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入赘后 第59章

作者:今夜来采菊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穿越重生

  “我……”

  “你现在穿着这身衣裳,还敢不听我的话?跟我来。”

  仇阳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跟在楚熹身后。

  那家凉面摊生意很好,外面小草棚底下坐满了人,小二哥并不认识楚熹,可看她那身打扮,忙又搬出一张桌子,热络的招呼她坐下。

  “来两碗……不,五碗凉面,一碗多加辣,不要葱花。”楚熹扭过头问仇阳:“你吃不吃辣?”

  “我都吃。”

  “好嘞!五碗凉面!”

  仇阳环视四周,觉得这种地方不该是楚熹来的,不禁问道:“你经常来这吃面吗?”

  楚熹摇摇头,笑着说:“以前来过两次。”

  小二很快将五碗凉面端上来,那凉面上头铺满了菜码,又洒了辣子,看着很有食欲。

  仇阳吞了吞口水,拿筷子一挑,正准备要吃,只见雪白的面条里藏着一只小黑虫,扭头看楚熹,楚熹习惯性的伸手帮他捻了下去:“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种小飞虫不脏的。”

  “是呀。”

  楚熹不在意,仇阳便放心的吃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时间加速器就要上线了,哦,还有薛进

第44章

  城门附近除了凉面摊,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食肆,外出采硝的百姓偶尔懒怠弄饭吃,就会在这买一碗凉面又或一碗馄饨,故而总是很热闹。

  按理这种热闹会一直持续到六月底的秋收之际,每每农忙时,安阳城都会格外的冷清。

  可今年和往年不同。

  沂都合临联手剿灭了猴子山的土匪,从西边来的流民大多顺顺利利抵达了常州。顺清没有落脚之处,常德也不容人,再加上安阳是块有名的宝地,流民便一股脑涌了过来。

  “这可怎么是好啊……”老爹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那密密匝匝的人头,止不住的犯愁,他自是想让流民进城安顿,但如今合州境内西北军,帝军,合临,沂都,四方势力相互制衡,说不准哪日就是一阵急风暴雨,一场山崩地裂,百姓们见势不妙,纷纷拖家带口的向外逃。

  只眼皮子底下这千八百的倒也罢了,就怕安顿了这一批,合州百姓闻讯而动,那时……

  老爹愁得直叹气。

  楚熹也犯愁。

  眼下沂都水军正在到处捉拿水贼,沂江更是战火纷飞,船老大铤而走险做买卖,不着边际的漫天要价,晌午二两银子,傍晚就涨到四两,即便寻常百姓手里有这份钱,也想着安家置物,不到万不得已,怎会用在路费上。

  这些丘州合州来的百姓,全凭一双腿脚跋山涉水,全凭一股盼头风餐露宿,顶着赤日炎炎,忍着饥渴交加,历经万难到了安阳,满怀欣喜的吃掉最后一口粮,喝掉最后一口水,拼尽浑身力气奔到安阳城外,见城门紧闭,整颗心都死了。

  当真是鸿雁于飞,哀鸣嗷嗷。

  别说老爹和楚熹于心不忍,安阳城里那些百姓都看不过去,不少家里相对富足的,或是蒸两锅苞谷馍馍,或是烙一布袋糙面饼子,背着扛着送到城门处,想给外头的流民充充饥,好歹不至于叫他们饿死。

  可这也只能解一时之急。

  “老爹,你说这些人当中,会有西北细作吗?”

  “岂止是西北的,沂都早学了这一套,把人都塞进咱们城主府了。”

  战时最怕的便是细作里应外合,尤其安阳城还囤了许多火药粮草,有那么十几个人,就足够带来灭顶之灾。

  古代是没有证件的,文书又极易伪造,哪怕严防死守,也免不得出现漏网之鱼。

  “哎……”老爹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感到后悔:“早知祝宜年真有本事把荒蛮子打回去,当初不如全力相助。”

  “不是那么回事,老爹以为咱们这朝廷还能撑多久?祝宜年想兴复大周,根本是痴人说梦,就算他打退了西北军,还有沂都呢,就算他打退了沂都,依着朝廷这做派,将来还会有数不清的西北和沂都,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咱拿火药换粮草是对的,踏踏实实守着安阳城,踏踏实实做一根墙头草就完了。”

