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美人养娃日常 第236章

作者:老胡十八 标签: 女配 年代文 穿越重生

  想着,车子很快来到省商务厅,为了今年的广交会,省里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广交会领导小组,那位汤副厅长很认真的看了她的资料,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卫孟喜还掏出那年社会上对自己这种慈善模式的大讨论的文章和报纸,力证万里文具厂是一家极具社会责任感的民营企业。

  当然,为了证明她们是做出口的,最好的例子就是他们和施密特厂的合作,确实也是为国家赚了外汇的。

  “哦?施密特集团,是德国那个专门生产文具的公司吗?”汤副厅长连续很多年带队参展,对外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虽然目前龙国大陆跟施密特还没有进出口贸易来往,但施密特的名声不小,可谓如雷贯耳。

  “是的。”

  “那现在还有业务往来吗?”

  “有,今年截止上个月已经接了五十万支代工订单。”全靠侯烨与施密特维持着良好关系,施密特每年都要分一批代工订单给他们,保证了即使没有国内订单,文具厂也能过得很滋润。

  汤副厅长很高兴,又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不仅惊奇于她的口才居然如此出色,比自己交易团里那些专职讲解员还头头是道,更惊奇的是,短短两年的时间,她居然真的向残联捐了那么多钱!

  荣誉证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她的万里文具厂在上上个月累积捐款达到了二十万元!不仅盖着金水市残联的章,还有石兰省慈善基金总会的,说明她的钱是真的到位了的,不是光打广告,不是诈捐!

  汤副厅长立马大手一挥,“小王,你来带这位孟女士去办理报名登记。”

  秘书小王有点吃惊,一般这种民营企业家,俗称的曾经的个体户,石兰省的交易团里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但让她这位秘书亲自带去办理的,却是第一次……这意味着,这个名就是报不上也得上。

  下面负责的,谁敢不把他这团长的话放心上啊?说不定到时候还得给安排个好位置呢!

  卫孟喜笑笑,谢过他们,这才过去登记。

  半小时后,王秘书说让她们回去准备准备,展会大概在十月中旬,希望他们能在九月底之前准备好样品,因为广交会一直以来的贸易方式就是看样成交。

  准备好样品之后摆放在展台上,到时候来自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的几万名采购商人,就在样品里挑,爽快的挑中以后就签合同下订单,谨慎的可能还要求实地考察一下,反正成交的单量都不少。

  卫孟喜已经事先了解过,去年春秋两次广交会一共成交1135亿美元,那可真是赚的真正的外汇,真正的自家赚到钱,还能为国家做贡献啊!

  所以,1991年的广交会对他们万里文具厂来说,绝对是最重要的里程碑式的一年,以后万里要能做大,这足以写进企业发展史里的关键节点。

  当她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侯烨的时候,臭小子高兴得啊啊怪叫,在屋里跑来跑去,傻驴似的跑了十几圈。

  他没想到,自己想破脑袋也没找到的门路,她居然一下子就给办妥了,拿到入场券,就是对他们这几年来的肯定!

  卫孟喜就不一样了,高兴过那一阵之后,她忽然觉着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因为能拿到入场券是一回事,能不能把东西真的卖出去,能不能赚到外汇才是真正的难!

  广交会是他们这些没走出过国门的平民企业家们,一年到头唯一能认识外商的机会,所以广交会入场券一票难求,比出国还难。

  这时候的商界,流传着只要进了广交会,就是拿几块石头放着也能卖出去的说法,可卫孟喜并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商品的质量,依然是最关键的,想靠卖石头就赚钱,外商也不是傻子啊。

  “侯烨你给我听好了,这是一次巨大的商机,其重要性与当年咱们接到施密特订单一样,甚至更重要,你不许给我掉链子,顾家那边你给我低调一点,听见没?”

