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少年时 第68章

作者:蒋淮琅 标签: 情有独钟 年代文 穿越重生

  “十六号。钥匙在我奶奶那儿,想看我回家去拿。”

  “呃,不急,以后再说吧。”

  钟莹挣脱他的手,转身坐到沙发上,目光发怔。让她僵硬的不是值钱房子,而是房子的位置,香樟胡同十六号,向西走过隔壁那户,就到了她的家。

  十八号,整个胡同里面积最大的一座四合院,前倒后座小三进,加起来得有□□百平方,现在的所有人是许老太爷。如果今年六月许卫东结婚,房子就是他的了。

  香樟胡同总共有六座四合院,其中西边三座都被分割成了多个住宅,各冠门牌。东边的三座是独立的,许家,阚家,和......晏家?上辈子晏宇居然和许卫东做过邻居!

  她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年,东边那所房子始终紧锁大门,没有租,也没有卖,白白空置着。小时候她还趴在门缝往里看过,细溜溜一线光景,只能看见半截残了的影壁。保姆吓唬她说院子里有鬼,她便再也不往东边去了。

  钟莹拼命想了又想,确认晏宇从来没在香樟胡同出现过,所以她对未来丈夫毫无印象。那房子上辈子是否也曾被他拿来当作婚房?后来初恋出了事,香樟胡同就成了他的禁忌之地。

  要走进去的姑娘没能走进,从香樟胡同走出来的女孩儿却成了晏太太。

  “怎么了?”晏宇坐在她身边,观察着她的神情,“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

  钟莹转头望向他,短短的黑发,浓浓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瞳仁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清澈干净。一见她凝神相望,就忍不住微笑,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把目光盯向他喜欢的地方,眸中燃火。

  钟莹恍然发现,那个冷静自持深潭一样的男人,在她心里渐渐淡去,除了被熟悉的地名人名触动,她很少再想起他。

  她站在故事的开头,过着崭新的人生,爱着最初的晏宇。香樟胡同也是新的,苏小柔不会再成为十八号的女主人,十六号也不是阴森恐怖的废弃院落,它充满了晏爷爷对孙子的爱,正静静等待它的男女主人来开启温馨生活。

  许思莹没有了,有关她的一切都将埋在钟莹灵魂最深处。对老男人,包括许卫东的那些怨与憎,也该消散了。

  钟莹扬了扬嘴角:“灰心丧气,我们这样的外地打工仔,不知要累死累活干多少年才能买得起香樟胡同的房子,两万块钱扔到那里,连个响都听不见就没了。我在怀疑我的奋斗和拼搏还有没有意义。”

  晏宇胳膊撑在沙发靠背上,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什么外地打工仔,什么奋斗拼搏,你是担心我养不起你么?不许再转移话题,说吧,为什么会去给许卫东家拍广告?”

  “两万块,不拍不是傻子吗?”

  “许卫东用金钱诱惑你,你就妥协了。”

  钟莹白他一眼:“别给我下套,这跟对方是谁没有关系,我认真看过合同,确认没有任何漏洞才去拍的。挣钱怎么了?就算不买房子,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毕业进单位才拿多点钱啊,指望死工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我的梦想。”

  “什么梦想?”

  “我跟你说了一个月你都没听是吗?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好,退休带你去。”晏宇笑嘻嘻,压根没当一回事。

  钟莹上火,起身走进卫生间,扯下毛巾,拿过口杯,抽出牙刷,一股脑全扔到他身上:“我不可能跟你一块儿住的,拿走,你也走,别想败坏我冰清玉洁的名声!”

  晏宇接过牙刷杯子放在一边,拉她进卧室:“来,我带你看个东西。”

  “不看,你走啊!”

