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清雪
小姑娘不舍得跟爸爸分开，两只大眼睛瞬间包上了泪，扯着小身子扑向爸爸，于是上身在爸爸怀里，下身在妈妈怀里，爸爸妈妈怕她受伤，赶紧走近了几步，这是这对夫妻离婚后距离最近的一次了，相对站着，胳膊挨着胳膊，但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闺女身上。
“早早不要离开爸爸。”
刚见到爸爸，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要分开，别说小姑娘了，就是换成大人也受不了，梁宏杰也舍不得离开闺女，但是他必须工作啊。
“早早乖，等到天黑了，就能见到爸爸了。”
小姑娘流着泪撇嘴：“爸爸说话算话。”
梁宏杰想起以前几次因为突发事件，没有能够履行承诺回家接小闺女的事儿，不由有些脸红和愧疚，但是这一次应该能够回来，便说道：“好，爸爸说话算话。”
小姑娘还是不放心，伸出小指头出来：“拉勾勾，爸爸说话不算话，就要变长鼻子。”
梁宏杰不明白这是什么说道，但是还是伸出大手跟小闺女拉勾，小姑娘这才重新回到妈妈的怀抱，梁宏杰看着小闺女通红的眼睛，再是不舍，还是跟沈林琪说了声：“麻烦了。”然后狠心离开。
小姑娘见爸爸再次离开，难过地把小脑袋贴近妈妈的颈窝，小身体一抽一抽的，沈林琪的脖颈处，瞬间便开始潮湿了，沈林琪的心真是又酸又疼。
“早早乖，爸爸不是说，等到天黑就来接你吗？”
早早闷声闷气地回答道：“可是早早还是想爸爸。”
沈林琪把她的小身子往上抱了抱，这才说道：“好好，想爸爸，走，先跟妈妈去办事儿，咱们再回来等爸爸，好不好？”
小姑娘没吭声，沈林琪便抱着她走向公交车站，上了公交车坐到座位上，小姑娘的情绪才缓过来一点儿。
“妈妈，爸爸如果天黑不回来，早早以后都不要理他了。”
沈林琪笑了笑没说话，梁宏杰没有挑拨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她也不会破坏他们父女的感情，她不是好人，也有自私的一面，但是该有的坚持和底线还是得有的，不想再谈论梁宏杰，她便把话题扯开。
“早早啊，呆会儿咱们到了顾爷爷和徐奶奶家里，记得乖乖喊人啊。”
早早不解地问：“顾爷爷和徐奶奶是谁啊？”
沈林琪回答道：“是两个很厉害的人。”
早早最佩服厉害的人了，于是瞪大眼睛问妈妈：“比爸爸还要厉害吗？”
沈林琪笑着跟小闺女解释：“他们是和爸爸一样厉害，但是他们厉害在学问上，爸爸的厉害在抓坏人方面。”
小姑娘还小听不懂妈妈的话，两只大眼睛便出现了迷茫的神色，沈林琪趁机跟她解释：“就像早早每天都要学习知识，比如识字，比如画画，顾爷爷和徐奶奶就厉害在写文章和画画上，他们写出的文章，画出的画，能够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启示和享受。”
小姑娘还是不懂，不过她却是明白了顾爷爷和徐奶奶虽然不会抓坏人，但是也是厉害的人，但是究竟怎么个厉害法，她还是不懂。
一路上母女俩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顾德生家里，顾德生虽然是日报社的老员工，但是他并没有住在日报社的家属院，他祖上有资产，抗战时期又举家资助革命，虽然家里没有人参军，也没有人在政府部门工作，但是却因为这个原因，对国家也有功，因此顾家才会被人保下。
但是虽然如此，家里的大宅院却也不能住了，只能住到这个只有一进的小四合院里面，如今虽然归还了祖宅，但是他们也没有搬走，说是一家人住在小房子里面，已经住出感情来了，其实又何尝不是担心搬进大宅院会碍人眼。
好在院子虽然小，但是挤一挤还是够住的，院子被老两口打理很干净，除了这之外，再没有其他了，不过她看到西厢房的窗口下面放着许多的花盆，里面还有土，看来以前是种过花的，主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才放弃了，她想到了那特殊的十年，心里边叹了口气，谁也不容易啊。
“顾先生，我如约来了，我这个学生，徐老师还收吗？”
沈林琪和顾德生因为请教问题，接触得多了，也明白他看着严肃，其实私下里非常随和，所以才敢开这样的玩笑。
