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一笑中 第50章

作者:随宇而安 标签: 穿越重生

  “但愿是我多虑了……”徐慢慢失笑摇头。

  两人并肩走进琅音所住的小院,推门而入,房中却空无一人。

  “嗯?”徐慢慢疑惑皱眉,“他不是让我来找他,自己倒不见了……”

  徐慢慢想不出来,琅音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还有什么事能诱使他离开此处。

  “师尊……”宁曦看着徐慢慢的面容,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才道,“仙尊对您,是不是……”

  徐慢慢干咳了两声,脸上微红,支吾道:“嗯……大概也许可能有一点点吧……”

  宁曦认真道:“弟子觉得,怕不是只有一点点。”

  徐慢慢眼神游移,干笑道:“为师都不了解他,你又胡说什么呢……”

  宁曦轻笑一声,说道:“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吧。昨日师尊被缚,仙尊不顾自身安危舍身相救,独自挡下了法阵的雷霆烈焰,之后您陷入昏迷,他要带您离开,又被道盟之人拦了下来。道盟诸位掌教担心他是魔族,会对您不利,他也不辩解,只是拔剑相向,不肯放手。弟子想着师尊说过,仙尊与其他人不一样,既然是师尊信任之人,弟子便也应全力维护,便从中斡旋,向诸位掌教担保仙尊不会伤害您。后来仙尊带您进了屋,弟子便在外护法。”

  徐慢慢此刻听了宁曦娓娓道来,才知道自己竟错过了许多事。在她的视角里,总有许多细节被挡住了,她被他护在怀里,看不到他背后承受的雷霆烈焰,她陷入昏迷,也不知道他为了守着她与道盟为敌。

  徐慢慢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了眼眶,心头一片酸软,声音也不自觉轻了三分。

  “他……可还有说过什么?”徐慢慢问道。

  宁曦回想了一下,说道:“仙尊问我,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师尊的身份,我不敢欺瞒,便说是。他听了倒也没多说什么,仙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弟子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徐慢慢脸上笑容一僵,想到琅音后来的质问与埋怨,扶额苦笑道:“他……怕是怪我只告诉了你和吞吞,却没告诉他吧……”

  她也有些委屈,明明是宁曦和吞吞自己看出来的,她迫不得已承认的。不过话说回来,她对仙尊的了解确实不如仙尊了解她,他能看穿她的伪装,她却看不穿仙尊的伪装,自以为是地在仙尊面前演戏,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原来人家早就心知肚明,只是顺着她而已……

  她蓦然想起仙尊几次的告白,那是他触景生情,还是有意为之?

  宁曦小心翼翼地打量徐慢慢的神色,压低声音问道:“师尊……您是不是……也喜欢仙尊?”

  徐慢慢呼吸一窒,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唔……为师向来胸怀宽广,见一个爱一个,不是,我的意思是,为师大爱无疆,一视同仁……”

  宁曦忍着笑道:“师尊在弟子面前何必伪装呢,您自己想想也该知道的啊,仙尊对您做的那些事,还有您对仙尊的那些事,若是换做旁人,您能接受吗?”

  徐慢慢老脸发烫,她怀疑宁曦是不是知道得有点太多了,她口中说的“那些事”,到底是指“哪些事”?她脑海中掠过的都是些羞于见人的画面,心跳也乱了几拍。

  徐慢慢半掩着脸心虚气短道:“唉……他为我牺牲良多,是我后知后觉,未曾回报,还对他做了……一些有失体面的事。”

  宁曦好奇问道:“什么有失体面的事?”她顿了一下,眼睛闪闪发亮,“是弟子能听的吗?”

  徐慢慢干咳两声:“给为师留点体面吧。”

  宁曦笑盈盈道:“好……弟子明白,师尊一生救死扶伤,积德无数,只对仙尊造了孽,才会如此耿耿于怀。”

  徐慢慢尴尬地干咳两声,笑了笑:“真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话说得如此难听又有道理。”

  宁曦忍俊不禁,道:“那师尊是打算以身相许吗?四夷门可以办喜事了吗?”

  徐慢慢连连摆手:“为师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心存愧疚,想有所回报,却不知道做些什么……”

  徐慢慢对琅音的感情很复杂,少女时期曾有过懵懂的心动,但后来便深深藏起,直到这些日子以来知道了仙尊默默为她做的一切,她才将那点旖旎情思重新拾起。陌生而隐秘的欢愉潜滋暗长,她也分不清这其中更多的是感动还是愧疚,抑或是心疼与……爱恋?

