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皇孙五岁半(清穿) 第106章

作者:沉坞 标签: 清穿 爽文 穿越重生

  笑容没有醋意,而是欣慰之中夹杂着点点期待,可惜弘晏已经转过身去,没有看见,也没有起疑。

  小跑着爬上御驾,随便扫了眼车厢的空间,便知这儿比之前躺的地方更舒服,更宽敞。日光透过窗,照得里头亮亮堂堂,摆饰尽显帝王尊贵。

  弘晏甜甜地请安,再一抬头,发现皇上身旁除了大总管李德全,还立着两个人。

  一个老熟人——王大人,还有一个顶戴官服的中年大臣,留着一撮短须,瞧着很是英气。弘晏从未见过,却总觉得有些面熟,没等他深思,只见一方小巧桌案明晃晃地搁在中央,上头摆好了笔墨纸砚,还有一本《论语》,一张密密麻麻列着满文的板册,用处为何,不言而喻。

  弘晏浑身一僵,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皇上笑眯眯地说:“元宝,见过两位师傅。这是汉文师傅王士禛,满蒙师傅阿灵阿,朕特意为你挑的大才,专门教导你读书。”

  弘晏:“……”

  “你既年满六岁,南巡归南巡,学业不能落下。否则回宫一查验,连伴读也比不过,岂不是因小失大?”皇上谆谆教诲,“朕在一旁看着你,或是去后头批折子,若有不懂的功课,问汗玛法就行。”

  弘晏:“…………”

  皇上作为一对一课后辅导,这是多大的殊荣,怕连太子幼时都没有这样的vip待遇,传播出去能让多少人红眼,然而弘晏没有觉得高兴。

  脑中缓缓冒出一句话:终日打雁,终是被雁琢了眼。

  阿玛是如何同他保证的?推迟,延后,不叫学业与南巡冲突。如今倒好,冲突是不冲突了,却是一边赶路一边读书,不浪费丁点空隙,真真映射了那句诗,‘一寸光阴一寸金’哪。

  他阿玛是个鬼才,玛法是个不逞多让的行动派,两相一结合,彻底叫南巡变了味儿。弘晏望望王大人,这是从前不慕名利,倔强高华,不知为何对他吹彩虹屁的老熟人,又望望钮钴禄大人,这位是十阿哥的亲舅舅,另一层面上的国舅爷,皇上的心腹重臣。

  成日闷在车厢里,不觉得难熬吗。特别是王大人这身子骨,千里迢迢如何受得住?

  下江南,不是这么个下法呀。

  可他们面上洋溢的欢喜的笑容,那副为人师表的姿态,让弘晏心头一跳,沉默下去。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再问下去,说不定会问出个戴梓第二,于是闭起嘴,半晌竖起一根大拇指,艰难道:“汗玛法,阿玛同您都是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

  说罢,像是认命一般,迅速调整好僵硬的神色,正经地一拱手:“师傅!”

  ——

  如今处于学业的起步阶段,弘晏的课程表是这样的:从早到晚三节课,一节学汉文,一节练满语,一节写大字,两位师傅轮流轮值。

  与无逸斋的普遍教学模式不同,如今出行在外,皇上特意让人减轻强度,贴心地给乖孙留出足够的玩耍时间,没有让他起得比鸡早——虽然这个‘足够’,在弘晏眼中只有一丢丢。

  被褥行囊让人搬来,吃睡都在御驾里边,他连质问太子都没法质问了!

  很快,明黄色的宽敞车架响起隐约的读书声,清脆稚嫩,却又流利万分。

  有皇上启蒙的基础在,皇长孙轻轻松松入了门。与太子暗自猜测的,儿子被坑也许不甘不愿、积极反抗的情形大不一样,弘晏没有消极偷懒,弘晏学得还挺认真。

  一来有皇上的‘监视’,二来如今的他,和从前的心境完全不同。

  系统也不知要和他绑定多久,或许是十来年,或许是一辈子,但不论多久,咸鱼的梦想已经随风消逝——不过从‘保住小命,保住阿玛的储君之位’,换了另一个目标。

  弘晏深沉地想,他要立功,还要催促身边人立下许许多多的大功,避免叔伯斗鸡似的的争斗,共同建设海内外美好家园,还要……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端水大师。

  至于读书,那是一辈子的累积,有付出就有回报,亏不着自己。当下努力一些,争取打动皇上,走水路下江南的时候轻松愉悦,欣赏两岸风景!

  弘晏的脑瓜子本就是官方认证的聪明,不出几日,便找到了从前苦读的感觉,写出来的功课、背诵出来的文章让皇上满意,让师傅惊喜。

  尤其是王大人,满腹才学、严于律人,端看他对作诗天才杨柏的态度就明白,那叫一个高要求,高水准,看向弘晏却像看着自家孙儿。轻言细语,慈爱得很,常常让弘晏打一个哆嗦,心道如今还没来到写诗阶段,否则师傅非得被他气吐血不可。

  他那循规蹈矩的文采,能和杨柏比吗?