顾德生在家里也恢复了本性，听到沈林琪的话，便大笑起来，朝着堂屋喊了起来：“婉莹，你的学生来了。”
堂屋的布帘子一掀，走出一个优雅的身影，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在这个徐老师的身上可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上身是普通的深蓝色列宁装，下身不过一条同色的裤子，再加上普通的带着系带的黑色布鞋，可是眉宇间的轻愁，一举一动之间的优雅，让人的脑海里只能闪现出一个字来，那就是“美”。
“徐老师，我是沈林琪，不知道顾先生有没有跟您提过我，我想要跟您学画画。”
徐婉莹展颜一笑：“提过的，快请进。”
美人笑起来，杀伤力更大，沈林琪的脑袋有些晕乎，就连早早都比平时乖巧了不少，大眼睛一直随着徐婉莹动。
到了房间里，沈林琪都不知道怎么坐下的，等回过神来，手里面已经多了一杯热水，她的脸一下子红了，真是丢人，一大把年纪了，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颜狗，而正在她自我唾弃的时候，我们的早早说的话，更是让她差点钻地缝里去。
小姑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婉莹，然后奶声奶气地说道：“奶奶，你好漂亮啊，一点都不老，妈妈骗人，你应该是阿姨，不是奶奶。”
真是坑娘的孩子，你夸人漂亮就算了，干嘛还要带上她，就在她尴尬的时候，徐婉莹笑了，把早早拉到身边，并且夸赞道：“我们早早也漂亮，早早的妈妈也是个大美人。”
早早被漂亮奶奶夸漂亮，竟然罕见地红了小脸儿，沈林琪也顾不上尴尬了，啧啧地看着自己闺女害羞的小表情。
“小沈啊，不知道你想学什么画？只要我会的，我都会教给你。”
沈林琪是比较贪心的，：“什么都想学”
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
徐婉莹笑道：“不贪心怎么上进啊，无论学什么，都要有一颗贪心。”
美人不仅仅人美，说话也好听，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沈林琪对自己未来的学习更加期待了，徐婉莹这边趁机要求她去画一幅画，就在她眼前画，她要看看她画时候如何用笔。
顾德生看这师徒俩要做正事了，便准备把早早带出去玩儿，哪里想到小姑娘不想离开漂亮奶奶，说什么也不出去。
“老顾，让孩子留在这里吧，这孩子乖巧，不会打扰我们。”
徐婉莹的话，让沈林琪嘴角抽抽，她闺女乖巧，那是没有看到她打架，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不过小姑娘不愿意出去，她今天又难得乖巧，她便也没有说话，别硬让她出去，小祖宗不愿意闹腾起来。
顾德生见妻子这样说，孩子妈妈也没有反对，便索性留在房间里，他也想要看看妻子如何考沈林琪这个学生。
沈林琪被俩人盯着，顿时紧张起来，手心里都出了汗，不过还好，能稳得住，铺开一张A4纸放在画板上，然后把顾德生刚刚给她拿过来的画画的各种笔，还有各种颜料，都摆放好，这才低头沉思起来，最好定好了画什么画之后，便开始在画板上画了起来。
随着沈林琪的描画，一个小姑娘跃然纸上，那小姑娘分明就是早早，她画的就是早早今天的样子，等画好后，便拿去给徐婉莹看。
“色彩和布局都很好，就是线条上悠着不流畅，还有光影处理得不好……”
徐婉莹柔声点评着沈林琪的画作，顾德生在旁边直点头，而早早早就被自己的画像吸引住了心神，眼睛也不眨地盯着。
“这样，你画了一副画，我也该画一副才对，让你看看我的水平，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学画画？”
徐婉莹点评过后，便起身这样说道，沈林琪连忙摆手：“我是相信徐老师的实力的。”
徐婉莹却坚持：“相信是一回事，但是只有真正的实力，才会让人心服口服。”
沈林琪见徐婉莹坚持，便笑着说道：“那我也欣赏下徐老师的画作，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啊。”
