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户女 第79章

作者:竹笋君 标签: 市井生活 青梅竹马 穿越重生

  无量天尊,一闻就好香的东西竟然被他一脚踹翻了。何县丞边忏悔边闻着香气,肚子咕咕地响起来。

  张知鱼拉住夏姐儿把自己的碗给她,安抚道:“大姐这里还有,你吃这个行不行?”

  “不行,这不是我的虾,它再大再好看再多肉,也不是我的那只虾了!”说完,这孩子低头就要从何县丞鞋子上把虾捡起来吃了,唬得何县丞一脚把虾甩得老远。

  夏姐儿这回真要哭了,她头发不长只在脑后扎了个单丫髻,下头还有很多碎发,张知鱼还用红胭脂给她在内心点了一粒胭脂痣,看起来跟何县丞唯一的爱女很有几分神似。

  “明儿我还来,赔你几个更好吃的成不成?”何县丞看着夏姐儿眉心一点红,只因想起幼女便心头一软,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哄她。

  夏姐儿靠在大姐身上侧脸看他控诉:“我只要我娘做的饭。”

  五六月的天已经有好多野菜了,李氏今儿给她们做了饺子和油焖笋,夏姐儿特特将里头的煎过的鲜虾留到最后吃,还没开动就被何县丞踹翻了,叫她如何不恨。

  “你不爱惜食物。”夏姐儿板着脸道:“听说贪官才这样。”这几日她也偷听到不少谈话,对贪官二字记忆尤深,只她年纪虽小也知不能将具体的事儿抖落出去,不然大姐以后就不带她玩儿了,故此在家也浑然不提。

  何县丞生平第一次被人说贪官,张阿公在那头也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官儿面前说官贪,若是别家的孩子他准得拍手叫好,但是夏姐儿,他老人家只能两眼一黑,起身就想过去赔不是。

  却见被说贪的那个蹭了鱼姐儿碗里一只虾嚼了,坐几个孩子旁边怅然感叹:“我要是有得贪就好喽。”

  算了,张阿公劝自己两声,面无表情地坐回去捧起饭大嚼压惊。

  那头何县丞已经和几个孩子叽咕开了。

  他和顾教谕一样都出生寒微,只不过他的祖籍是益州,爹娘都是庄稼人,家里拢共就几亩地,还要更艰难些。

  能读书完全是受乡里恩惠,那日乡中好容易凑了一份钱供乡中子弟读书,全乡的小孩儿都站在一起让族老挑选。他只记得里正问了大家一些问题后,不知怎么把他选上了,这才有了今日的何县丞。

  “那你还是做清官儿吧,要不然你上别处贪去,别在我们这儿,不然我就吃不上肉了。”夏姐儿想想道。

  何县丞笑:“贪官岂是那么容易好做的。”

  “为什么?官不是想贪就贪呐?”赵聪停了吃饭的手都转头看他。

  张知鱼道:“笨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看我爹高低也是个捕头,在外头风光,身上还不是掏不出几文钱。”

  因为他管不着钱,所以何县丞不贪不是说他就是立志做清官,更有可能他想贪都没门路。

  “不想张捕头竟然是个耙耳朵。”身上也没一文钱的何县丞听鱼姐儿掀了自个儿亲爹的老底儿,放声大笑起来。

  张知鱼道:“大人,我看你也是有机会做贪官的。”

  “哦,怎么说?”民教官贪,何县丞瞬间来了兴趣,忍笑听她胡扯。

  “药材不就是你在管,这个也是钱。”张知鱼道。

  何县丞笑:“衙门里有主簿专门记账,我也有账。两个一起对上没问题的话,月末就会交给县令审核。这样下来又哪里有我贪的份儿呢?”

  除非主簿也是他的人,但他一个穷吏,就是想做别人的人,人家还得考虑是不是来了个血蛭,再说他也怕被人推出去做替罪羊。

  总之县丞是县衙的二把手,除了知县不在暂时可以代管县城,其他时候只有“过目”的权力,没有点头的权力,若成了知县心腹,或许说的话还能有几分用处,但狠心些把县丞架空的知县也不是没有。何县丞也就是遇见了叶知县,这三年才有了点官儿的样子。

  几个孩子闻音知雅,很快就同情地看他。

  何县丞笑,“你们连秀才都还不是呢,倒先可怜上八品官儿了。”

  “顾慈已经是童生了,再过三年他准儿是秀才。”赵聪自豪地反驳。

  童生见了官儿还得下跪呢,也就名字好听些,但一辈子童生到头儿的读书人也比比皆是,不到秀才的地步除了不识字儿的人谁会高看一眼童生?