  “这几年咱们得装孙子。”卫孟喜一字一句警告。

  “知道知道。”侯烨烦躁的扯了扯衣领,没碰到金链子,他焦躁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回到家,卫孟喜赶紧先把广交会时间在日历上圈出来,重重的画了个红色五角星,然后再在九月底画个着重号,这才开始考虑去接待处开饭店的事。

  既然姚处长给了她入场券,那她也必须全力以赴支持他的工作。

  卫孟喜履行承诺的时候也不能把姿态摆得太低,她只是在家里忙自己的事情,等姚处长的电话。

  半个月后,姚处长终于打来了电话,同时安排一名干事来跟她一起商量。

  卫孟喜本来是很高兴的,她也想快点把饭店的事忙完,好准备广交会,谁知这位所谓的王干事,是个很倨傲,很看不起个体户的小伙子,开口闭口以“咱们国家干部”自居,动不动就说卫孟喜的厂子不正规,饭店里尽是些老弱病残影响形象巴拉巴拉。

  卫孟喜看在姚处长刚帮了自己大忙的面子上,没理他,直接把情况跟韦向南交代一声,让她出面对接,借口自己在深市还有事,要先过去处理一下。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她自己过去,只是她不想跟那位普通又自信的王干事打交道。

  说句难听的,她现在已经拿到入场券,要是翻脸不认人都可以,只是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但这位王干事也大可不必这么倨傲,像来视察工作的厅级干部似的。

  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不着急,而是接待处着急才对。

  想着,把孩子交代好,卫孟喜就飞到深市去了。

  因为羊城离深市很近,到时候可能有外商会要求来厂里实地考察,所以侯烨提议把厂子重新装饰一下。

  从现在到十月份还有五个多月,养花种草也能做出个样子来了,不像以前,为了应付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客户,草皮是假的,花是买的,放不了几天就死翘翘。

  卫孟喜很不喜欢这种表面工作,但还是全力支持他的工作,反正能把工作环境搞漂亮一点,工人们上班看着心情也好不是?

  就是临时要找一位精通园林艺术的大师傅不好找,卫孟喜这外行也不敢乱搞,毕竟这是要花钱的,于是又为了这事跑了一趟石兰省。

  这一来一回的,又是半个月,等到这边大师傅找到了,韦向南也来电话,说接待处给出了饭店几个选址,让她回去看一下选哪个。

  而据她所说,那位倨傲的王干事已经被姚处长叫回去了,换了另一位来对接,态度好了很多,也认真很多。

  卫孟喜苦笑:自己这百万富翁,还得看他们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脸色,避其锋芒,也不知道个体户什么时候才能在普罗大众眼里有点地位?

  准确来说,她已经算是民营企业家,而不是简单的个体户了,可总不能在自己脑门上写这几个大字吧?

  卫孟喜忽然有一种,想要让别人认可她的感觉,她忽然有点理解那些暴发户为什么发财以后都喜欢投资拍什么电视剧啊电影啊之类的,因为能出名,能让大家认识他们的名字,能得到社会认可和地位。

  就在卫孟喜觉得,自己不能沉溺在这种感觉里的时候,忽然大门被拍响了。

  外头还能听见刘桂花的声音,她大儿子今年春节结婚了,对象是一同在机关上班的同事,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单位里的处级干部,能看上他这矿区走出去的穷小子,着实让矿区的妇女们惊掉了下巴。

  甚至,有人还笃定,桂花的大儿子绝对是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可等结婚的时候一看,人家老丈人自家和气得很,一点大领导的官威都没有,家里还有三个儿子呢,不缺上门女婿。

  桂花家也不能占人便宜,他们凑钱在小两口单位附近给买了套小小的四合院,说好以后就给他们单独住。现在儿媳怀孕三个月了,她时不时就要跟着送货车上城里给小两口送点鸡蛋老母鸡,有时候中午就干脆帮他们做饭,吃完才回来的。

  卫孟喜看了看时间,这才九点半,她怎么就回来了。

  走到门后,忽然听见一口熟悉的老家口音,她不确定,又听了一回儿,果真是菜花沟的口音,似乎还挺着急。

  她先在心里想好要怎么说话,这才把门拉开,站在眼前的是一个黑瘦苍老的五六十岁老汉。

  刘桂花看来是在村口遇到这老汉的,还把他带到这里来,“喏,这就是陆广全家,你有事倒是说啊。”

  她的眼睛随时警惕着这老汉,反正小卫老家就没什么好人。她也是怕他自个儿在矿区瞎转,又遇到跟小卫不对付的人拿去做筏子,所以干脆就自己给“带”过来。

  老汉看见门口站着的年轻女同志,也十分震惊,“你……你是老三家的?咋这么多年没啥变化哩?”