  拖着她进了门,晏宇打开衣柜,对气鼓鼓的她招手:“你看。”

  给我买衣服了?还是藏了什么惊喜?不去赚大钱,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不了我,哼!钟莹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往衣柜里一看,顿时惊呆。

  她的大部分衣服都放在了小房间里,衣柜是新的,寒假期间一直打开通风散气,还没有使用过。但是此时,里面挂了好几件衬衫夹克,下面的挡板上还叠放了裤子和毛衣——全是男式的。

  简直荒唐!钟莹看着晏宇略显得意的眼神,气笑了:“你不会以为这样占据我的空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吧?我有手,我会扔!”

  晏宇不反驳,笑眯眯地又往床上一指:“你看。”

  钟莹看着床上的民光牌老式花床单,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缎面被子,深感莫名其妙:“看什么?”

  “离近点看。”

  她走到床前,从头到尾扫视数遍,没发现异常:“什么啊?”

  晏宇往床上一坐,双手枕着后脑勺倚靠在床头上,笑道:“我就知道你看不出来,因为你的潜意识是接受我和你共居一室的。”

  钟莹不耐:“你好烦,赶快把你的东西拿走,我回学校了。”

  她一转身就被大力拽住,跌在晏宇的怀里,随即又一起跌在了床上。钟莹确定他是故意的,但没有挣扎,因为他没压住她,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撑着胳膊俯在她脸前,身体一点也不曾碰到她,颇委屈地问:“真的不行吗?只是担心你一个人住不安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男人四大经典谎言之一:我什么也不做。

  钟莹不退让:“不行,我不接受婚前同居。”

  “我不住这里,每天来看看你?”

  “晚上不可以。”

  晏宇无言,白天都要上学做事,晚上也不准来,那就是甭来了呗。他翻到一边,仰面躺着,闷闷地说:“我的枕头就不拿回去了,留它在这里陪你。”

  ......钟莹这才发现,床上并排摆了两个枕头,一个新的一个旧的,盖着一样的枕巾。旧的那个花边都褪了色,看起来使用了不少年头。

  原来晏宇让她看的就是这个,她当真没发现,因为双人床上就应该有两个枕头,以前她身边那个属于晏宇,后来她身边的那个属于钟静。

  二月中,钟莹从宿舍搬出,临走请舍友们吃了一顿饭,没有留下出租房地址。她要开始过她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早上七点起床,下楼打个人力车,一块钱拉到人大,去食堂吃早饭,八点上课。下午如果有必修就留在学校,没有就早早回家,在附近的小饭店里解决中饭和晚饭。

  钟莹划了一块巨大的镜子,买了画架,录音机和大量打口带,回到家拉好窗帘锁好门,按开音乐就开启了她快乐的晚间时光。

  作画,跳舞,唱歌,看书,喝酒,光身子走来走去,对镜欣赏美丽,简直不能再幸福。

  但是这样快乐的日子只过了一周,准确的说是五天,就结束了。

  搬出来的第一个周六上午,她还在上课,接到了晏宇中午要来接她的留言。想起房里的乱象,钟莹咬牙早退,冲回家一顿收拾一顿乱塞,然后再马不停蹄赶回学校,迎接晏宇到来。

  他和她一起回去,亲切关心了这一周她独自生活的情况,对厨房粒米未动,冰箱里蔬菜腐烂的现象提出质疑。钟莹说我不会做饭,更不会使用那种老式的可怕的液化气灶,你以后别往这儿买菜了。晏宇没吱声,在书架上扒拉了半天,找出一本菜谱,说幸亏我早有先见之明买了这本书,我来学,我做给你吃,以后不许再吃小饭店。

  钟莹:......

  又一个小时后,两人在沙发上亲得难舍难分,晏宇忽然从沙发垫子侧面抽出一张窝成团的纸,展开一看,纸上赫然画着“行为艺术”——一个没有五官没有头发穿着华丽长裙,但同时露出上半身的女人,一双大手从画纸边缘伸进来,捧住了她的重点部位。

  他受到惊吓,手一抖扔在了地下,讶然看着钟莹:“这是什么?你画的?”