  琅音问她,心里是否有一点情意。

  其实答案已到了嘴边,只是没有说出口。

  她自然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只是那样的一点,配不上他那么深的感情。

  而且,一直以来她熟悉的、仰慕的,都是陪在她身边,默默守候的琅音仙尊,骤然知道了他的另一面,他的强势和凌厉,让她觉得陌生和无所适从。

  但是,并不讨厌……

  便如宁曦所说,他对她所做的“冒犯”,她虽羞恼,却并没有真正生他的气,但若是旁人所为,她宁死也不会就范的。

  这大概就是琅音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了吧……

  “师尊,您与仙尊相处多年,应该最了解他的喜好,除了您之外,他还喜欢什么?”宁曦意味深长地问道。

  徐慢慢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要在宁曦面前摆出为人师表、德高望重的模样,但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他没什么喜好,非要说的话,便是一个人待着。”徐慢慢回忆当年,缓缓道,“当年四夷门又小又穷,你师祖又是个不求上进的世外高人,天天只顾着那一亩三分地的药田,便没有什么人愿意来拜师,我是门中最小的弟子,所有的重活累活自然是落到了我身上。我跟着你师祖学习种植仙草,任劳任怨了四年,才遇到了仙尊。自打他来了四夷门,便不让我跟着你师祖种花了,他说这不是一个女子该做的事,我便一心一意跟着他修行。”

  徐慢慢说着自己愣了一下。

  当年仙尊说的是,小姑娘饲花弄草,甚是不雅。

  那时候她也没有多想,以为仙尊嫌弃她一身泥土花费的气息脏污,但如今想想,他该不会是不喜欢她碰其他的花吧……

  宁曦好奇问道:“那时候仙尊便喜欢上师尊了吗?”

  “应该不会吧……”徐慢慢失笑道,“仙尊何等人物,怎么会看上一个灰头土脸,相貌平平的凡人呢。”

  “仙尊又不是肉眼凡胎的俗人,他自然是能看到师尊的可爱之处。”宁曦弯了弯眼睛,双眸亮晶晶的盈着笑意,毫不掩饰对徐慢慢的孺慕之情。

  在她眼里,师尊是世上最亲切可爱之人,是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教会她如何珍重自身,怜爱苍生。自师尊仙陨,她便一直陷于痛苦之中,识破师尊的身份之时,她惊喜交加,却又郁闷于不能相认,也不明师尊所思所谋,于是满腹愁肠。直到今日师尊终于表明了身份,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喊她师尊,与她黏在一起,就像少时一样。她如今虽贵为四夷门掌教,一呼百应,但最怀念的,依然是那些与她行走天下,餐风露宿,苦中作乐的日子。

  徐慢慢看着宁曦的神情,忍不住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想多啦,那时候仙尊可嫌弃我了,我修道资质极差,十四岁了也未开启神窍,你师祖这才让我跟他学药草,放弃修道。不过仙尊并未放弃,日□□着我先锻体,我每日都是练到精疲力竭四肢打颤,他却冷言冷语,还不让我吃饭……”

  宁曦一惊:“为何?”

  徐慢慢笑道:“他忘了。”

  那时候的四夷门远不如今日这般恢弘堂皇,总的也不过三四间破屋瓦房,养着几个天天想下山的师兄。念一尊者的心思都在药园上,仙尊便领着她腾云驾雾,竟挑险峻之处磨炼她。

  她细胳膊细腿,背着巨石爬山,他便在后边跟着,她体力不支跌下山去,他便在后面轻轻挥袖,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托起,她惊魂未定,便听到他淡淡说一声:“继续。”

  她被扔到妖蜂群里,狼狈逃窜,被蛰得浑身是伤,又痒又痛,他也一脸冷漠地看着,事后往她伤处拂过,灵力浸润之处蜂毒便尽皆消散。

  她也曾被蒙住眼睛,与蛇搏斗,听声辨位,还要反应敏捷,虽是无毒的蛇,也咬得她遍体鳞伤。

  但是修行时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事后仙尊都能轻而易举地抚平疼痛与伤痕。

  只是有一点,他忘了,她是个人,未辟谷的凡人,每天还要如此辛苦地锻体,消耗这么大,怎么可能不饿呢。

  仙尊不提,她也不敢提,只能等结束一天的修行,日暮回四夷门才能饱餐一顿。

  直到有一天她实在支撑不住,才在修行时晕了过去,醒来时,人已在四夷门,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听到师父在数落仙尊。

