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毁灭吧 第66章

作者:昔邀晓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迎亲的来了。

  新郎上门迎亲,必然要受到女方家人的种种为难,燕兰庭在外头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反正岑鲸在屋里等很久才等到嬷嬷给她递来障面扇。

  岑鲸拿上障面扇,在嬷嬷的搀扶下前往正堂,去见来迎亲的燕兰庭,同时向舅舅舅母拜别。

  从自在居到正堂,这条路岑鲸走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走得那么慢,那么仔细,途中所看到的一切风景,都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她脑海里。

  正堂之上,舅舅舅母端坐上首,四周围满了亲朋宾客,而在他们面前站立的,便是一身新郎装扮,器宇轩昂的燕兰庭。

  岑鲸隔着细绢扇面,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红色,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像极了十年前上元灯节那次心动。

  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旁,心想,十年前心动之际,她绝对不会想到有今天。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岑鲸感到不真实,燕兰庭何尝不是。

  且他还比岑鲸要夸张些,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没睡好,一路行来,只觉一切都仿若梦境,哪怕他亲眼看着岑鲸上的花轿,又亲眼看着岑鲸从花轿上下来,跨过马鞍,踩着转席一路走进相府,他心里依旧不曾有半点真实感。

  转席通往青庐,也就是专门搭建起来拜堂的地方,拜堂后一对新人移至婚房,燕家的伯母婶娘们将准备好的红枣桂圆等物洒满床铺,谓之撒帐。

  燕兰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真实感的呢,岑鲸却扇之后。

  看到岑鲸的脸,还有岑鲸眼底隐藏的倦意,那一刻,燕兰庭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和岑鲸举行昏礼,和他喜欢了许多年,一度以为连再见一面都是奢望的岑鲸。

  岑鲸放下障面扇,抬眸望进燕兰庭的眼。

  她不知道燕兰庭对她的爱慕,还以为是自己太喜欢燕兰庭,光被燕兰庭注视,都会有“他爱我”的错觉。

  却扇礼后是喝合卺酒,用红线相连的酒瓢不能离太远,因此低头喝酒时,两人的额头撞到了一块,观礼的女眷们哄笑不已,一旁的仆妇嘴里更是不要钱地往外吐吉利话。

  这也就罢了,燕兰庭还在喝完酒后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问:“疼吗?”

  ——哪有半点对皇帝赐婚不满的模样。

  谁也不是傻子,由此看出坊间传言为虚,暗笑燕兰庭平日里多冷的性子,竟也是个疼媳妇的。

  岑鲸也看出来了,燕兰庭是在为她挣面子,生怕有谁因外头的传言怠慢了她。

  岑鲸敛了眉眼不说话,旁人以为她害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的心脏像是被人温柔地捧着,还轻轻地落了一吻,既欢喜,又折磨。

  因为岑鲸知道,燕兰庭对自己的好未必与情爱有关。

  夫妻同饮合卺酒是倒数第二个流程,最后再让人挑一缕他们各自的头发,绑在一起剪下,意为结发夫妻,这一切才算彻底结束。

  接下来燕兰庭要到外面招待宾客,岑鲸则留在屋内等燕兰庭回来便可。

  燕兰庭也知道这一天的流程有多繁琐累人,待观礼的亲朋退去外头喝酒,屋里只剩伺候的丫鬟嬷嬷,燕兰庭覆上岑鲸的手,对她说:“要是觉得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左右是在相府,燕兰庭幼时吃过叔伯管家不严的苦,因此对相府上下约束极严,不会让谁乱嚼岑鲸的舌根,岑鲸想做什么都行。

  岑鲸领燕兰庭的情,但她还是想等燕兰庭回来,因为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们的婚姻到底包不包含开车这一项目。

  岑鲸以为自己能在今晚酒席散后得到答案,却忘了自己身体不好,重生以来再也没有碰过酒,以至于酒量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光那一小口合卺酒,就让她在燕兰庭离开后不久表现出了醉酒的生理状态。

  她的脸颊开始发烫,脑子昏昏呼呼,性情也跟着肆意起来,颇有几分当年在洪州同一大桌人拼酒,喝到最后被燕兰庭背回屋,嫌弃醒酒汤不好喝,硬要燕兰庭大半夜给自己弄些蜜饯来就汤的任性模样