  “说的也是,朝廷奸佞一日不除,这天下就没个安生,啧,怪不得他死死握着兵权不撒手,准是想平定了西北,再率兵杀回帝都,那皇太子和祝家可是一条心的。”

  楚熹撇撇嘴,随手拾起一颗石子丢进护城河:“我不懂祝宜年图什么,皇帝都认了命,花天酒地的坐等完蛋,他非要在那瞎折腾,我若是他,我就干脆跟着陆广宁混,陆广宁阴损归阴损,人家起码上进心强啊,一门心思想做皇帝,成全他算了。”

  老爹仍是叹气:“我等世族,食周室俸禄二百余年,也曾见过周室天下国泰民安,岂是能轻易放手的,这辉瑜十二州效忠朝廷的,不止一个祝宜年。”

  是啊,大周立国两百年,传承几十代,期间出过不少二愣子帝王,作为统治者,他们或贪图享乐,或宠幸奸佞,或好大喜功,或朝令夕改,总之是换着花样的让百姓遭罪,即便如此,大周朝仍坚强的屹立至今,这就足有证明周室先祖当初的深谋远虑。

  曾经的大周朝,匈奴称藩,百蛮宾服,四方来朝,威仪天下,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如今呢。

  楚熹看着护城河外近乎崩溃的流民,心里难以言喻的酸涩。

  “老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不……”

  “恁只管说。”

  楚熹低着头,很艰难地开口:“我是想,左右还有一个多月才秋收,或许可以在城南庄子那边盖一座安民村,让这些百姓有个落脚的地方,往后,倘若常州局势不好,他们自会去别处,有句话说得好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们安阳……虽不能兼济天下,但也没到只能独善其身的地步。”

  楚熹在蟠龙寨这些日子,确实瘦了,原本稚气未脱的一张小圆脸,显露出几分美人相,这般微微垂首,眼睫轻颤的模样,让老爹仿佛回到了当年,又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嫦娥仙子。

  “三儿,恁不一直想知道,恁娘为何会嫁给老爹吗。”

  “……是啊。”

  “哎,那得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恁老爹才十六啊。”

  十六岁的老爹,也就比水缸高上半头,而安阳,一亩三分地的穷乡僻壤,别说老爹彼时是少城主,就是城主,那些煊赫一时的名门公子也不会拿正眼看他。

  十六岁的钟慈呢,堂堂晋州都督嫡女,生得貌美无双,养得知书识礼,又倍受父母宠爱,早早置办下十里红妆,辉瑜十二州想娶她的男人数不胜数。

  赶上那年世道还算好,钟慈刚及笄,各家的夫人就带着儿子赶去晋州提亲了。

  老爹也背起行囊一路北上,却不是为了钟慈和钟家的嫁妆,他自知配不上钟慈,就单纯想去晋州凑个热闹,联络联络那些富得流油的高门显贵,顺带手做点小买卖小生意。

  仗着楚家是百年世族,为着省点车马食宿钱,凭着一张堪比城墙的厚脸皮,老爹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是来提亲的,大摇大摆的进了都督府大门。

  小个不高,头圆脸胖,满口常州土话,论体面,都不如人家公子身边的小书童,想也知道没几个人能瞧得起他,晋州都督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

  偏那最有自知之明的老爹,对钟慈一见钟情了。

  “我还记着,我第一次见恁娘,恁娘就坐在一棵槐树下,一阵风吹过来,槐花像大雪似的落在她头上,落在她衣裳上,她仰起头,笑着用手心去接花瓣,那裙子可蓝,蓝的像一块晴天,美得很嘞,我当时就想,甭管怎么样,我一定娶她。”

  “见色起意。”

  “恁这么说倒也行。”

  “后来呢?”

  “后来,我就想辙啊,想怎么才能让她看上我呢。”

  老爹之行径,用厚颜无耻四个字形容丝毫不过分,他感觉钟慈中意一个帝都来的公子,就假借那公子的名义给钟慈写信,胡言乱语,满纸骚话,钟慈果然就不理那帝都公子了。

  “你这……”

  “这不是实在没辙吗,我倒想以自己的名义写信,恁娘也看不上我啊。”

  “所以我娘怎么又看上你了?”

