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美人养娃日常 第26章

作者:老胡十八 标签: 女配 年代文 穿越重生

  卫孟喜看着乱做一窝的崽崽,忽然想起个问题,总这么散养不是个办法,她得赶紧送学校,让老师管去。上辈子上学很晚,那是她没条件,现在房子有了,小饭馆也有了,读书的事刻不容缓。

  现在是八月底,马上秋季学期就要开学了,上幼儿园正合适。

  矿上是有子弟幼儿园的,而且只要父母一方是矿职工就行,“过几天你把工作证借我一下,我去问问孩子上学的事。”

  陆广全果然递给她。

  怀里的小娇气包吧,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陌生叔叔,因为他在,自己还不能睡觉觉,“坏坏。”

  “妈妈,呜呜,坏坏。”快把这个坏坏带走叭。

  “不是坏坏,是爸爸,爸——”

  “坏坏。”小丫头头一扭,躲进妈妈怀里,闻着熟悉的气味,眼皮开始有下没下的往下落。

  陆广全还是失望的,五个孩子没一个待见他的,都快把“讨厌”俩大字写脸上了。

  卫孟喜也能明白他的失落,但并不值得同情——因为孩子就是这么简单直接,谁陪的时间多就喜欢谁。

  她能得到根花根宝的信任与喜爱,也是在菜花沟无数个日日夜夜陪伴的功劳,他凭啥就能直接当好爸爸?要这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这边气候比朝阳公社潮湿得多,孩子们的被褥有点潮了,卫孟喜拿不准今天会不会有生意,干脆就把被褥抱出来晒一晒。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窝棚的煤灰仿佛也轻了很多。

  “小卫,走不?”桂花嫂子在隔壁一招呼。

  “你们四个看好家门,尤其是被褥,别让风吹掉地上,要是下雨就叫建军哥哥过来帮忙收,不能玩火,听见没?”灶上炖着一锅大骨汤,灶膛里有火炭。

  “听见啦,妈妈你快去叭。”

  兜上小呦呦,手里拎个菜篮子,两个女人来到矿财务室。

  此时的财务室可谓人山人海,有等着领了工资跑邮局的外乡人,也有拿着各自男人工作证的煤嫂,无一例外都喜上眉梢。

  尤其那几个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的男人,全身连指甲缝嘴唇都是黑的,但露出来的牙齿却非常白,那是一种生命健在、幸福有盼的光亮,卫孟喜本来平静无波的内心,也很受震动。

  工资条是一个簿子,出纳在里头念名字,念到的就上去出示证件,签字,领钱,要是叫到名字人却不在,那就“过号”了,跟后世的银行很像。

  当然,规模没银行大,也没银行正规,零钞准备得不够多,听说两块面额的已经用完了,有人催同事再去拿点。所有妇女顿时心头一紧,两块的用完了,那一块的呢?十块五块的呢?会不会也用完?

  毕竟,今儿取不着就只能等下礼拜了。

  心里担忧着,也不耽误嘴上聊天。大家看卫孟喜年轻,又是生面孔,煤嫂们都主动跟她聊天,问男人是哪个队的,娃娃多大了,有的说小闺女好看,是个小美人坯子……孩子的话题,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拉近妇女同志的距离。

  小呦呦那是胆子越来越大的,别人问东,她说西,“哥哥姐姐。”

  “哟,她还有哥哥姐姐?”不像啊,小煤嫂这么年轻。

  刘桂花笑道:“不仅有,还是四个呢。”

  “那是两对龙凤胎,可聪明着呢。”

  靠自然受孕生龙凤胎的几率是非常非常小的,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觉着双胞胎是福气的象征,于是,妇女们的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有夸她福气好的,也有问她有没有啥秘诀的。

  “可拉倒吧,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你想生你家也没指标了。”

  妇女讪讪的,她就是生了俩闺女,多年没再怀,现在正好赶上计划生育,超生男人就得丢工作,她就是想,也不敢啊。

  各省市开始执行政策的时间不一样,松紧也有差异,卫孟喜和陆广全是正好赶上石兰省的尾巴,不然小呦呦也得算超生了。

  刚才被人怼的煤嫂,总觉着心里缺点啥,于是又说:“两儿三女好,以后负担小,闺女嫁出去还能给弟弟娶媳妇儿。”

  卫孟喜眉头一挑,想说她的闺女可不是养大换彩礼的,没想到那妇女居然自个儿抹起眼泪,仿佛生不出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卫孟喜对别人家事不感兴趣,干脆也就不理了。

  大家虽然都在交谈,但声音很小,尤其出纳员念名字的时候,房间里是非常安静的。卫孟喜静静地听了会儿,一直没到陆广全,小呦呦也有点待不住,她准备出门透口气,要是到了麻烦桂花嫂子帮忙应一声。

  “诶等等,同志,钱是多少来着?”这是一个老乡略显紧张的声音。

  玻璃窗里头的出纳员很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多少你自个儿不会数啊?”

