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642章

作者:姒锦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白马扶舟似笑非笑,“本督只是偶然路过,看了一出好戏而已。老匹夫,你这么做,可有想过东定侯当如何自处?”

  褚道子是跟着赵胤离开兀良汗的,相当于已经是赵胤的门客,这么做,形同背叛。不仅如何,他一言一行很可能会被人误读,认为是赵胤的指派。

  之前白马扶舟要杀巴图,阻止的人,也是赵胤。

  褚道子冷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东定侯无关。”

  啧!白马扶舟轻笑摇头。

  “你无须狡辩,到了东定侯面前,自有说法。来人啦,将这二人拿下。”

  脚步声声,兵戈铮鸣,一群东厂番役从暗夜里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褚道子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白马扶舟没有说话,只是一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是!”

  番役们齐齐应声,逼近上来。

  雨越下越大了,凛冽的风吹过来,褚道子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缓缓拔刀,黑袍下的眼睛坚毅而执意。

  “来吧。”

  风雨声掩住了他的低喝,也掩住了白马扶舟的笑声。

  番役们速度很快,不过转瞬就杀到面前,他们将褚道子团团包围,而地上的巴图,枭雄末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瞪大双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睁大双眼任由密集的雨点淋在脸上,身上,伤口上,疼痛渐渐麻木,四周的打斗声支离破碎地灌入耳朵,意识却飘忽而遥远……

  在他昏厥过去之前,只听得一道冷喝仿若从天际传来,声如洪钟。

  “你们当本王是死的吗?住手!”

  来人正是哲布亲王,在他身侧是几个随从,和半夜里被人叫醒的督官和驿丞,他们谨小慎微地跟在哲布背后,听了此言,赶紧出声命令士兵。

  “快!救人。哲布亲王说了,这个人是兀良汗王巴图。兀国与我北狄素来交好,怎可任由汗王死在嘎查?”

  哲布来得无声无息。

  事先没有通传,也没有人知道。

  在督官得到的消息里,这位亲王目前应该还在离嘎查数十里开外的地方。

  白马扶舟也是一样。

  哲布的到来,出乎他的意外。可是,他并没有阻止哲布救人,而是抬手阻止了东厂番役的反抗,自房顶一跃而下,把自己的人叫了回来,不冷不热地笑。

  “既然哲布亲王说此人是巴图,那他便是巴图。嘎查是北狄所辖,一切以哲布亲王的指令为准。”

第638章 没想到竟是她……

  听到声音,哲布转过头去,看了白马扶舟一眼,轻哼一声,抱拳拱手,“想必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东厂大太监白马楫了。失敬,失敬!”

  白马扶舟阴凉凉眯起眼,漫不经心地还礼。

  “不敢。哲布亲王威震漠北,战无不胜,颇有乃父之风。亲王大名,也是如雷灌耳。”

  哲布脸色倏地一变。

  白马扶舟的话,句句中听,可字字都是讥讽。

  哲布的父亲哈萨尔,曾是漠北战神,与南晏的赵樽一南一北,被世人合称为“南北战神”,北有哈萨尔,南有赵樽。哈萨尔虽已故去,但与赵樽是南晏军的信仰一样,哈萨尔也是北狄的一座丰碑。

  可是,哲布就没有其父那么幸运了,数年前,北狄曾与更北端的一个小国发生战争,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哲布自请领兵出战,带着五万人打前锋,不料情报出错,误入对方陷阱,差一点被敌人生擒……

  有人说,哈萨尔原本更属意这个小儿子继承汗位,因为哲布长得更像他,行事为人也深得他的心意。可这一战,改变了哈萨尔的想法,也改变了北狄的局势。此战后,哈萨尔立了大儿子乌尔格为太子。数年后,哈萨尔因病离世,乌尔格顺理成章继承汗位。

  哲布这辈子就只打了一场仗,输得一败涂地。

  白马扶舟轻言笑语地戳到了哲布的软肋,将挖苦用到极致。而这本就是一桩难堪事,哲布还不好回骂,只得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厂督真会夸人。”

  哲布说完,不再与白马扶舟做口舌之争,转而叫人将褚道子和巴图都带回去。巴图早已昏厥过去,身上又有伤,兵丁们很是小心。

  他们将巴图的身子抬到门板上放好,撑着伞正要往里抬,褚道子却突然大吼一声。

  “不好。”声音未落,他已挣脱兵丁的手,抢步过去,一把掐住巴图的人中穴位,厉色地喊道:

  “快去请明光郡主。”

  四周喧哗起来,哲布面色一变,拿着火把靠近,发现巴图嘴唇乌紫,满脸青黑,人已没了声息。

  “死了?”

