若无物,看了她半晌,在秦拂要张口质问之前,他突然说:“拂儿,我刚刚熔炼了我父亲的妖丹。”
秦拂握剑的手一紧。
刚刚?
仲少卿却仍然自顾自的说:“他们推举我上位,不过是想让我做个傀儡而已,可我不想做这个傀儡,所以我用了妖族禁术,以此生与飞升无缘死后不入轮回为代价,夺了我父亲的妖力。”
“拂儿,有力量的感觉真好,可熔炼那妖丹的时候却那么疼,我能感觉到那妖丹之中,那老东西仍旧在诅咒我、怨恨我。”
“可他凭什么怨恨?”他颠三倒四的说:“他一个又一个的生下子嗣,却对他们不管不问,他后宫里的人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却连我娘的名字都不记得,他任由他的那些儿子们蹉跎我,他的儿子们要杀我的时候他不曾问什么,可我杀了他的儿子,他却问我可曾有愧?”
“愧?我为什么要愧!”
仲少卿突然哈哈大笑,浑身妖力躁动,几欲癫狂。
秦拂厉声道:“仲少卿!”
仲少卿猛然停了下来。
他那双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秦拂。
秦拂浑身紧绷。
如无意外的话,如今的仲少卿是渡劫期修为,和她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
如果他要动手……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阵风拂过,秦拂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再睁眼时,却看见天无疾从仲少卿身后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
仲少卿似乎并未发现,仍旧看着秦拂。
秦拂急的不行,一边不让仲少卿发现端倪,一边给天无疾使眼色。
天无疾却视若无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这时,仲少卿看了她半晌,缓缓开口道:“拂儿,抱歉,我太疼了,我以前这么疼的时候,只要碰碰你送我的金铃铛就能好上许多,可我这次没找到金铃铛。”
“然后我就想着,如果……”
他话没有说完,已经走近的天无疾突然伸出手,一根金针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后背。
仲少卿半句话没说完,便连挣扎都没挣扎,直直的倒了下去。
秦拂迅速上前,连捏了三个昏睡决,察觉到他真的没有反应了,这才抬头看向天无疾。
天无疾解释道:“他现在看着强大,但妖力尚未融合,和他原本的妖力还有冲突,其实极度虚弱,现在,别说是你我,哪怕是姬涧鸣来,都能一剑将他戳死。”
秦拂低头看向仲少卿,面色有些复杂。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虚弱,却直接从妖族闯到了人族,来到了这里。
千方百计的夺了妖皇的位置,千方百计的弑父夺丹,却连个信得过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何必呢。
秦拂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头。
天无疾看着地上的人,近乎冷漠的说:“他动了禁术,修为一夕之间提升到渡劫期没错,但此生却再也无缘飞升了,而且死后神魂具灭,再也没有轮回。”
秦拂“啧”了一声,终于叹出声:“何必呢?”
天无疾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问她:“仲少卿怎么处理?是关起来送到天衍宗还是放他走?”
秦拂看了一眼,说:“等下我把他扔到剑碑旁算了,今天就当他没来过。”
虽然还没有继位大典,但他现在是妖皇了,囚禁一个妖族少主和囚禁一个妖皇可不一样。
从前妖族有人镇着,他们敢软禁仲少卿是等着做交易,可如今仲少卿就是镇压妖族的那个人,他们若是现在把他囚禁了,无异于给妖族那些主战派一个和人族开战的理由。
而且还是一个他们不占上风的理由。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秦拂怎么可能会做?
这么想着的时候,秦拂又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只觉得仲少卿这个人简直等同于麻烦本身。
囚也囚不得,杀也杀不得,他要是发疯了,自己还挡不得。
所以,还是那句话,何必呢?
费尽心机尔虞我诈的做到了这个地步,为的是什么?
