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上位 第46章

作者:the上 标签: 重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吕太医沉思了一会儿:“您是觉得苦腥味不妥吗?您将方子写下来吧,臣帮您看看。”

  “多谢您,我这个病,希望您别告诉殿下,不想让老祖宗他们担心。”

  辽袖轻声委托。

  吕太医略一踌躇,白胡子点了点。

  吕太医为人温厚,医术精湛,经他调养了这么多日的身子,她信得过他。

  上辈子她在王府也是让吕太医调治,她七年不孕,吕太医知道是她娘胎带了弱症,忧思过度,难以有孕,他也没将此事告诉文凤真。

  辽袖回忆前世每日喝的药方,写下来递给吕太医,他收在袖口,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心想:或许能解开这个谜团,前世药汤中缭绕不断的苦腥味究竟是什么。

  巳时三刻,只听得宣直门“嗵、嗵、嗵”三声礼炮响。

  鼓乐齐鸣,枣红色骏马迤逦而来,彩旗敝日,轿子无不是雕花围栏,约摸三百人的仪仗,朱雀长街摩肩接踵。

  两边酒楼早已提前十日被包满了。

  众人等着一睹状元郎风采,据说这位状元三元及第,因此更引人伸长了颈子,纷纷探看,口干舌燥。

  宋公子在茶楼最高处包了两间雅厢。

  他恪守礼仪,没有与她共处一室,两人一墙之隔,看到的风景却是一模一样的。

  这样的心境,令辽袖觉得很自在。

  宋公子就在旁边的厢房,派小厮敲了她的门,给她递过一本书,是她上次提起的。

  那时宋公子有些诧异,随即由衷称赞:“辽姑娘,你在乡下也能自己读书识字,真了不起。”

  辽袖慢慢翻开,书里夹了一封信,宋公子亲自落笔。

  信上说:订亲的日子就在三月,这事儿只有皇后姑母不同意,不过因为私船一事,她被软禁宫中。父亲暂时没与她来往。

  不过近日宋家树大招风,订亲宴或许不能宴请全城勋贵,或许要委屈她了。

  她松了口气,心思落定,她本就不想大操大办,为防止夜长梦多。

  虽然对于文凤真仍有隐隐的不安,但是最近很少做前世的梦,这或许是好征兆。

  无论上辈子还是如今,辽袖想要的都很平凡,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想着收拾包袱来来去去,受人冷眼。

  清风习习,可以边品茗边看热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瞧见迎面过来的状元郎。

  辽袖听闻了他的名字,赵襄。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文凤真上位后,老首辅告老还乡,赵襄进了内阁,处理朝政大事心细如发,宽厚仁泽。

  赵襄是难得的让文凤真称赞的人,无论才学还是为人处事,他说他是真正的白衣卿相,王佐之材。

  “来了来了!”人群中爆发一声惊呼。

  日头正盛,炽烈的白光打下来。

  枣红神骏,一袭红袍,周身执刀的金吾卫,无不是轰轰烈烈花团锦簇。

  两方扶栏挤满了人,辽袖今日戴了帷帽,一圈白纱垂下来,连身形都遮掩住了。

  她清楚文凤真的习性,喜阴不喜热,跟蛇一样,今日一定不会出来的。

  但是为了谨慎,她还是没有去扶栏旁看,只是透过茶帘望着一派繁华热闹。

  雪芽跟随着人群,不断穿梭,一面瞧着长街上的身影,一面追着仪仗,目光不断逡巡,心下焦急。

  雪芽特意穿了辽袖赏她的衣裳,一丝不苟,鬓边抹了花油,仍有稚嫩的绒毛细碎溢出。

  本就年纪小,穿什么都好看,一笑起来更是俏丽动人。

  她的眼眸忽然亮了。

  在状元那袭红袍后,仪仗中跟着内廷中使。

  无数道相同的宝蓝长绸,可是又格外不同,比起其他中使脊梁更加挺直,清瘦坚韧,翠竹般的清越之气。

  就是与旁人不同的。

  雪芽气喘吁吁,跑到最前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怔怔地笑了。

  仪仗中,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眸抬起来,望向她。

  张瑕看到她时,目光略微诧异。

  身为奴婢有许多规矩,雪芽在酒旗下,怔怔抬起手指,想招手又不敢招手。

  眼神畏怯,想触却不敢触,不知是被晒的还是如何,眼眶微红,笑容却腼腆又温柔。

  手指颤抖,窘迫不安地停滞在半空中,慢慢合拢,收掩回袖中。

  她一低睫,扯起高兴的一笑。

  他对她回以温和一笑,天光落下来都和煦三分。

  张瑕也曾是两榜进士,当年揭榜那日,朱雀长街上满城贵女议论纷纷。

  “探花郎呢还是状元郎,都没有他好看。”