  “俺数过,是不是少了两块,你看这才三十块三毛八分,这……”

  “这什么这,我明明数给你三十二块三毛八分了,一定是你自己把钱藏起来还赖我,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诚实呢你?”出纳员的屁股始终没离开过板凳。

  但老乡已经急了,拍着身上辩解:“俺这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怎么可能藏钱,你别赖俺啊。”他还穿着下井的衣服,为了防止工人夹带易燃易爆危险品下去,是没兜的,确实没藏钱的地方。

  “哎呀脏死了你别拍,你看这儿全是你拍的煤灰,真脏……”出纳员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男人赶紧停下,小心翼翼地说:“对不住,俺就是着急,但俺真的没有偷藏,俺能对天发誓,俺就……”

  “吵啥吵,烦不烦啊,反正钱财一概离柜不认,别耽搁时间,下一个。”

  老乡急得都快哭了,“俺辛辛苦苦在井下挣的,两块钱是俺四天的工资呢,这怎么能不认,我娃娃还等着寄钱读书呢,他要上初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边,卫孟喜只能收住脚步往回看,这就是刚才双手颤抖的煤工之一。

  “你娃上几年级不关我事,别在这儿挡着,马上就下班了。”出纳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同志,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但明显耐心不足。

  围观的工人和家属都敢怒不敢言,因为每次都是从她手里领钱,财神爷啊谁敢得罪?

  卫孟喜只想快点解决事情,着急回家做生意,于是主动站出去,温声道:“小同志这样好不好,麻烦你帮他找找看,是不是掉柜台下了?咱们外面的也帮老乡找找。”

  一说,大家就都忙低头找起来,两块钱呐,真不少。

  可出纳员不仅不找,屁股没离开过板凳,还瞪了“多管闲事”的卫孟喜一眼,“哟,你雷锋啊?”

  哟呵,卫孟喜这小暴脾气,你好好说话咱就好好讲理,“我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你康敏肯定没有雷锋服务精神,你看那墙上光荣榜还贴着你照片呢,说你是金水矿财务室雷锋志愿先锋队的突击队员,可你这服务态度,先哪门子的锋,又是突哪门子的击?”

  大家“噗嗤”一乐,胆子大的都跟着小声附和,可不是嘛。

  胆子小的就在后头看热闹,只盼着别闹太久,要是下班还排不到就得等下礼拜了,因为明儿是星期天。有的等着工资买米下锅的煤嫂,可不就着急嘛。

  这康敏仗着自己好看,在金水矿追求者众多,又是一尊小财神爷,看人都是用的鼻孔,现在被一煤嫂指着鼻子骂,火气一来,也顾不上往日里营造的形象。

  “轰”一把推开椅子,“你谁啊要你多管闲事,不领就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卫孟喜今儿是真不想吵架,可这小姑娘实在过分,她不发威还真当谁都病猫呢。

  “康敏同志,请你主意自己的言行,第一,这里是财务室,是公共场所,我为什么不能来?社会主义国家的公共场所是你家吗?谁赋予你的权利让我滚出去?今儿出门前没照镜子吧,自个儿多大个脸不知道?”

  众人又笑,这怼得可真是爽!

  康敏咽了口口水,颐指气使惯了,也不是没遇到正面刚她的,但那些都是农村妇女,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只要抓住她们哭闹扰乱办公秩序这一条,保卫科的就能把她们赶走。

  这个女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态度不卑不亢,名义上是一板一眼的讲道理,可“道理”却又那么难听,她是又气又抓不住她的小辫子发作。

  当然,卫孟喜不会给她发作的机会。

  “第二,作为一名合格的财务人员,现金票据发放和收付时,你做到三查一对了吗?你能说出这名工人姓名和出勤天数吗?不看工资条你能准确说出他的工资数额吗?”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字正腔圆,对方一时说不出话。

  “说不出来吧?说不出来那说明你记性不好,一个记性不好的出纳员,谁知道你发工资的时候是不是搞错了,少给他发了两块钱?”

  康敏反应过来,今儿是遇到个刺头了,心想输人不输阵,反正在财务的地盘上,只要她一口咬定就是给了,她能把她怎么着?就是公安来了也得讲究个证据呢。

  “你血口喷人我可叫保卫科了啊,我明明就是三十二块三毛八分全递给了他的,你们不会是一伙,给咱们表演唱双簧吧?”