  卫孟喜一听这把声音,立马回过神来,“你是……队长?”可当年他们离开的时候,生产队长不是才三十多岁四十不到嘛,怎么现在看起来就像五六十了?

  再一看他身上脏兮兮皱巴巴的西装和不知道是几手的皮鞋,就知道看来这几年菜花沟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以前的队长家在菜花沟可是第一梯队的殷实人家。

  陆队长没想到她还能记得自己,简直是受宠若惊,忙说:“对对对,老三媳妇儿还记得我,真好,真好,我还以为你们贵人事忙已经忘……”

  见卫孟喜脸色不耐烦,他忙收住那些马屁,“现在你们家有个急事,我实在是找不着人,刚好乡里有来你们煤矿拉煤的车,我就一路坐着来了。”

  然后,他又巴拉巴拉说为什么陆家没人,老大一家早在半年前就回娘家去了,俩孩子现在乡里的学校念书,不回菜花沟了,老二坐牢还没放出来,广梅单位的电话是打通了,但听说下乡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暂时联系不上,老五不知道在南方啥地方……这么一大家子六个儿女,临头居然只有最不受待见的老三能找到。

  卫孟喜听着他东一句西一句的扯,耐心告罄,“队长到底出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你家公爹不行了,医生让通知家属,可你们家里一个家属也找不着,你老婆婆现在也说不了整话,还要带宝儿……”

  宝儿,就是陆老二的儿子,当年离婚后女方不要,拍拍屁股就改嫁了,陆老太这么多年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自己都是半个残疾人,也怪不容易的。

  卫孟喜心头一跳,陆老头要死了?她想问的很多,想起队长家两口子当年还能借她十块钱去给呦呦看病,卫孟喜终于还是让他进了屋里,倒水。

  房子那么高那么大那么宽敞,比乡政府还气派,沙发那么干净那么亮,比乡政府里乡长乡书记坐的还要好,陆队长紧张得直咽口水,哪里敢坐哟,只一个劲说“不用我不渴”。

  卫孟喜也就不勉强,端来两个小板凳,在他对面坐下。

  原来,陆老头这几年身体一直挺好的,虽然中风过一次,但比中过两次的陆老太好很多,还能下地呢,平时还能一天抽十几卷旱烟呢,就是以前的自留地,也被他全种成了旱烟,犒劳自己。

  可问题就出在抽旱烟上,说是最近他老念叨胸口痛,半夜痛得睡不着,就是咳了几十年的慢性咳嗽,最近也有加重的趋势,还咳出血来了,三天前一大早,还没下炕就咳出一大口血,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去乡卫生院。

  卫生院的大夫也拿不准,将他送到县医院,结果刚进去一会儿就昏倒了,后来医生一查,说是肺上长了个瘤子。

  而且很可能是恶性的,癌症。

  刚醒来的陆老头被这一吓,人就软了,连眼皮子都撑不开,咳嗽有气无力,只会咳血。后来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开刀做手术也没用了,他这就彻底蔫了,好像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样。

  “医生说最多还有半个月时间,我这就赶紧来通知你们。”队长讲了一大通,口干舌燥。

  卫孟喜其实并不意外,上辈子的这时候,老头子已经死了,也是肺癌,可能上辈子没有广梅和老五定期寄生活费,也没有老大媳妇的尽心伺候,寿命就短一些吧。

  相比较他曾经对自己和几个孩子做的“好事”,卫孟喜没觉得自己应该难过,但也不会高兴,就很平淡的问:“那队长今晚是住招待所还是……”