  谢雪芽回头,莞尔一笑:“那个最好看的哥哥,是我家的。”

  隔着老远,两人不言不语,抬眸遥遥相望,对视一笑,周遭嘈嘈杂杂似乎消逝不见。

  所有人在看状元郎,只有她在看他。

  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想看的人。

  酒楼上,冯祥正给殿下扇风,催促着下人搬冰块。

  “殿下,日头这样毒,您又是个不喜欢热闹的,免得中暑,不如坐轿子回府吧,您今日书房还有一堆军机未曾批阅呢。”

  冯祥跟随他多年,知道他早已待得不耐烦想走了。

  他更深知,殿下喜阴不喜热,压根儿就不愿来这地方,闹腾又热哄哄,殿下想见进士,随时都可以见。

  “你说,有什么好看的。”

  文凤真一声冷笑,抚了抚佛珠。

  冯祥眼尖,一眼瞥见了腕子上的佛珠,殿下从来不信神佛,怎么成日戴着佛珠不离身,难道是为了压一压戾气?

  文凤真白净的额头略微生汗,凤眸依旧沉静,漫不经心地落在人群,这些人在高兴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梦里的辽袖非要春闱这日去人挤人,到底哪点吸引她了。

  他从卯时便在酒楼等起,一直等到这个时辰,只觉得甚是枯燥无趣。

  冯祥捧上凉茶,笑道:“没什么好看的,殿下怎么忽然想起来这儿了?”

  他用手帕擦了擦汗,抿了一口茶,沉默不语。

  “再看看吧。”他说。

  冯祥将冰块端上来,瞟了一眼文凤真下巴的血痕。

  当日辽姐儿不慎用手腕金链划伤了殿下的脸,众人如临大敌哆哆嗦嗦,辽姐儿显然也吓到了。

  往日打仗时,哪个不长眼的伤了殿下,按他睚眦必报的个性,必将这人找出来大卸八块。

  殿下倒是无事发生,朝堂上,御史们嘲笑他的伤,他也心不在焉的。

  于是,人人私下议论他是在哪间花楼,跟娘们儿欢愉的时候被挠伤了,不好意思说出口。

  冯祥不免担忧这个伤口,大热天的,若是红肿了便不好了。

  “殿下,今儿闷热,对您的伤不好。”他委婉道。

  文凤真重重靠在椅背,摸了摸下巴的伤,刺疼,他压下眉眼冷戾。

  “冯祥,闭嘴。”

  冯祥小心觑了一眼,殿下一反常态,大热天坐着,用过两壶凉茶了,是在等什么人吗?

  文凤真本来起身欲走,神使鬼差地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她肚子不疼了,是不是会出来看热闹。

  毕竟,梦里的她特别想实现这个愿望,

  他走在雕花扶栏旁,眺望街道。

  佛珠被晒得发烫,他抚弄得越来越快了,到处都是面目模糊的百姓。

  他倏然心烦意燥,不明白自己在找什么了。

  辽袖当日在法隆寺送他这串佛珠,旁的话没讲,但意思很明白,觉得他戾气太重,要他好好修身养性。

  不高兴的时候就抚弄一下佛珠,平心静气,避免肝火太盛。

  若是旁人这样冒犯,他早就处置了。

  进禄起了调子嚷道,似乎有些兴奋,:“殿下,稀罕事,您看宁王在城楼上,一脸郁闷,也不知谁得罪他了。”

  进禄得了这个喜事,自然要与殿下分享。

  文凤真抬眸,宁王果然有些不同往常,面无表情,像是很不爽。

  文凤真嘴角一翘,轻慢地嘲讽:“看宁王那个倒楣样,可笑。”

  主仆俩顿时神清气爽,他嘴角的弧度尚未放下去。

  下一刻,文凤真笑不出来了。

  进禄忽然一指隔了老远的门脸儿:“诶,那不宋公子吗?”

  冯祥手肘撞了他一下:“就你有一对招子臭显摆。”

  殿下不喜欢宋公子,当然是能少提就少提。

  而且,这么远能看清个鬼影子!进禄总是咋咋唬唬的,怨不得他年纪最大,不得欢心。

  文凤真凤眸不以为意地一瞟,倏然凝滞。

  隔了一间,茶楼轻纱被东风拂动,时隐时现,掀起一角儿,里面坐了一个人。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面容,只看到一双摆弄茶壶的皓腕。

  文凤真眸光顿时沉冷,嘴角笑意逐渐凝固,到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紧紧般盯着,雪白手腕上,抚弄佛珠愈来愈不耐烦,也愈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