  但顾慈自己也很骄傲,这可是他拼命换来的,满巷子街坊都来问顾家要过红鸡蛋呢。

  所以几个没品小民完全不觉得自己身份有多低,反而觉得何县丞跟叶知县有些像,都有些傻气,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谈话间就逐渐放开了点。

  何县丞也有想问的,他见过鱼姐儿,连她的棚子还是他亲自派人搭的,蹭了两只虾后,便拍拍手问起百姓的健康状况。

  “他们身体太多了,吃不够肉也吃不够盐,又怎么有力气干活呢?” 张知鱼终于等到了问话的机会,她道: “大人,你不能让盐价低一些吗?”

  何县丞一愣,失笑道:“就连知县都管不了盐价,我如何能管呢?”

  “那谁可以管,我们可以去找他。”张知鱼再问。

  知道顾慈以后要考学,何县丞也不抗拒给他们说这些,他自己就是这样一路游学四处求人借书才考上的举人,至今还在凑去神京春闱的盘缠,对知道上进的学子总是多几分宽容。

  便道:“天下的百姓和官儿要买盐都得找榷货务,江南的榷货务在扬州,所以江南所有的盐做出来都要运到扬州去,再从扬州分出来,里头有提辖官专门管这个,他们都是皇帝直接管的。”

  所以盐价其实是掌握在皇帝手中,如果朝中没有为百姓出声的良臣,那么要卖多少钱都是皇帝说了算。

  但整个江南只有一个榷货务,南水县离扬州这么远,大家在南水县都没听过榷货务,买盐都是去有盐引的铺子买,所以地方上的盐肯定不是他们管的。

  “不错。”何县丞赞叹地看他们一眼道:“地方上的盐都是地方自己管,因为盐工的户籍在县衙,只有县衙能找到人收盐,只要收够了上头说要的斤数,再差人送过去就行。”

  “所以一定是隔壁知县坏了肚肠。”大家送走何县丞后便确定地一起嘀咕。

  至于榷货务是不是坏的大家就不敢猜了,这是皇帝的心腹,他们管不到哪里去,大家只想砸掉身边的毒瘤。

  吃完饭还不到开工的时候,大伙儿还坐在马车上赖日头。

  忽然,夏姐儿拍拍大姐的手指着窗外道:“大姐,外头有病人往你棚子里钻。”

  张知鱼探出头去,就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往她的棚子里头走。

  她的棚子是女棚,里头还有些女病患的物件摆着,怎能让男人随便翻看。

  几个脑袋一起挂在车窗上,赵聪就喊:“那边的人,你们要干什么?大夫在吃饭休息,这会儿不看病。”

  两个汉子身形一僵,手不由自主摸上了胸口,转头看到是几个小孩儿神情才微微放松了一些,笑道:“我家小弟先前生病来瞧大夫,结果几日了都不曾家去,所以我们兄弟两个来找他。”

  几个孩子缩回头,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是河南道的人。”顾慈坚定地道。

  流民没有这么精壮的身子,也不会带着吴地口音。

  虽然这两个人打扮得已经很像流民,但他们去过小东巷,当时他们在小东巷怎么格格不入,这两个人在真正的流民面前就怎么格格不入。

  就连旁边坐着歇脚的妇人都笑:“两兄弟也不知去岁去了哪个好县,养得这样精神。”

  乔大和乔二闻言一怔,晓得自己露了破绽,也不吭声了,继续往前撩开帘子看棚子里的人。

  几个孩子在车厢里紧紧地盯着他们。

  两兄弟翻遍了所有医棚都没找到人,怕更露影踪,只在人堆里四处流窜打量,却不再出声与人接触。

  两人搜寻一圈没找到童四郎,眉头紧紧皱成个川字。

  乔二道:“大哥,我看不如跟先前那几个小孩儿套套话,小孩儿不解事,没那么多戒心。”

  乔大琢磨着也是,两兄弟便一起走向保和堂的大马车。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上十二点前,提前写完就提前放。

  感觉大家好像不是很喜欢这部分内容,但在几个孩子的成长中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最近我会加快速度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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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担当

  乔大乔二又翻回马车跟前儿。

  乔大拿眼偷偷瞧了瞧四周, 见几个大夫都站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自个儿,背皮子一麻,想着人还没找着却不能空手回去, 便让乔二侧身站着留意有无来人,自个儿还硬着头皮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度, 打胸口掏出一颗糖,递到鱼姐儿跟前一笑, 从掀开的帘子往里瞧:“好孩子, 你家大人怎放了你几个小的单独在车上?。”

  “爹娘有活儿干,不跟找耍子的赖头些相似,都忙得很,我们也在这儿赚钱来着。”夏姐儿叹一声, 接嘴道。

  她觉得自个儿说的实话。

  乔大不去想谁是赖头些,晓得大人不在只觉机会倍增, 心下一喜, 上前一步又问:“你们可见了我弟弟不曾?”