  褚道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亲王。

  “他中毒了。”

  中毒?哲布有些意外,看了看褚道子的眼睛,对这位身着黑袍的神秘人,很是好奇,“怎会中毒?”

  褚道子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在他迷昏侍卫去地牢里营救巴图的时候,巴图虽有外伤,但那些伤他都看过了,不足以致命。而巴图方才的样子,那脸色乌紫牙关紧咬的模样,分明不是外伤所致。

  就这短短的时间,只有他一个人接触过巴图,他怎会中毒?

  褚道子望了望四周,已不见白马扶舟和东厂番役的影子。

  他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此毒发作甚快,须得明光郡主立即施针,封住他身上经脉,阻止毒性蔓延,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一线希望?

  哲布脸色微变,点点头,招呼下属。

  “快!把人抬到屋里,通知明光郡主没有?”

  明光郡主方才就在东跨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收拾他的侄女,他想了一下,回头看看随身侍从,低低道:“你去。”

  侍从默一下,“是。”

  话音未落,就听到前面传来一串叫声。

  “明光郡主来了,明光郡主来了。”

  不仅时雍来了,赵胤也来了。电光石火之间,没有人去注意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更没有发现赵胤冷气森森的面孔上,没有半分意外。

  “师父。”时雍跟着褚道子走进去,低低问:“知不知道是什么毒?”

  褚道子摇头,大概把方才的情形和她说了一下。

  “你且以金针封穴,护住他的心脉,留下一命再说。”

  时雍深深看他一眼,“明白了。”

  她听出了褚道子的意思,这个毒是白马扶舟下的,事出紧急,先保住巴图的命,再想办法找白马扶舟拿解药。

  时不我待,时雍来不及多想,从随身携带的护脱里抽出银针,取人中、中冲、内关、足三里、太冲,快速入针,捻转,随即连刺通关、通山、通天穴,再刺激其神阙、关元、天枢等处。

  时雍手脚麻利,可是巴图身上到处都有伤,认穴和针灸极为艰难。

  众人屏气凝神。

  屋子里寂静无声。

  床上的巴图脸色更是难看,时雍探其脉息,游丝一般几不可察。

  这个人已经在生死边缘,或说,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随时可能死过去。金针护脉,听上去很是了得,也确有奇效。可是,下毒的人是白马扶舟,她能救回巴图的信心就大打折扣了。

  以白马扶舟的手段,既然下毒,大概率不会让巴图有生的可能。

  时雍额头上冒出一层虚汗,行针的手都有些僵硬。

  这个男人是宋阿拾的生父,马上就要死在她的面前了。

  时雍有一种预感,她救不了巴图。

  他就要死了。

  这种想法,让她额上的汗意越发密集。

  一只手轻轻伸过来,带着幽香的绢子在她额头上摁了摁,拭去浮汗。

  “尽人事,听天命。”

  赵胤会当众为她拭汗,时雍有些意外。

  她没有抬头,低低应了一声,继续专注地行针。

  屋子里的紧张,将空气也感染得低压起来。

  时雍全神贯注,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直到她低低出声。

  “膝后太阳区,小腿阳明区放血。”

  时雍一怔,回头看去,错愕地出声:“娘!”

  没有人想到,陈岚会来。

  时雍也是大为意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陈岚头上仍然带着一顶帷帽,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声音也冷得几乎没有感情,“愣着干什么?你是大夫。”

  是大夫,怎可在救人性命时走神?

  时雍吸了口气,稍一琢磨,不再多话,照着陈岚的话来做。

  陈岚身子僵硬不动,声音低哑。

  “膈俞、胆俞,点刺放血。”

  “委中上穴,委中下穴,找青筋点刺放血。”

  “把人翻过来。”

  “背部,第四至六椎间放血。”

  “再针灸地宗穴,心灵穴。”

  一字一句,陈岚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入时雍的耳朵,冷冷淡淡的模样。与其说他是在救治巴图,不如说她是在传授儿女针灸之法。

  时间过得极为漫长。

  画面却定格一般,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时雍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