  她抬手乱摸,试图把头上的金发冠摘掉,太重了,压得她头痛。

  一旁的挽霜和陪嫁嬷嬷本想劝一劝,好歹等姑爷回来再散发,后见岑鲸下手没章法,扯断了好几根头发,只能替她把发冠给摘了。

  岑鲸摘完发冠,眼睛酸涩想要躺床上去睡,又还记得心中的疑问,于是靠坐在床边,等燕兰庭回来给她答案。

  期间岑鲸迷迷糊糊睡过去好几次,挽霜看她头发都散了,干脆不再管什么规矩,想把她扶到床上躺着,可每次刚一碰到她她就醒了,还挥开挽霜的手,让挽霜别管自己。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外头宴席散去,燕兰庭特地洗掉了一身的酒气才回来,进屋发现岑鲸靠在床边瞌睡,赶紧上前几步,还没来得及责问屋内伺候的人为何不劝岑鲸好好躺床上,岑鲸就醒了。

  岑鲸以为又是挽霜,下意识把伸来的手挥开,忽觉触感不对,抬头对上燕兰庭微愕的脸。

  岑鲸没有停顿,又把燕兰庭的手拉了回来,让他在床边坐下:“你啊,我当是挽霜呢。”

  燕兰庭方才被吓到了,他还以为夫妻身份会让岑鲸抗拒自己的触碰。

  他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岑鲸散落肩头的长发,还替她把脸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试图以更多的触碰来压惊,只有表面上依旧平静:“怎么不躺床上睡?”

  “等你回来。”岑鲸的声音越来越小:“有问题想要问你。”

  燕兰庭听不清最后几个字,于是低头凑过去:“什么?”

  “我有问题想问你。”岑鲸倾身,一只手撑在燕兰庭身后的褥子上,嘴唇挨到燕兰庭耳边,炙热的吐息染红了燕兰庭的耳廓。

  太近了,近到燕兰庭都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应当是梳妆的时候,往头发上抹了桂花发油一类的东西。

  燕兰庭的喉结上下滚动,没被岑鲸握住的那只手抬起,像是怕岑鲸喝醉酒身子太软会载倒一般落在她后腰处,声音难掩低哑:“你说。”

  岑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怎么问都好像不太对,毕竟……燕兰庭知道她是岑吞舟,也知道岑吞舟的真实年纪,她怕自己问得太露骨,会叫燕兰庭觉得尴尬。

  她动用被酒精糊住的大脑,最后委婉地问出一句:“女子初夜得有元帕,你打算怎么办?”

  燕兰庭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说:“元帕本就是新嫁娘备给婆母看的,如今不会有人管你要元帕,便是没有,也没什么。”

  明白了。

  岑鲸心中叹息,叹得格外沧桑——

  所以她这辈子,还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开上车吗?

第70章 【一更】“都说男子婚后易变……

  岑鲸把额头压在燕兰庭肩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说不好是倦了不想再做任何反应,还是干脆就睡着了。

  燕兰庭半抱着岑鲸,略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岑鲸醉了,因为岑吞舟喝醉就是这样,会对亲近之人失去距离感,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在外边被人敬酒的是自己,待在屋里的岑鲸却比自己醉得还厉害。

  难道是等得无聊,喝酒了?

  屋里伺候的下人还在,燕兰庭想问他们岑鲸是不是在自己离开后又喝了酒,然而话音在对岑鲸的称呼上出现了卡顿,好一会儿寂静的空气中才响起燕兰庭的声音,语速比平时要稍慢一些,暗自体会那格外新奇的称呼:“夫人喝酒了?”

  挽霜有些怕燕兰庭,哪怕出嫁前被陪嫁嬷嬷好生调教过数月,面对燕兰庭的提问她依旧无法对答自如。

  最后还是给岑鲸陪嫁的林嬷嬷上前一步:“回老爷的话,夫人只喝了合卺酒,想是不胜酒力,这才有些醉了。”

  燕兰庭意外,没想到岑鲸的酒量会变得那么差。

  随即他又吩咐她们去备热水给岑鲸洗脸,原还是要让岑鲸泡泡脚的,江袖给的药方子不错,岑鲸长期泡下来,手脚冰凉的症状减缓了许多,可惜现在天太晚,只能先洗一下了事。

  燕兰庭不想折腾困倦的岑鲸,岑鲸却自己从燕兰庭肩上抬起了头,说:“我要沐浴。”

  这一天事儿太多,哪怕岑鲸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也觉得不洗澡难受,要没有条件她肯定能忍,但这里是相府,所谓的新房,就是她作为岑吞舟时睡的那个屋。

  环境太熟悉,岑鲸没道理委屈自己。

  燕兰庭摸了摸岑鲸额头上压出的红印子:“你刚睡醒,沐浴会着凉。”