  长生正躺在马车里头困觉,只因这马车宽大,他身材瘦小缩做一堆又蒙了衣裳,打外头也瞧不着他。这两个赖头大汉不曾发现他,但他两个一近身长生就醒了。这几日跟着这几个孩子跑前跑后,有什么不知道的,一看这两人就不是好东西,还把手都伸到车跟前儿了, 谁家孩子有个好歹可不叫他悔死,于是瞪着眼睛就要喊人。

  顾慈和赵聪手绕到背后按住长生的手。

  鱼姐儿剥开糖纸瞧, 顿时一股浓郁的甜香便扑面而来。

  乔大乔二就见面前的小娘鱼脸上泛起一个惊喜又贪婪的笑, 不由心下一沉, 果然就听那小孩尖着嗓道:“你弟弟长得什么样儿说来听听看。”

  乔大心说果然是孩子,一颗糖倒看得比她祖宗还紧,趁着她还没坐地起价,忙问道:“我弟弟比我高点儿,脚上背上都有伤,出门的时候穿的麻衣,整个人跟竹竿儿似的,你们见过不曾?”

  鱼姐儿捏紧了手心,佯装思考了一会子,支支吾吾地说:“他先前不是就在那个棚子吗?”

  乔大跟弟弟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忙问:“哪个棚子?”

  鱼姐儿低头数糖,夏姐儿把吃光的空碗敲得砰砰响。

  这死孩子比倒比她外公都贪,乔大心说,等爷爷找到人定要你几个青肚皮猢狲变没毛的叫花鸡,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念着自个儿找了这几日腿都跑细了也不曾歇,遂忍气吞声又摸出几颗糖,龇着牙问:“哪个棚子,劳你跟叔叔说一声。”

  鱼姐儿掂起糖块看看了,琥珀色的蜜糖比猫儿的眼都透彻,巷子里只有慈姑家吃得起这个糖,又怎么会是流民有的东西呢?

  想到此处脸上扬起一个高兴的笑,转转眼珠又道:“我们带你过去,但路上你再多问点儿成不成?”

  说完,眼神一个劲儿地盯他两个胸口,看着跟色中恶鬼似的,那架势摆明了不问够就不去。

  不就是演戏吗?在娘肚子里她就出师了,说起来还是这两个的老祖宗,既是老祖宗就有义务教乖孙,鱼姐儿心道。

  乔大乔二倒抽一口冷气,两人身上拢共就一包糖,还是水上抢客商的,这一颗糖得拿几十文钱才能买到,他两个还指着这包糖小发一笔,怎生舍得给个素不相识的小娘鱼花用。

  两人暗骂一声不知饱足的狗儿,若非旁的小孩儿叽里咕噜说的还不是本地话,两人立时便要转身就要找个知好歹的小孩儿问,为了找着人,眼下没得奈何,只得咬牙摸了几个糖放在她手上道:“姑奶奶,真的没了!”

  张知鱼拿出两颗包了糯米纸的淡绿色丸子放到夏姐儿和赵聪手中,充满暗示地指指嘴巴,和顾慈一块儿跳下马车领着两个人往棚子里走。

  夏姐儿和赵聪摸出牛哥儿给的强力弹弓,还凑在马车上眯着眼瞧,只等着大姐一声令下就让两个坏蛋跪下叫爷爷。

  张知鱼和顾慈将两人带到离得里马车几丈远,朝背后一挥手。

  乔大乔二以为她在呼朋唤友地来要糖,口里急喊几句姑奶奶,只嘴儿刚张开,那头夏姐儿和赵聪就拉开了弹弓,嗖一声两颗急射而出的丸子就顺着二人的喉管儿下了毒。

  乔大和乔二才知上了当,伸手就要从胸口刀来,目露凶光地看着两人。

  张知鱼和顾慈平静地对上两人的眼什么话也没说,浑身却迸发出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

  乔大和乔二都从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孩子眼中看到了自己高大的身形。

  张知鱼和顾慈在心头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

  只听扑通一声,两个汉子就嘴唇紫胀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张知鱼对着过来的张阿公笑:“阿公,他们发病了,我给他们扎两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