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普通百姓发现破案的重要线索顶多会得到一笔银子奖励,哪里能参与办案,不过是找的说辞。只不过是现在锦衣卫是谢殊做主,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过东光明白,谢殊不会越矩太多真的让戚秋参与到办案之中,此番也不过是在律法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透露些线索给戚秋,好让她自己查。
戚秋也明白,心里有些感动。
谢殊尊重着她,没有逼问她为何想要查刘兴一案让她为难,而是默默地在身后帮助着她,让她尽可能的少走一些弯路,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谢殊和戚秋并肩走进去,布料铺子的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为二人上了上好的茶水之后,将铺子里的账本拿出来,“这批布料确实是我们店里独有的,光看花纹就可知,只是这批布料卖得火爆,我们有名有姓记载在册的都是一些大买卖,那些每日散卖出去的,都只记个囫囵,没有名字。”
这很正常,每日客来客往的,不可能每一笔买卖都问人家要名字,给记下来。
谢殊接过账本翻看了一遍,又递给戚秋。
戚秋翻看过后,叹了一口气。
这账本就跟那个胭脂铺的一样,上到京城贵府下到青楼妓院都涉及其中,根本就无从下手。
戚秋不死心,让谢殊将那个荷包拿出来,再递给那个掌柜的翻看一下,“您每日遇到的客人多,见多识广的,求您再帮忙瞧瞧,看能不能认出这是什么绣法,有没有见过同样绣法的绣品。”
戚秋话说的好听,姿态也放得低,又是女儿家,掌柜的便没有敷衍了事,闻言真的将荷包接过来在手里翻看着。
这个荷包做的精致小巧,上面的云纹飞雁青松都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针脚平整和谐,一看就是用了心思在里面的。
掌柜的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这针法不错,能拿出去卖了,不过我确实看着眼生。像针法这种东西其实就算有一样的也是常事,毕竟有些姑娘家会学一些大绣娘的针法绣物件,大人和姑娘若是想从这顶上下手,怕是有些难了。”
戚秋不免有些失望。
顿了顿,掌柜的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瞧着这丝线也非同寻常,若没有看花眼,应当是隔壁铺子里卖的,你们可以去问问。”
正说着,从外面回来了一个伙计,见这般阵仗顿了一下,狐疑地看了一眼谢殊和戚秋,凑过来小声询问道:“掌柜的怎么了,这是在看什么?”
掌柜的趁势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他,“帮着破案。你且也瞧瞧,看看能不能从这荷包顶上发现什么线索,也好告知大人,让其早日破案。”
那个伙计接过丝线,左右瞧了瞧,直言道:“一个荷包而已,能看出什么线索来。”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靠不住。”
说着,夺过荷包,还给了戚秋。
戚秋叹了一口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拿住荷包之后,站起身,刚要和谢殊一起问问隔壁的丝线铺子时,那个伙计突然又开口道:“那个荷包再让我瞧瞧。”
顿了一下,戚秋和谢殊对视一眼后又将荷包给了那个伙计。
那个伙计并没有翻看,接过来之后径直放在鼻尖下,轻轻地闻了闻,过了半天,他终于确定下来,“是了,没错,这余香就是春风楼的味道。”
“春风楼?”戚秋挑了挑眉。
那个伙计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妓院。”
闻言,一旁的掌柜也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拿起搁在桌子上的账本,快速地翻看着,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要找的页数,“对,几个月前春风楼的宝月姑娘确实也来铺子里买过这种布料,还赊了三两银子至今没还。”
一般妓院里的姑娘都是用不起这么好的料子的,所以掌柜的记得清楚些,伙计刚一提起,他便想了起来。
戚秋和谢殊对视一眼,不等谢殊说话,门口突然疾步走进来了一个锦衣卫,气喘吁吁的看着谢殊说:“还请大人移步,属下有要事禀告。”
谢殊走了出去,在一处角落里,那个锦衣卫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大人,属下已经查到了花船上订膳食的酒楼。其实也算不上酒楼,就是在宅里支起了一个摊,每晚开门迎客,属下问过厨子和掌柜,确定了那晚花船上的膳食就是出自那里。”
这短短一句话说起来简单,其实难得很。京城本就大,大大小小的酒楼数都数不过来,要一一排查属实困难,更何况这家连酒楼都算不上,老夫妻打杂上菜,大儿子当掌柜,小儿子当厨子,就在家里做买卖,根本就没在官府报备,要不是听周遭的人提起一嘴,谁能找到这里来。
谢殊抬眸,“是谁前去预定的那一桌膳食?”
“春风楼。”锦衣卫沉声说:“宝月姑娘。”
*
春风楼白日不迎客,大门都是紧闭的。
老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个嫖客在作乱,本不想理会,没想到敲门声却是不停。
老鸨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瓜子,把门打开,“白日不迎客,等晚上再来……”
话还没说完,老鸨便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了。
为首的锦衣卫亮出锦衣卫的令牌,沉声说:“锦衣卫查案,速速配合。”
咽了咽口水,老鸨害怕地点了点头。
看着春风楼里头靡靡绯色的布局,谢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道:“宝月姑娘在吗?”