  殊不知王大人一日比一日激动。真是江山有继,毛遂自荐成为小爷的师傅,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和随扈的翰林院掌读学士低调炫耀:“皇长孙殿下真乃天才。”

  翰林学士:“……”

  翰林学士嫉妒得质壁分离。他压低声音:“子真啊,能否替我向皇上举荐举荐?万一你气力不支,教导小爷读书,也要有继任的人选不是。”

  王士禛冷冷一笑:“汝梦乎?”

  翰林学士:“……”

  ——

  人呢,都是复杂的;男人呢,都是有劣根性的。

  就像好不容易在父子对抗之中占得上风的太子爷,儿子读书去了,明明是大喜之事,可时间一长,反倒不得劲起来,有些思念和元宝斗智斗勇的日子。

  在何柱儿喜气洋洋禀报小爷读书用功,颇得师傅夸赞的时候,太子轻轻叹了口气,吓了何柱儿一大跳,转而摆摆手,跟随皇上巡视黄河去了。

  圣驾未至德州,走的还是陆路,同一时间叹气的还有四爷八爷,一个如何也没有料到读书之事,等闲见不着弘晏;一个苦于秘密皇命,想见知己,比偷情还难如登天。

  好不容易能够碰上一面,却远远看见皇上牵着弘晏的手,手指平静奔涌的母亲河,似是传授训谕,这个时候请见,不是找打是什么。

  “你瞧,今时看着水位不高,年年春汛,都需官府大力防范。”皇上目光平静,注视着沉底黄沙,“治河,治河……哪是那么好治的?”

  塌岸决堤,洪灾汛灾,自古以来无法避免,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全绕不过,随着时间推进,河况已经改善了太多太多。像皇上亲政之后,任命的河道总督都是实干之人,譬如如今的李光地,在治河一道颇有心得,皇上让他候在德州接驾,以示信任与嘉奖。

  听闻这话,弘晏沉思许久,思维不可抑制地发散,半晌悠悠道:“汗玛法。若孙儿有了治河的爱好……”

  皇上顿了顿,“太和门前的金水河,朕让你随便造作。”

  弘晏:“……”

  他连护城河都不配吗??

  当晚,圣驾没有停留,连夜赴往德州。皇上领着太子,一刻不停地接见官员,垂询政务,待诸事已毕,临近码头已是第二天晌午。

  一艘巨大龙船静静停靠岸边,还有极不起眼的护航船只,数了数共有八架。仰头看着古朴威严的庞然大物,弘晏眼睛闪闪亮亮,评估着记到脑海之中。

  还在打量间,便听皇上吩咐李德全:“不着痕迹地散播出去,让登船的每一个人知晓。就说朕让人捎带连发火器与新式战车图纸,带往江南秘密建造,以图增大量产,震慑四方。”

  李德全低声应是,弘晏心脏猛地一跳,既如此……

  皇上凤目幽深,大手牵着弘晏的小手,忽而察觉到了什么,垂头望去,就见乖孙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眼底似有千言万语。

  皇上思绪一停,摸摸他的脑袋:“热闹可看,只是昙花一现,不能长远——住在船上,也是要读书的。”

  弘晏:“……是。”

第124章 刺杀 国庆快乐!

  码头边,送驾的官员跪了一地。他们微微抬眼,就见皇上牵着皇长孙殿下的手上了龙船,顿时屏息,收住内心震动的波澜。

  尽管听说皇长孙殿下多么多么受宠,各种消息从京城传遍四方,但耳朵听见不如眼见为实。沿路以来,地方官员们亲眼得见皇上对太子爷的信重,天家父子感情深厚,尤胜从前;他们也终于得见,皇上与小爷的相处,比寻常人家的祖孙还要亲密一些!

  如此毫不忌讳的、无上的宠爱,同样是一种暗示,也是皇上透给他们看的心意。有官员想到这层,行礼越发恭敬起来,待吉时已至,龙船开动,方起身远眺,低声唤了一句:“李大人,您怎么看?”

  时任河道总督的李光地站在最前,捋着短须,眼神既欣慰又遗憾。

  前不久,有小道消息传来,说皇上喜他治河有方,乃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直隶总督。天下总督,直隶最尊,也是李大人简在帝心,从不掺和皇子争斗的缘故。

  半晌,李大人叹息一声:“王士禛好福气,反观吾,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一代帝师,谁不想当?也就是那老小子,趁他外放的时候趁虚而入,还装作一副清高不屑的模样,天天喊着辞官归隐。姓杨的小徒弟天资过人,已经够人眼红了,现在占了更大的便宜——姓王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都是同僚,同为汉人,祖籍也相差不远,真让他没处说理去!