  “大雨,我去晋州没多久就下了大雨,那是好厉害的一场洪涝,沂江水漫上来,滚石,泥流,冲垮了不知多少村镇,死了不知多少百姓,一有洪涝,三年无收,南六州的百姓不得不北上,而我们全被困在晋州。”

  那会皇帝还管事,虽有贪官层层盘剥,但送到晋州的赈济粮也不少,几乎所有人都在打赈济粮的主意,想趁机在南六州大赚一笔。

  老爹思及安阳百姓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又见晋州几个城主压着赈济粮不撒手,气得咬牙切齿,又背上行囊,冒着瓢泼大雨,单枪匹马的杀去了帝都。

  他要告御状,他要斥贪官,他要替百姓伸冤。

  楚家在帝都尚且有些人脉,老爹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用那满腔坏水和一丝热血在帝都大闹了一场,终于是给南六州的百姓要来了钱粮。

  回安阳,赈灾,修水利,再应对那三年无收的苦楚。

  这场洪涝带来的后果让老爹足足缓了四年,他年满二十,尚未娶妻,钟慈也年满二十,尚未嫁人。

  当时安阳穷到什么样,耗子进粮仓里转一圈都得哭着出来,还不如四年前光景好,可老爹得知钟慈未嫁,贼心不死,风风火火的跑去了晋州求亲。

  虽大户人家女子嫁人都比较晚,但也少有二十岁还不嫁的,按常理说,钟慈已经是老姑娘了,老爹的对手却还是那么多,仍是一帮高富帅里的矮矬穷。

  不过,他这回一去都督府,就见到了钟慈,钟慈拿着那封满纸骚话的信,问是不是他写的。

  老爹真是不傻,他一想,钟慈把信留了这么多年,又赶在这时候跑来问他,立刻就承认了。

  时隔四年,钟慈给了他回信。

  那封满纸骚话的信上准是写了一些见不得人的,老爹言简意赅,只说自己写了“午时三刻,邀卿赏月,愿卿着蓝衣,书不言尽,府中槐树下见”。

  钟慈只回了他一个字。

  好。

  “所以,我娘她会嫁你,是因为你那时赈灾救民的壮举?”

  “哎,其实……说来惭愧,我,我当年压根就没想着什么大仁大义,只是看不惯他们独吞那些赈济粮,可恁娘,为着这件事,等了我四年。”

  “恁娘跟我说,纵使富贵滔天,不能兼济天下,也是白白富贵一回,白白到人间活这一回,做人,应当以天地之心立心,以生灵之命立命。”

  楚熹脑海里,并没有多少关于钟慈的记忆,可从府中老仆和老爹的口中,她能构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能想到那该是一个多么漂亮,善良,温柔的女子。

  老爹又叹气,他今日只在说到第一次见钟慈的时候笑过:“恁娘还在世时,我做那些扶危济困的事,就是为了哄她高兴,并没有将她那些话真正放在心上,没承想,今日又从恁嘴里听到了,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老爹的意思是,同意盖安民村了?”

  “安阳城里有多少粮草,恁自己心里有数,恁看着办就好。”老爹是有一颗善心的,可腔子里更多的坏水:“实在不行咱就给沂都写信,既然是善举,咱们出力气,沂都出粮食,给他一个好名声,他肯定乐意,说不定还能赚一点。”

  楚熹原本还怕自己动用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粮草,老爹会不同意,得了他的准话就放心了。

  说干就干。

  快步走下城楼,召集一众城卫:“把百姓们送来的干粮拿好!落吊桥!开城门!”

  城卫齐齐应道:“是!”

  护城河外成百上千的流民,自觉走到了绝路,正低声呜咽,忽听“咯吱”一声巨响,纷纷抬起头来,只见那高耸巍峨的城门缓缓落下,铁锁链晃荡着,一点点绷直了,城门重重的落在土里,光晕之下飞尘四溅。

  “城门……城门开了!”

  不知谁流着泪喊了这么一声,千百流民顿时嚎啕恸哭,仿若死里逃生。

  安阳城里的百姓也不禁红了眼睛。

  几个统领带着众城卫出了城门,将那些果腹的干粮分发下去,流民们无不感恩戴德,连声道谢,可当他们吃饱喝足,想要进城时,又被这些城卫拦下了。

  “不,不让我们进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