  岑鲸:“可是我想沐浴。”

  面对岑鲸的坚持,燕兰庭晓之以理:“今天也不是很热,我让人打水来,你先擦擦将就一晚,明天起了再洗。”

  岑鲸沉默下来,把额头又搭回到燕兰庭肩上。

  燕兰庭以为她妥协了,下人也都忙碌起来,去端水的端水,拿寝衣的拿寝衣。

  岑鲸抬起手抓住燕兰庭的衣襟,指甲在衣襟的绣纹上刮了刮,像是手上太闲,随便找了个消遣,嘴里也没头没尾地说起了别的事:“我原想叫乌婆婆也来吃酒的,可她说自己这一生命途坎坷,怕在我成亲这日过来,会碍了我以后的日子。”

  岑鲸的声音维持着只有燕兰庭能听见的音量,嘟囔:“小老太太讲究忒多。”

  岑鲸一边埋怨,一边跟燕兰庭提议:“我想给她腾个屋子,往后旬休或是逢年过节的,就把她接回来住。”

  燕兰庭:“这里永远是你的相府,你说了算。”

  岑鲸:“等乌婆婆不想在书院里待了,让她过来陪我。”

  燕兰庭:“好。”

  岑鲸:“有些饿,叫厨房给我做碗吃的。”

  燕兰庭:“好。”

  岑鲸:“我要沐浴。”

  燕兰庭根本不上当:“不行。”

  岑鲸松开燕兰庭的衣襟,掌心撑着燕兰庭的胸口,往后靠回到床柱上,语气并未作怪,很是平淡寻常,因此显出几分正经来:“都说男子婚后易变,原来是真的。”

  燕兰庭无奈极了,可他并不因这样的无奈而困扰,因为岑吞舟当年也没少让他无奈,偶尔把他惹急了也是有的,所以早在迎娶岑鲸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对此充满期待。

  毕竟,燕兰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轻易被岑吞舟牵着鼻子走的少年,他对岑鲸说:“我几年前曾跟乌婆婆提过,让她搬回相府来住。”

  岑鲸:“她怎么没答应?”

  燕兰庭:“她怕触景伤情。”

  岑鲸顿住。

  燕兰庭:“如今你在,她必然是愿意回来的,所以哪怕是为了她,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明天再洗,好吗?”

  岑鲸:“……”

  这一局,是燕兰庭胜了。

  岑鲸吃了碗厨下端来的热汤面,随后洗干净脸,到屏风后让挽霜帮自己一块把繁复的嫁衣脱下,再洗了手脚,换上寝衣。

  岑鲸是觉得自己开车无望,索性一切照旧,殊不知在林嬷嬷看来,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合规矩。

  林嬷嬷是杨夫人特地托长乐侯夫人找来的,杨夫人知道自家门户配不上相府,一应规矩也肯定比不上,于是就安排了原在国公府做过的林嬷嬷来给挽霜教规矩,还让林嬷嬷陪嫁,好时刻提点岑鲸,免得岑鲸在相府出什么岔子。

  林嬷嬷也做好了岑鲸和挽霜这对主仆不靠谱,自己可能要累死累活的准备。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贵为丞相的姑爷会如此纵容她家姑娘。

  醉酒散发不说,大好的新婚夜,谁家新嫁娘不是主动伺候丈夫宽衣,到时浓情蜜意,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再悄无声息退出去就好。

  偏她家姑娘另辟蹊径,拉着丫鬟自己到屏风后头换衣服,全然不顾姑爷这边。

  林嬷嬷就没这么手足无措过,她眼睁睁看着岑鲸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与收拾好床铺的丫鬟擦肩,上床盖被。

  林嬷嬷也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庆幸,岑鲸好歹记得在床上留出空位,给另一个人躺。

  虽然留的位置不对,做妻子的应该睡外边才是,这样下床便不会惊动睡在里头的丈夫,必要时还方便去拿东西倒水,早上也能在丈夫醒后跟着醒来,伺候穿衣。

  着急的林嬷嬷显然已经被岑鲸给带偏了,她忘了夫妻成婚头一晚不该是单纯的睡觉,还想到床边去提醒岑鲸,然而还未走近,就被刚喝过醒酒汤的燕兰庭给拦下:“她睡了,莫要吵她。”

  燕兰庭语气淡淡,林嬷嬷低下头,心中莫名升起几分惧意,但还是壮着胆子为岑鲸说了几句话:“夫人早前一直在书院,也是成婚前几日才从书院回来,新学的规矩记不住也是有的,还望老爷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