  她一点也不想让菜花沟的人住自己家里。

  “不了不了,消息带到就行,下午运煤车要回乡里我就一起走了,你们尽快回去一趟,你公爹这一辈子也不容易。”

  卫孟喜不置可否,甚至眉头都没动一下,只说送送他,给他裹了几个干粮和罐头,又给了三十块路费,另外二十块是偿还当年借她的,这情就算还了。

  在屋里坐了两分钟,卫孟喜想想还是去找老陆,不管怎么说,他有权利知道。

  正在画图纸的陆广全,手下的笔“唰——”一声,拉出长长的一笔,图纸花了。

  他想用橡皮擦一下,可橡皮刚拿起来,又放下,静静地坐了两秒钟,“我想回去一趟。”

  “好,我们陪你。”

  老头子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活该,她不想再有牵扯,可对孩子们来说,这个人是他们爸爸的爸爸,回去送一程是应该的。

  卫孟喜让他先回去家里收东西,自己给学校打电话请假。

  等东西收好,车子开到学校门口,拉着五个孩子上路,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卫孟喜也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通知广梅和老五,但他俩现在都失联了,想想老头子这一辈子,年轻时候跟着人抢地主,放火烧地主房子,说他坏吧,是蔫坏蔫坏的。

  以前还偷走了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多次否认,甚至还想卖给盗墓贼。

  后来又撒泼耍赖想要讹他们钱,一点男人和父亲爷爷的尊严都没有,这叫什么人呢?

  可现在死到临头了,五个孩子居然没一个在身边,就连他从小就偏疼的老大,也在丈人家不愿回来,还一口咬定他是在装疯卖傻逼他们回家……用石兰土话说,这叫一个接他气的都没有,简直是可悲可叹!

  一路上,孩子们们也都出奇的安静,因为他们知道,爸爸就快要没有爸爸了。

  不管以前坏爷爷怎么对他们,不去关怀,不去伺候,对长辈的病危表示一点该有的尊重,这是基本的教养。

  孩子们不敢说话,老陆虽然开着车,但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明明眼前的景物如此熟悉,是他上中学时走过无数次的道路。

  那时候啊,虽然没有小汽车,但不乏自行车牛车驴车拖拉机……三十公里一个单边,他每个星期都要走两趟,基本上周五放学就动脚,健步如飞也要走到夜里才能到家,而家里,没有给他留任何吃的。

  菜花沟只有他一个高中生,他不知道别人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他们需不需要为了一个周末回家干活而长途跋涉六十公里,他只知道,现在自己也是当父亲的,自己的四个孩子,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哪怕只有四五公里,他也要开车送骑车送走路陪,因为他怕女孩子被欺负,怕男孩子调皮,怕马路上的大货车,怕一切未知的不可控的危险。

  因为他知道,他的孩子还远没长大到能保护自己的程度。

  这么想着,他的鼻子就有点酸。

  卫孟喜看见,假装要停车上厕所,等他下去,自己换过去开车。心说,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

  很快,下午六点,车子到达朝阳县人民医院门口,卫孟喜让他先带孩子上去,自己去找地方停车。这年代车子本来不算多,但这里是医院,来看病的探病的上班的,俩轮的三轮的四轮的挤在一起,毫无秩序可言,还真不好找。

  等她把车子停好,再去护士台问到床号上去的时候,病房门是关着的,五个wifi信号依次坐在门口。

  母子几个都在看着病房门发呆,里头也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几声声嘶力竭的咳嗽,然后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呼吸声,卫孟喜刚上来就向医生了解过,陆老头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全身多器官衰竭,能支撑到现在才来医院,不是归功于他的吃苦耐劳和能忍,而是……对医院的不信任。

  他总觉着,自己攒了一辈子的钱会打水漂,就怪老太婆那两次中风,前后花光他的积蓄,当初他不想治疗的,是广梅逼着他出钱,现在倒好,在家天天跟他斗心眼子,把他气得肝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