顾德生听到沈林琪的话，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那意思说是她识趣，沈林琪心里暗笑，她本来想要拍徐老师的马屁，哪里想到取悦了顾德生，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不过也是，徐老师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谁不爱，她要是男人，她也会当眼珠子一样的护着。
徐婉莹的画画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美，画美人更美，不提沈林琪的痴迷地看着，就是顾德生看着自己妻子都露出了痴迷的神情，沈林琪注意到之后，不由心生羡慕，都这把年纪了，感情还能这么好，她这辈子是不可能遇到这样的感情了，当然她也没有想过再开展一段感情，她的余生只要照顾好闺女就是了。
“哇，上面的早早好漂亮啊。”
徐婉莹的画很快就画好了，小姑娘第一个发现的，她睁大眼睛看着上面自己的画像，小嘴儿都成了“o”型。
沈林琪也赶紧看过去，画上的小姑娘粉粉嫩嫩，小嘴儿抿着正在笑，大眼睛因为主人笑着，弯成了大大的月牙儿，而小脸儿上还有着红晕，沈林琪看着画上的小姑娘，她这神情，分明就是刚刚被徐婉莹夸漂亮的时候，难得一见的娇羞表情。
徐老师也太厉害了，早早的娇羞小表情就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她给抓住了，而且还画得那么传神，看她闺女眼睛里的小星星，在纸上都要闪闪发光了。
看了徐老师的作品，再看自己的，沈林琪突然有种班门弄斧的羞愧感，恨不得立马把自己先前还算满意的画作一把火给烧了。
“徐老师，您这画神了。”
徐婉莹摇了摇头说道：“好久不画，手都生了。”
沈林琪怀疑徐老师在凡尔赛，但是她没有证据，不过她真心佩服徐老师的画功，于是趁机说道：“手生还能画这么好，徐老师，跟您一比，我那画就是小学生画的一样，徐老师，我这么笨，您还愿意收我这个学生吗？”
徐婉莹笑道：“怎么不愿意，你的画作还是很有灵气的，不过你可想好了，跟我学画可以，但是作为我的学生，我的要求可是很严苛的，到时候不要叫苦。”
沈林琪立马道：“严师才能出高徒，我巴不得您严厉呢。”
徐婉莹见沈林琪向学心强，便点头同意收她这个学生，沈林琪立马大喜，立马将自己准备的礼品拿过来，一盒老字号的京八件点心，徐婉莹没有推脱，直接收了下来，沈林琪把拜师礼送上后，便问：“我瞅着那电影儿上面，拜师还要磕头敬茶，我不知道这里面的讲究，徐老师、顾先生，您们二位看还需要准备什么，我立马去准备，我第一次拜师，不想委屈了我老师。”
徐婉莹却说道：“你仅仅是跟着我学画，我偶尔指点你一下而已，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收徒，不用这么隆重。”
沈林琪有些失落，想要再争取争取，但是顾德生对她摇了摇头，她只能偃旗息鼓，唉，能有个厉害的老师就已经不错了，她还想做人家的弟子，太过得陇望蜀了。
“爸、妈，我回来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道温润而低沉的男音，顾德生和徐婉莹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徐婉莹坐着没动，而顾德生已经快走几步去掀帘子了，只是他还没有走到门口，门帘子一掀，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个时候，沈林琪的脑海里涌上这么一句诗，以前她读到这一句诗，并没有联想，只是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优美词句摘抄，哪里想到今儿直接给她来了这么一视觉个暴击，这句诗没有用来写作文，反而用来赞美一个现实中的男子。
“家里来客了，哟，还有个小客人，妈，您终于舍得又画画了。”
男人的声音也好听，容貌像极了他的母亲，妥妥的一个美男子，沈林琪也只有美人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吧。
