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455章

作者:姒锦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时雍知道,赵胤是不愿意她留下来看这些人的苦情戏,可是她避得了今日,也避不了明日,总归要见到的。

  时雍不以为然,“我没事,大人早些回去歇了。”

  她跳下马就要往里走。

  “阿拾。”

  赵胤叫住她,执了缰绳跟着走过来,时雍仰头望着他,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然后,赵胤默默地低下头来,替她理了理风氅,又轻轻抚了抚她的脸。

  “今夜东宫之言,绝非儿戏。”

  嗯?时雍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求婚之事,本来想笑,可是,目光望入他深幽宁静的眼底,那笑容就出不来了。

  赵胤的模样实在是严肃。

  行,鹦鹉为媒,就鹦鹉为媒吧。

  时雍不拘这些小节,朝他莞尔一笑。

  “我等着大人。”

  “嗯。”赵胤摆手,“进去吧。”

  时雍应了声好,一步三回头,发现他同谢放一直站在那里,待她进了院子他还没有离去,大黑却跑了出来,好像是看到了他,去到马前,围着他亲热的跳跃几下,那马儿才扬蹄离去。

  “大黑,回来。”

  大黑跟着马匹追了老远,才吐着舌头跑到时雍跟前来亲热她。时雍哭笑不得的摸它狗头。

  “反了你了,谁是你主子?哼。”

  时雍正同大黑说话,王氏冷不丁站在她的背后,“回来了?”

  王氏的声音冷涔涔的,从院墙那边蹑手蹑脚走过来,吓了时雍一跳。

  “你做什么?”时雍直起身子,皱了皱眉头,“我爹呢?”

  “隔壁呢。”王氏以为她不知道宋月的事情,回头看了看,轻手轻脚走过来,压着声音啧啧地道:

  “阿月这孩子看着多老实文静?哪知道竟在红袖招侑酒……你是没瞧到,官差来家的时候,你祖母和你二伯母那脸色,可太好看了。”

  由于阿拾和宋香的事情,让王氏没少在二伯母这些人的面前出丑,二伯母也没少说她们姐妹的闲话,王氏一边唏嘘宋月的死,一边还是忍不住看二伯母和婆婆的笑话。

  时雍听完,看她一眼。

  “早些睡吧,少去多嘴。”

  看她说完就冷着脸进了屋,王氏诶了一声,叫不住人,又垂下手来,哼声,“这小蹄子,说都说不得了。”

  ……

  宋月死在红袖招的事情,时雍原以为就是一个侑酒女不堪羞辱,悲愤自尽的惨剧。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个死去的侑酒女,与她有些渊源,又恰好在死前见过一面罢了。

  岂料,第二天起床,宋长贵就把她叫住。

  “阿月的尸首在殓房。你同我前去。”

  一般不涉及刑命案件,官府就会让家人前去领尸,办个简单的手续就完事了,既然把尸体留下来,还让她一同前去,肯定就不那么简单了。

  时雍看了看身上的衣裙,转回房里换了一身更为利索的衣衫,才又重新走出来。

  “爹,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宋长贵道:“阿月的颈下,有一个奇怪的图案。我问你二伯母,都不知如何得来……”

  图案?时雍没有细问,想要一会亲自去看。

  予安把马车赶过来,时雍扶宋长贵上车,待大黑也跳上车来坐好,她才放下帘子,问道:“二伯母怎么说?阿月为何会去红袖招侑酒?”

  宋长贵微愣,“你都知道了?”

  “我昨晚也在。”

  时雍没有隐瞒宋长贵昨天晚上的事情,不仅因为他是顺天府推官,也因为他不会像王氏那么嘴碎,藏不住话。

  宋长贵听罢,眉心蹙了起来,“你祖母和二伯,二伯母,都不知道阿月为何会去红袖招。”

  时雍懒洋洋地道:“那可真是稀奇了。家里少个人,他们都不知道吗?”

  宋长贵道:“阿月在织绣坊做绣娘,过年这阵子,说是坊里要赶制衣裳,活儿多,便常常晚归。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祖母……”

  宋老太这人极是市侩,只要能给家里拿银子回来,孙女的死活她才不会管。在她的眼里,只有孙子是人,孙女就是她家里的奴婢丫头。

  母女二人沉默着,到了殓房。

  沈灏已经在等待了,周明生也在现场,他神情瞧着有些颓废,看到时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时雍知道他是想问吕雪凝的事情,但是,正事要紧,在沈灏严肃的目光下,一群人入了殓房大院,没有来得及说私事。

  宋月的尸体停放在殓房中间,身上盖了个白布,还没有收入棺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个,让时雍不由就想到昨晚在红袖招,她悲悲切切的哭声。

  若当时,她多问几句,会不会救下宋月一命?

  “阿拾,去看看。”

  宋长贵的声音打断了时雍的神思,她应了一声,将袖管撸高,慢慢上前揭开了宋月头上的白布。

  死去的宋月脸色极是难看,像死了几天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人一般,眼睛虽说合上了,但表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惧。

  时雍面色凝重,弯腰翻开她的眼皮,视线慢慢往下,定格在她锁骨处那一个古怪的狼头图案上。

第434章 狼头刺

  这个刺青图案呈青黑的颜色,宋月的脖子窝里溅了血,凝固的图案上,色彩形成冲突强烈,看着有些骇人。

  时雍默不作声地掏出一张白色的绢子,将凝固的血液擦拭干净,以便让这个狼头图案显现出来。

  “爹,你有没有熟悉感?”