秦拂想了想,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枚金铃铛,扔在了他的身上。
第106章
天衍宗。
天刚蒙蒙亮,外门弟子们如往常一样,被一阵低沉的钟声叫醒,纷纷爬起来结伴去外门弟子院中做早课。
他们到的时候,今天教导的老师还未到,相熟的弟子不约而同的三三两两凑成一团,低声聊着昨日传遍修真界的妖族新皇仲少卿之事。
外门弟子们很少能接触到门派内的核心事务,虽然是在天衍宗这样的大宗门内,但对于这种关系到妖皇继位之类的宗门长老们才会操心的事情,他们也都是道听途说居多,最多就是偶尔听自己的师尊提起过一两句。
于是他们聊也聊不到点子上,聊来聊去,居然又聊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妖皇仲少卿和本门大师姐秦拂的八卦。
这个话题刚一提起来,便有一个青衣弟子敏感的觉得不妥,低声让众人慎言。
提起这个话题的弟子颇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又见其他入门有些晚或消息不灵通的弟子纷纷好奇的凑过来询问,一时间有些志得意满,得意忘形的说:“我说的也都是实话,你怕什么?现在持剑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有一个闭关养伤的夏知秋师兄主持,你还怕他让我们好看不成?再说了,妖皇还是少主时和秦师姐那段风月闹的沸沸扬扬,还不能说了怎的?”
他话音落下,有人觉得不妥,但也有知道当年内情的人纷纷点头。
于是那弟子瞥了他一眼,便得意忘形的讲起了当年那桩八卦。
刚开始让人慎言的青衣弟子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头上冒汗,下意识的觉得在妖皇继位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去编排本门师姐和妖皇的八卦极为不妥。
他一边盼着老师赶紧过来好结束这个话题,一边又想着怎么赶紧让他们闭嘴。
正在此时,一声利剑破空的嘶鸣突然自半空中响起,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就见一柄飞剑由远及近,速度极快的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飞剑上似乎有一个人影,远远的只能看到一身黑袍,走进了才看到那黑袍人居然是一头白发。
飞剑迅速落在弟子院中,黑袍人自飞剑上踏下,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锋利冷漠,看的所有人心中都咯噔了一下,只觉得如同寒冬腊月喝了一口冰水,直冷到了骨子里。
那人的打扮也颇为古怪,一身黑袍加身,手中明明拿着一把剑,可腰间却又挂着半截断剑。
整个弟子院因为黑衣人的到来死寂一般的沉默。
只有那个青衣弟子,他想着眼前这人若是魔修之流的话,天衍宗的护山大阵不可能毫无反应,所以推测眼前这气质冷漠煞气颇重的人可能是内门之中哪位前辈,因此两步上前,硬着头皮行礼,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有什么吩咐?”
前辈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片刻之后,问道:“掌门如今可在宗门?”
那声音如同一汪寒泉,激灵灵的让人清醒。
青衣弟子心想,看来果然是内门前辈,或许还是游历在外许久不曾回来过的前辈。
他想着这两天并未听说过掌门离宗的事情,便谨慎的回答道:“回前辈,这几日并未听闻掌门离宗。”
黑衣人似是不怎么在意的点了点头。
青衣弟子正松了口气,却见这位前辈的视线突然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那视线是看死物一般的冷漠。
青衣弟子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转头看过去。
他身后,最开始编排秦师姐和妖皇八卦的那个外门弟子“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
青衣弟子瞬间转过了头,刚想求前辈开恩,却见面前的前辈已然御剑离开,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他离开之后,外门弟子院瞬间喧嚣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低声问着他是谁。
还有人小声问那编排八卦的弟子:“师兄这是怎么了?那前辈气势是强盛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把师兄吓成这样吧?”
青衣弟子闻言看了过去,瞥了一眼那跌坐在地上丑态百出的弟子,冷冷的道:“你师兄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还不许人家怕了?”
那弟子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青衣弟子不去看他,这才察觉自己背后也湿了一大块。
他不由得心有余悸,暗想着这到底是哪位前辈。
未曾听说内门有过满头白发的前辈啊?
“墨华!”
“师兄!”
天衍宗掌门居所,正聚在一起商量着妖族举动的掌门和谷焓真看着突然从天而降在院中的墨华,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墨华收起了剑,冲他们淡淡的点了点头。
两人惊愕难言。
但谷焓真多多少少还从秦拂那里听说过墨华的情况,好歹是能稳住一点,可掌门不一样,他死死盯着墨华那满头白发,失声道:“师弟,你的头发……”
话没说完,视线下移,触及了墨华悬挂在腰间的那半截断剑。
掌门瞬间哑声。
墨华断剑之事,他也曾听谷焓真说过。
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墨华腰间的那半截断剑,正是他看了许多年的太寒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