  老乡急得面红耳赤,“这,这个小女同志是热心肠才帮我,不是骗钱的。”

  可他越解释,越着急,就跟卫东一样,嗓门大,说话像吼,有理也变没理了。

  刘桂花一看这样闹下去小卫要吃亏,因为当时递钱只有他们俩当事人,只要出纳员说给了那就是给了,因为别人没证据证明她没给啊,这讲理也讲不清的。

  “小卫算了,说不清的。”很多时候,不是煤嫂们懦弱不想要公道,而是有些事情就是说不清。

  她倒不是怕事,能跟卫孟喜处一辈子的,那都是性格差不离的,只是一想到这种没证据的事闹出来不划算,毕竟以后小卫还要每个月来领工资呢,人家小财神爷想要为难她还不简单?

  要么说钱没了明儿再来,要么给小陆考勤少算一天两天的,这吃亏的还不是她和几个娃?

  转头又安慰丢钱的老乡,“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离这种人远点就是。”不讲道理就算了,连帮忙找一下是不是掉地上了也不愿。

  可卫孟喜却一点也不着急,只是安抚的冲她笑笑,看着保卫科的人过来了,“那你说说,不算角票和硬币,你给的三十二块是几张钱?这个总不会记错吧。”

  出纳员嗤笑,这女人问的不是傻瓜问题吗?还以为会说啥呢,原来是问小学生都知道的事,“当然是四张,三张大团结,一张两块的。”

  大家掰着手指头算,没错,那还真是三十二块。

  可卫孟喜又问:“你确定吗?”

  “怎么不确定?我清清楚楚就是递了四张整票给他,一张不多一张不少,要是弄错我这个月工资一分不要赔他,成不?”

  要不是真的没干亏心事,谁会这么言之凿凿,还敢拿一个月工资打赌呢?围观的基本都要信了。要知道这出纳员的工资可不低,跟煤矿工人比只多不少。

  老乡涨红着脸,眼泪都快出来了,嘴唇蠕动着想辩解,又怕再说错惹人烦。

  卫孟喜的神情忽然一冷,“你说谎。”

  “我怎么说谎了我?”康敏快被气死了,这女人到底啥来头。

  “早在老乡前面两个人,你的同事就说两元票用完了,现在还没取回来,你哪来的两元票给老乡?”

  空气里突然一静,所有人反应过来,对啊,这是离窗口近的几个人都听见了的,就是因为听见所以才着急,去拿钱的人还没回来,这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两元票?

  唯一的解释,就说康敏说谎。

  “啪啪啪。”

  随着一阵巴掌声,所有人回头,就见财务室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都是四个兜的干部装。

  鼓掌的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大背头,伟人一样的额头。

  “李矿长。”有认识的赶紧小声打招呼,慢慢退到一边,兜着孩子的卫孟喜就显得很突出了。

  李奎勇走过来,主动对着卫孟喜伸出手。

  卫孟喜礼貌性地回握,其实作为“陆展元”的现任,她对李家人是忌惮并想要敬而远之的。李茉莉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总以为自己喜欢别人别人就要同等或者加倍喜欢她,做不到就是渣男。

  可李矿长一家都是成年人,尤其李矿长,战场上腥风血雨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居然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压“渣男”,就显得为人挺狭隘的。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又是谁把矿长千金和山村穷小子尚未开始的“恋情”发酵出去的,八字没一撇的事又是谁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去调查过吗?

  是,作为老父亲,自己的闺女被恋人“抛弃”,自己的脸面被人扔地上踩了又踩,他是该愤怒,但只顾着愤怒,不去调查真相,说明这也是个冲动的莽夫。

  卫孟喜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自己的三个女孩遇上这种事,她虽然心里也能把对方那吃干抹净脚底抹油的“凤凰男”恨死,但冷静下来是肯定要调查真相的。

  别人怎么说,自己闺女怎么说,对方又怎么说,她至少会做一个大样本的走访,会辨别哪些信息是真,哪些是假,甚至,她还得揪出那个说谎的人!

  他的爱女之心能理解,但当他的雷霆之怒毁了一个人的前途,还间接导致对方死亡的话,卫孟喜心里就挺看不上他的。

  她的看不上藏得挺好,但耐不住李奎勇是个阅历丰富的老同志。

  李奎勇很意外,他已经习惯了走到哪儿都有人簇拥,习惯了所有人的敬佩,没想到对面的女同志居然在鄙视他?他可以确定,跟这个女同志是第一次见面。

  “你认识我?”

  卫孟喜收起鄙视,“以前不认识,听大家叫您李矿长就知道了。”这里的煤嫂几乎没有亲自见过他的,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