老鸨战战兢兢地点头,“在、在,这就叫她下来。”
宝月被请去了锦衣卫,她一头雾水,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在谢殊拿出那只荷包后她仔细地瞧了瞧,也没有隐瞒,承认了这只荷包就是她绣的,“大人,奴家这只荷包怎么了,为何要把奴家抓起来?”
哪个普通百姓不害怕诏狱的,宝月身子直颤抖,被诏狱的阴暗血腥吓得都不敢动,紧张地看着谢殊,连连叫冤,“大人,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何要抓奴家。”
谢殊淡道:“你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问两句话。”
什么话,非要在诏狱里问。
宝月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有些慌张,害怕地看着谢殊,“大人、大人请问,奴家必定知无不言。”
赵生今日也负责审问,闻言看着宝月,沉着脸说:“花船命案你不知道吗,你曾经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宝月一脸茫然地看着赵生。
赵生见宝月这个时候还敢装傻,索性把话说开,“花船命案当晚,你去到孙家订了一桌膳食送到花船上,那膳食顶上是放了毒的,药死了一个人,还发生了一桩血案,你还敢说不知道!”
宝月顿时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反应过来之后惊悚地看着赵生,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怎么会有毒,这……这不可能!”
谢殊让人把宝月扶起来,“你是否订了一桌膳食送到花船上?”
宝月人已经傻了,根本听不见谢殊说什么,还是赵生狠狠地敲了敲桌子,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跪倒在地,给谢殊和赵生磕头,“大人明鉴,奴家确实是订了一桌膳食送去,可绝对没有在里面下毒,您就是借给奴家几个胆子奴家也不敢啊!”
谢殊声音有些沙哑,他问:“是谁让你订的这桌膳食?”
这话便问的有些奇怪了。
赵生微微转身,看向谢殊,心里想谢大人是怎么这么确定这桌膳食是别人让宝月订的,而不是宝月自己订的。
凶手虽然已经确定是男人,但不排除有同伙的可能啊。
此问,就好像谢殊心中有了答案一样。
宝月抬起眸子,抿了一下唇,双手紧紧地握着,好似有些犹豫。
赵生便顾不上别的了,怒瞪着她拍了一下桌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老实说实话!”
宝月被吓得的身子狠狠一抖,闭了闭眼,呼吸都漏了一拍,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是……是锦衣卫的吴哲大人。”
宝月说:“那个荷包也是我送给吴哲大人的,他日日佩戴,顶上还有我的小字,娟娟。”
静。
死寂一般的静。
随着宝月这句话落地,诏狱里彻底安静下来。
点燃的火把在幽暗的诏狱里面摇曳,将每个人都照的脸都照的晦暗不明,不知从哪挤进来一阵穿堂风,将人吹得后脊背发凉。
赵生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下来,他愣愣地看着宝月,有些不知所措。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连成一起,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理解不了这个意思了。
荒唐。
看着宝月,在座的锦衣卫都觉得荒唐。
吴哲?
怎么会是吴哲呢?
在座的任何一位锦衣卫,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花船案上的凶犯就是吴哲,谢殊也不愿意。
可他却站起了身子,脸上不见任何波澜,“备马。”
*
夕阳垂暮,阴暗渐渐笼罩,带着寞落西山的残景,看得人心中唏嘘不已。
黄土随着马蹄扬起落下,将半空渲染的灰蒙蒙的。
曹屯押送着刘川,看着一个劲儿咳嗽的刘川,递给他一壶水。
刘川接过,勉强喝了两口,只是还不等咽下就又给咳出来了。
曹屯叹了一口气,骑马到押送队伍的前头,对东影说:“一会儿停下来再给他煮碗药吧,一直咳也不是个办法。”
谢殊有多看重刘川,东影是明白的,他可万万不能死在半路上。
点了点头,东影叫停了队伍,将火点上,亲自给刘川熬药。
只是药罐还没有放上去,只听前面突然传出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曹屯和东影快速站起身来,眯着眼看向来人。
这几日他们没少遭遇刺杀,自然要警惕很多。
那人影越来越近,随着最后一缕霞光落下而清晰了起来。
“吴哲?”东影暗暗吃了一惊,不解地看着吴哲。
吴哲勒紧马绳,停下马,翻身下来。
曹屯眸光一闪,眉头紧皱,“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好些了?”
吴哲牵着马走过来,“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公子让我来帮忙押送刘川。”
紧紧地看了一下曹屯,吴哲抿了抿唇,顿了一下才沉声问:“刘川人呢?”
天渐渐暗沉下来,最后的一缕霞光也消失不见,在昏沉之中,吴哲脖颈处的那道疤清晰可见。
第170章 起来 已经不能回头了
夜晚听戏的人也不少,梨园里头戏腔不断,倒也热闹。
“锦衣卫去了春风楼?”
雅致的房间里,映春站在窗边,回过头眯着眼看向身后的小厮,“他们去春风楼做什么?”
小厮低着头,谨慎地回道:“他们带走了春风楼的宝月姑娘。”
映春的呼吸顿时一滞,她握着鲜花的慢慢收紧,鲜花汁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啪嗒、啪嗒。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外面的喧闹,不知过去了多久,小厮微微抬起头,试探的问:“主子,要不要让我去通知一下吴哲,让他赶紧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