  钟莹心中把能骂的脏话都骂完了,脸上却露出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淡定拾起那张纸:“这是我对弗里达的致敬之作,还没完成,主要想致敬她勇于揭露男权社会压迫女性物化女性的丑陋现实,你没有从我的笔触里感觉到悲愤和震撼吗?”

  晏宇:......没有,丑陋倒是感觉到了。

  钟莹努力把她喝多了乱画的丑东西往高大上方向引,滔滔不绝跟晏宇讲解了一个多小时的文艺复兴特殊时期,前现代风格,以及弗里达的悲惨艺术人生。最后终于得到一句“你果然有艺术细胞”的评价。

  到了晚上,他不想走,磨蹭到快九点,摸摸这儿看看那儿,思考半晌作出决定:“我要给这里装个电话。”

  “没有必要,你给我打传呼,我不是都给你回了吗?”

  “那是因为我没有太晚联系你,怕你下楼不安全。但是这个礼拜我一直不放心,晚上一定要确认你的安全才行,八点,九点,十点,每一个小时确认一次。”

  十点我都睡着了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下个礼拜和下下个礼拜我有空,每天都来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吃完饭我就走。”

  “......”

  他的枕头没有拿走,衣服也没有拿走,洗漱用品更是被他摆回了原位,美其名曰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他不会放弃的,一天不得逞,他就一天不会放弃骚扰她,欢乐时光过于短暂,让钟莹很伤感。

  “随你吧。”

  “嗯,我该走了,你关好门窗,电热水器用完拔掉插头,客厅里的灯不要关。哎都十点了,现在可能没公交了……莹莹过来。”

  钟莹看他在门口五分钟才穿好鞋子,又对着她伸开双臂,不堪重负地笑了笑,走过去靠进他怀里:“其实我一个人真的有点害怕,要不…”

  “我留下来陪你!”他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地说。

第80章 同居谁难受 [VIP]

  由于娱乐活动的匮乏, 近几年来,钟莹已经养成了早睡晚起的好习惯。即使过了几天自在放纵的日子,一超过十点半, 生理机能就开始走下坡路,生物钟会自动提醒她该睡觉了。

  今晚也准时爬上了床,塞好耳机闭上眼,磁带A面的五首歌听完,毫无睡意。换了B面再听五首, 还是没能睡着。

  门底缝隙中漏进淡黄的光, 门外静悄悄。她叹口气爬起身,赤着脚走到门边听了听, 轻轻拔掉插销,拉开一条缝, 小小的吱呀声在安静环境里藏不住,惊动了沙发上坐着看书的人。他抬起头来:“怎么还没睡?”

  “外面冷, 那床被子太薄, 要不你盖新被子。”

  晏宇没有和她睡在一起, 甚至不同屋,仿佛在印证自己所言非虚, 说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只要能留下来看顾她的安全就心满意足了。

  他催着钟莹洗漱上床, 自己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可是沙发是双人的,连头带尾大约只有一米五,他连腿都伸不开。盖的又是去年暑假前给钟莹买的薄被子,那会儿天热, 她挑了一床只有三斤的棉胎, 放在北城的二月天里使用, 过于轻薄了。

  “不用,我不冷,你快去睡吧。”

  钟莹拢着开衫毛衣,去小房间里扒拉了一件厚实的长款黑棉袄,放在他身旁:“冷了把它压上去。”

  “嗯。”

  她没有离开,站在他腿前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晏宇微笑着握她的手:“没事的,不要有心理负担,去睡你的,手都冻凉了。”

  “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有负担,”钟莹没好气地嘟囔:“让你上床你又不上,坐在这儿受冻我怎么能睡得着?”

  “我睡床你睡哪儿?就对付一晚,明天我回家拿张军用折叠床。”

  钟莹无语:“哥,别闹了好吗?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一块儿住了?”