  “这些天你就没让她吃过饭?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我是花,自然是没有人性。”

  “你……”

  “她每日喝药,难道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那只是伐脉洗髓,锻体消耗极大,得吃灵米灵兽才能补充损耗。”

  “凡人太脆弱了,而且麻烦。”

  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师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师父急忙赶来,关切了一番,便让她起身吃饭。她刚坐下喝了一口粥,师父又跑出去了。

  她茫然地问:“师父去哪里了?”

  仙尊说:“他去打猎了,给你补身子,不能用普通的肉食,要捉些灵兽来。”

  她眼眶一热,低下头小口喝着灵米熬成的热粥。

  “你心里难过,想哭,为什么?”仙尊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漆黑明亮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疑惑问道,“这粥有这么难吃吗?”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将泪意忍了回去,低声说:“仙尊,我没有哭,也不是难过。”

  “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仙尊淡淡道,“你修行再累也未曾如此难过,只是一碗粥,便让你想哭了,不是难吃,还能是因为什么?”

  “仙尊,我真的不是难过,我想哭只是因为……师父对我很好。”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仙尊也是。”

  “我对你很好?”仙尊垂眸低语,问道,“好在哪里?”

  她微笑道:“仙尊愿意在我身上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便是对我很好了。师父也对我关心备至,为我买灵米,捉灵兽,你们都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仙尊思索了片刻,道:“所以你方才是高兴,才会想哭。”

  “是高兴,也是感动。”她笑着捧着碗,满足地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怎么样的热粥。

  “凡人的情感真是复杂了。”仙尊微微皱眉,双眸流露出不解之色,“你饿到昏迷,也甘之如饴,可是高兴感动,却会心酸落泪。”

  “凡人便是如此,怒极反笑,喜极而泣,心中的悲喜,很难完全从表面看出。”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清冷俊逸的面容,低声道,“但您是仙人,不了解凡夫俗子的悲喜也是正常的,不必强求。”

  “若我想了解呢?”仙尊定定地凝视着她,“我想知道,你为何而喜,为何而忧,你对我,不必有所隐瞒。”

  他的声音像沁着薄冰一样,清清冷冷的,便是漆黑的双眸也染着清霜的底色,心无杂念地说着容易让人动心的话。

  她怔了一下,急忙低下了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慌乱。

  “知、知道了……”

  她听到自己有些轻颤的声音这般说。

  自那日后,仙尊每次带她修行,便会挑一些灵气馥郁之地,可以顺便采摘灵果,捕猎灵兽烹制一顿午餐。

  仙尊的烹制方法比师父的更加粗糙,只是把头砍了便让她吃。她哭笑不得,告诉仙尊这样不能吃。

  仙尊皱了皱眉,说:“怎么就不能吃呢?”

  说着朝灵兽伸出手去,虚空之中便浮现出花的根系,刺入灵兽的血肉之中,不过一息便将灵肉吸食干净。

  她吓了一跳,才怔怔道:“但是,我是人,没有根啊……”

  “那你想怎么吃?”仙尊问。

  之后仙尊便看着她如何生火切肉,调味烹煮,忙碌小半个时辰便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仙尊,这才是人吃的菜肴,您试试。”在他打算伸手放出根系之前,她殷勤地给他递上餐具,含着笑说,“用筷子,放嘴里吃,才能尝出味来。”

  仙尊迟疑了一下,见她目露期盼,便接过了筷子,笨拙地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

  既化为人形,便有了口舌,既有了口舌,便能尝出人间的万般滋味。

  “仙尊,味道如何?”

  爽滑可口,齿颊留香。

  但他形容不出来,便只有点头说:“好。”

  她高兴极了,与他一起动起了筷子。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喃喃道:“原来吃到好吃的东西,便会如此高兴吗?”

  “当然啦。”她眉眼弯弯地说,“天地万物生长不易,为了生存迫不得已而杀之,认真烹饪,悉心品尝,好好活着,方才对得起每一个被我们吞入腹中的生命。”

  仙尊眼波微颤,似乎被她的愉悦感染了,唇角也有了一丝温暖柔和的弧度。

  “仙尊,您若是喜欢,以后我日日给您做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