  官员:“……”

  眼瞧着李大人眼睛红的都要滴出血,那人呆愣一瞬,许久才反应过来,不由跟着露出惆怅之色,“您说的很是!下官与您一样,唉,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

  沿岸旌旗猎猎,喧鼓震天,待随扈众人一一安置,龙船破水而行,一刻钟后,仿佛依旧能够听见官员的叩别之声。

  皇上住在龙头,这儿的房间最大,最为豪华。弘晏钻进专属于他的屋子,就在龙船的最中央,太子、四爷以及诸位阿哥的隔壁;随行大臣住在中左,女眷住在中右,龙船统共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乃是宫人居住的地方。

  弘晏感受许久,只觉船舷站立平稳,毫无晃动之感,体验感十分舒适。寝卧带了一个小书房,低调且不失别致,是与紫禁城颇为不同的风格,称得上雅致。

  弘晏暗自点头,还没欣赏够,就见汉学师傅笑容满面地现身,慈爱地对他说:“该上课了。”

  弘晏:“……”

  同样作为皇长孙的师傅,阿灵阿的处境还算平安,一来是国舅爷,二来是勋贵大族的领头人,不像王士禛那般,在不知不觉间,拉满了天下汉臣的仇恨值。但他不甚在乎,整个人返老还童似的精神,每每遇见心怀不轨、欲撬墙角之徒,眼底充满了傲然,像是在说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弘晏觉得这副模样怪熟悉,像是哪里见过似的。

  不敢深想下去,他老老实实地拿起《论语》,开始例行一日的背诵,余光瞥见门神一样的、皇阿玛派来的宫人,暗地里长长叹了口气。

  何时才能瞧上热闹?

  龙船在济南停留两日,继而往镇江、无锡而去,时间一长,皇长孙深居简出,勤奋好学的形象牢牢树立,传入宫妃女眷的耳朵里。

  随驾没有高位妃嫔,一些小常在,小答应,都以膝下有子的定贵人为先,尽管定贵人低调和气好说话,她们却不敢慢待。眼看着十二阿哥渐渐起来了,母凭子贵的大好日子近在眼前,说不准又是一个良嫔!

  ……

  “皇长孙有单独的师傅教授,额娘不由想着,你出来这些时日,可会落下课业?”定贵人温柔望着前来请安的十二阿哥,嘴角带笑,眼里带了丝丝忧虑,“不若额娘去同皇上求一求恩典……”

  十二失笑,而后赶忙说道:“额娘莫忧,儿子带了书籍,每晚都看的。弘晏与我不同,他年纪小,尚在初学阶段,这才不能落下功课,这么一来,反倒苦了他。”

  十三弟找他嘀咕过,他们有志一同地认为,汗阿玛太过严苛了些。南巡只管玩乐,何不回京再读?

  定贵人笑容不变,“原是如此。”

  母子俩温馨地聊了好些时候,待十二阿哥告别离去,定贵人神色淡了下来,转而望向贴身宫女,温声问:“什么火器图纸,战车图纸,你们从哪里听来的?”

  宫女神色惊慌,见主子没有怪罪的意思,像是松了一口气,小声说:“前头伺候的小钱子是奴婢的同乡,与乾清宫当差的有旧,闲话时候同奴婢谈起。说皇上有意在江南训练一支火器营,为肃清反贼,震慑四方呢。”说着眼神憧憬,那场面,光是想想就热血沸腾,若能见上一见该多好?

  定贵人眸光一沉,面上恍若好奇,问得更仔细了些,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笑,说要小憩一会儿,让她退下。

  转眼寝卧无人,她死死闭上眼,掌心蜷缩在一处,新式火器,新式战车,上天竟是如此不公。若能让胤祹……不,即便探听出图纸的下落又如何?

  那人已经不在了!还有逃亡南边的‘反贼’,她一个深宫妇人,该如何救?!

  满身悲戚化作死寂,她站起身,眺望窗外青碧色的水波,告诫自己不能急,慢慢来。

  她有一辈子筹划,胤祹会是最好的帮手。

  ——

  乘水而下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进入淮河流域,太湖近在眼前,皇上忽而下令放慢船速,顷刻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一点一点,罩住整座龙船。

  紧接着,皇上善心大发,许是顾虑到王大人的承受程度,斟酌再三,终于批准乖孙两日假期,让他待在房里玩儿。

  弘晏几乎喜极而泣,热闹来了,神蛙服也要来了。他麻利地套上护心软甲,继而勉为其难,将剩下的一副给太子送去,叫他好好穿上,同时感叹如今这世道,像他这般以德报怨的人,不多了!

  安排就绪之后,弘晏收拾收拾,准备同汗玛法一道看热闹,然后被几个陌生的灰衣侍从堵在了门前。

  领头的副首领一板一眼,“我等奉皇命轮班,守护殿下的安全。”

  话音刚落,小灰小黑冒出头,朝主子一拱手,片刻不见了踪影。

  弘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