  听到时雍的询问,宋长贵皱起了眉头。

  “图案不曾见过,这个位置嘛,与大帽胡同那个死者倒有些相识。”

  时雍点头,“大帽胡同那个死者身上的图案被人刻意抹去,看上去就像一个黑色的胎记,而这个却很明显地看出来,是一个狼头的形状。”

  “狼头?”宋长贵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宋辞就出声了。

  他诧异地抬问一句,一脸困惑地看着宋长贵,又看着时雍,指着那图案道:“这……不是一个人头吗?”

  人头两字,在阴森森的殓房,有点惊悚的凉意,顿时引来几个捕快地观望。

  时雍掉头冷冷看着宋辞,“你说什么?这是个人头?”

  宋辞将脑袋从左往右歪斜了好几次,换不同的角度看着那个图案,再次确定地点头,“不错。就是一个人的头。不仅是人,还是个姑娘。”

  时雍眉梢微抬,又端详那图案片刻,“你如何看出来的?”

  宋辞指着那个刺青,用手指转动描述道:“这是姑娘的头发,这是发钗,这是姑娘的侧脸,这是眼睛、鼻子。怎么看怎么都一个人呀,你怎会说是一个狼头?”

  时雍随着他的手指辨别着,仍然觉得这是一个狼头的图案。

  在二人的争辩声里,宋长贵、沈灏、周明生、郭大明等人都凑近过来。

  众人惊讶地发现,每个人看到的图案居然都是不同的。时雍和宋长贵、沈灏都是一眼觉得是狼头刺青,剩下的人,都说是个姑娘的头像。

  第一眼看出是狼头的人,很难再看出姑娘的头像,看出是个姑娘的人,经过人为指点,却可以看出狼头的图案。

  如此神奇的构图,让几个人又是吃惊又是好奇,为了看出不同的图形,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时雍走出殓房吹了两次冷风,让自己忘掉第一眼产生的刻板印象,试了无数次之后,脑子里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像图案。

  一看像个狼头,再看又像个人头。

  这个刺骨实在古怪。来桑曾说,兀良汗有几大罪行,所犯者连同家眷要遭受锁骨刺青的刑罚,不知这个是与不是?

  而宋月一个侑酒女,颈部为何会有这样的图案?

  时雍又对宋月进行了详细地尸检。

  从尸体的表象特征看,符合高坠伤的特点,在身体落地时的巨大冲击下,她身上有多处骨折,几乎当场毙命。其实红袖招的楼面离地不是太高,只可惜街上的青石路面极为坚硬,宋月又恰是头部落地,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时雍特地观察了她的手、足和身体情况。

  她发现,这只手与一般侑酒女为了保持手部的柔软嫩滑会刻意保养不同,宋月的掌心有着长年劳作而生的老茧,足部也极是粗糙,有深深的皲裂和豁口,还长有几个冻疮。

  时雍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回过头问宋长贵。

  “爹。确认阿月是自尽吗?”

  宋长贵叹息点头,看了沈灏一眼,“沈头在现场没有见到搏斗和反抗的痕迹,盘问红裙招的食客和小二,也不曾听到异常。坠落处有一张小凳,阿月便是自己踩着那个凳子上的窗台,一跃然而下啊。”

  时雍当时与宋月就一墙之隔,除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确实没有别的异常声响。一个姑娘好端端地不会爬到窗台上去,意外坠楼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尸检的情况,排除意外和他杀,便只剩下自尽了。

  对宋长贵的判断,时雍是信任的。

  一个有二十多年经验的老仵作,死者又是他的亲侄女,作出自尽的判断,自然会万分谨慎。

  时雍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他们先行避让,再为宋月检查了那些衣服覆盖下不便示人的地方。

  这一看,她有个惊人的发现。

  “爹。阿月她……已非完璧。”

  对后世而言,这不算什么大的发现,但在这个时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是清白身,那问题就大了,说不得就与她的死息息相关。

  时雍欲言又止,“阿月死前,与定国公府世子的纠葛,爹都知道吧?”

  若是普通的侑酒女自尽也就只是一时闲话了,若牵扯到定国公府……时雍想一想都替宋长贵感到头大。这个案子落到顺天府,便落到了身为推官的宋长贵身上,而陈萧和陈宗昶,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宋长贵点点头,蹙紧眉头叹息,“此事难办。”

  就算宋月是为了陈萧而死,只要不是陈萧亲手推他下楼,就赖不到他的头上。

  沈灏站了半晌,看宋长贵苦恼的模样,说道:“宋大人,阿月姑娘自尽身亡看来是没有疑问的。”

  言下之意,若无务要,不用牵扯到定国公世子的陈萧。

  这也是大多数人会选择的办法。只是,死者是宋长贵的亲侄女,沈灏怕他心里过意不去,特地提醒他一下而已。

  “我知道。”宋长贵看了沈灏一眼,“当务之急,不是阿月的死,而是这个狼头图案,如何而来?可有什么未知的含义?与阿月之死又有没有干系?”

  弄清了这个,自然能弄明白宋月到底是不是自杀。

  宋辞道:“师父,这到底是不是与大帽胡同那桩案子的刺青一样呢?”

  宋长贵摇头,“那个刺青被涂抹,已无法辨识。”

  时雍想了想道:“可以再麻烦一下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