“小沈啊，这是我和你徐老师的小儿子顾宇，现在正在京城大学读书，小宇，这是我在日报社的同事沈林琪，以后就算你妈的学生，向你妈学画，这是她的女儿早早。”
顾德生给做着介绍，但是介绍小儿子时候的自豪语气，那是藏也藏不住的，这个小儿子长得像妻子，又有才华，是他们夫妻最出息的孩子，也是他们的骄傲。
“你好，沈同志，谢谢你让我妈重新拿起画笔。”
顾宇在爸爸做了介绍后，便温声跟沈林琪道谢，沈林琪立马摆手：“不用谢我，徐老师愿意指点我，是我的荣幸。”
“大哥哥好，你长得真好看！”
早早不甘寂寞，见漂亮大哥哥只跟妈妈说话，立马迈着小短腿过来拽着顾宇的衣角，奶声奶气地找存在感。
“早早，也长得好看！”
顾宇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大男人被夸好看而羞恼，反而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小揪揪，非常温柔地跟她说话。
“大哥哥看，漂亮奶奶画的早早，漂亮！”
小姑娘被夸赞了，高兴地再次把大眼睛弯成了月牙，高兴地伸出小手拉着顾宇看徐婉莹给她画的画像：“画上的早早也漂亮！”
沈林琪想要捂脸，闺女的自恋肯定不像她，像她爸爸，这边顾宇看过小姑娘的画像，很是配合地夸赞：“对，画上的早早也漂亮！”
听到想要的夸赞，小姑娘得意极了，可惜乐极生悲，她的小肚子这会儿“咕咕”地响了起来，她立马捂住小脸儿，然后意识到捂错地方了，立马又捂住小肚子，这可爱的样子，让顾宇和在场的大人都笑了起来。
“啊，早早的小肚肚饿了啊，都怪顾爷爷，竟然没有注意到该到吃饭的时间了，怪不得我们早早的小肚肚叫了呢，顾爷爷这就去给我们早早做好吃的。”
顾德生立马跟小姑娘解围，这个家好久没有这么舒心的笑声了，都是小姑娘带来的，他自然对小姑娘多加维护了。
“顾先生，徐老师，天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下午再过来。”
这个时候物资匮乏，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会随便在别人家吃饭的，就算要吃饭，也要自带口粮，顾家看着生活条件也不大宽裕，她也没有带口粮，还是回去吃好。
顾德生却不愿意了，想要留客，连徐婉莹也说话了：“你住的地方离这里可不近，来回麻烦又耽搁时间，就在这里吃，以后来学画，也都在家里吃。”
沈林琪盛情难却，只好留了下来，不过却顺势说了，以后周末来顾家学画，都在顾家吃饭，她交5块钱和五斤粮票做伙食费，顾德生和徐婉莹有心不收，但是沈林琪却坚持：“又不是一顿两顿的事儿，我以后经常来，不能让徐老师陪着功夫，还陪着粮食吧，说出去了，大家还不得笑话我脸皮厚啊。”
就这样说定了之后，沈林琪把小姑娘留给徐婉莹母子看，她则和顾德生一起去了厨房，厨房里的米粮蔬菜不多，油盐调料也不多，可以看出家里的生活条件确实不富裕，她今儿提出在这里吃饭，未尝没有补贴顾家的想法。
她想着呆会儿再说说学费的事儿，她虽然也不算富裕，但是学费还是交得起的，要不是现在的特殊情况，她想要跟顾先生和徐老师这样有本事的老师学习，还不得花天价啊。
“顾先生，平常去学校还得交学费，您和徐老师这儿，我可不能白跟你们学本事，怎么也得交点学费，一个月十块钱，您瞅着怎样？”
顾德生正在洗白菜，听到沈林琪的话，直接拒绝了，说道：“你徐老师因为你重新拿起画笔画画，这就是最好的学费了。”
沈林琪坚持：“就算没有我，随着政策越来越好，徐老师迟早会重新拿起画笔的，我不能因为这个就逃避学费，而且您也知道我学画画是为了挣钱，您和徐老师不收学费，不觉得亏吗？”
顾德生见沈林琪是诚心想要给，不是故意的试探，便笑了：“这么一想，确实亏了，不过十块钱有些多，你平常也就周末来，费不了我们多少时间，加上伙食费，一共给十块钱好了。”
这回沈林琪没有再争，当然更领顾德生的情，回头多买点好东西孝敬二老就好了，说妥了事情，两人都高兴，配合着做饭的效率也高了，很快就做好了杂酱面，还有几样配菜。
顾宇吃过饭就回了学校，顾德生带着早早出去外面和周围的小朋友玩儿，沈林琪则跟着徐婉莹继续学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