  他仍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除非你搬回宿舍去。”

  钟莹甩手就走,随便吧,都共居一室过夜了,他还在这儿玩正人君子道貌岸然那一套,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关于防线能否突破,自从苏燕云不再构成威胁之后,钟莹就没把它看得太严重了。当初担心他有一天会和命定之人金风玉露,她万一付出了真心,最后却受到伤害怎么办?故而总是想催眠自己更爱钱,要对晏宇有所保留。

  但爱情滋生不由人控制,她就是爱上他了。虽然算不上特别纯洁,特别真挚,其中还掺杂着对利益的算计,但这毕竟是她上下两辈子第一次想要对一个男人完全地交托自己。

  在未来不定,晏宇还没有发财之前,她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妥妥的真爱了。

  抗拒同居主要是因为她想得到自由,而不是抗拒那方面的事情。两人谈了一年多,家长也见了,两边的朋友同学无人不知,如今又在外租了房子,谁还会认为他俩是清白的?情到浓时动手就是,她欲拒还迎半推半就总归不会让他失望嘛。还装模作样地来看着她,守着她,多此一举!

  同居就同居,看他能坚持多久,反正难受的不是她。

  钟莹腹诽的热火朝天,可事实恰恰相反,难受的还真就是她。

  晏宇第二天搬来一张行军床,继续睡在客厅里。第三天投入菜谱的研究工作,买回无数实验品把厨房塞的满满当当。一个礼拜后已经能炒出不糊的青菜,切出不再超过手指粗细的肉丝;两个礼拜掌握红烧菜的精髓;三个礼拜已经能独立做出一桌有炒有烧有炖有蒸的家常菜,在严冉等人第四个礼拜前来蹭饭的时候,博得一致好评。

  钟莹时常旁观他做饭,偶尔打打下手,亲眼目睹了他是怎么从一个连葱蒜都分不清的厨房小白成长为合格厨子的,秘密武器就是一个小本本和克重秤。

  因为搞不清“适量”和“若干”的含义,他本着严谨的科学态度开始进行实验。这一次五克盐咸了,下一次三克盐淡了,那么第三次的四克盐就刚刚好,实验成功赶紧用小本本记下来。糖多少,酱油多少,全部要进行称重配比,口感稍有不适,马上进行纠正,而且不同的菜有不同的放法,小本本上的它们各自都有一番经验总结。

  这样的精益求精,怎么可能当不好厨子!不到一个月,只是吃晚饭,钟莹就胖了四斤。没办法,他虽然不逼她,但谁在那种“我辛辛苦苦做出来你不想吃?”的眼神下也顶不住。

  同居的痛苦不仅仅是吃胖,还有维持人设的艰难。晏宇这一个月特别闲,钟莹早上出门他在家,下午回来他还在家,存在感太强,给钟莹带来无限压力。

  早上会敲她的门叫她起床,会替她整理好所需课本笔记,提醒她带好随身物品;对她的课表一清二楚,无课逗留校园是不被允许的;晚上吃饭后带她出去散步,回家就督促她看书学习,一个小时休息一次,所谓的休息就是看电视聊天,或者抱抱亲亲;九点半洗漱,十点上床,只有周日可以睡懒觉,但是得吃了早饭再睡......

  睡前小酒喝不成了,灵魂作画也作不了了,打口带被钟莹藏进行李箱里,自从他来,录音机的作用就是播放艰涩难懂的讲座磁带或者英文讲座磁带。书架书桌成了利用率最高的家具,每晚两人都要对坐伏案,各看各的专业书。他在学习,钟莹也不好意思不学,因为以前她是个好学上进的女孩啊,上了大学也经常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对课业的重视,突然排斥学习,多让人生疑。

  有一天他跟钟莹说,周末不要老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对眼睛不好。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我带你出去写生,顺便看看风景。

  于是钟莹吸收了一天的山水灵气,画出一张色彩鲜艳笔触童真的风景画,太阳,树木,花草,和两个戴着红领巾在河沟子里捞鱼的小学生。晏宇表示非常好,比那些什么揭露丑陋现实的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