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有光时 第8章

作者:黎青燃 标签: 强强 娱乐圈 校园 穿越重生

  顿了顿,老师又说:“有些同学可能上网找了答案抄。题目超纲了不会很正常,去找答案抄有什么用?只能助长坏习惯。”

  聂清舟看看自己作业上,这一题下面工整的解题步骤,上面没有打勾也没有打叉。他抬起眼睛就和老师的目光对上。老师意味深长地转过头去,仿佛点到即止。

  这一次聂清舟没有笑。他沉默着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翘起椅子前腿,紧绷着身体维持平衡,仿佛要以此消磨某种力量。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从这里他可以看到整个教室,所有或认真或偷玩的学生,还有在教室最前面,那硕大醒目的老师的后脑勺。

  他发觉这个单人单座的位置,仿佛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他和这个课堂上的其他学生、老师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膜,学生的热闹、老师的意图在他面前要么避开,要么扭曲。

  这个魔咒在所有课堂开始时生效,下课铃响时结束,隐秘而默契。

  真新鲜,聂清舟冷冷地想,这就是当差生的感觉么。

  他突然没有了学习的兴致,把毫无谬误的的数学作业推到一边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灰色软皮的笔记本。这笔记本上记没有记笔记,也没有写错题,而是画了一条长长的时间线,从2011年开始到2021年结束,他能回忆起来的所有关于夏仪和聂清舟的事情。

  他跟着表妹看了很多夏仪的采访,对于聂清舟的了解并不是很多,甚至没看过聂清舟的书和电影,所以时间线上大部分的事件都是和夏仪相关的。他拿出红笔,把那些事件中和他相关的标出来。

  “经常受伤、补课、见义勇为……”

  他低低地重复着,笔在某个事件上悬住了。

  ——高中有一段时间,我状态不是很好,有过一些极端的念头。如果不是聂清舟,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十年后的夏仪曾经这样说过。

  他转过头去,今天空气澄澈,隔着走廊和阳台能隐约看到对面教室里,夏仪靠窗坐着的侧影。他记得今天早上他去找夏仪的时候,夏仪也是一个人坐的。

  夏仪突然站了起来,聂清舟有种偷看被发现的尴尬,然后马上意识到她应该是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今天早上杨小曼对夏仪有维护的意思,她成绩不错,至少不会被老师当空气对待。

  不过课间他每次望向她时,从来也没有看到谁跟她说话,她总是独自一人,就像是丢进电磁场的绝缘体,滴进水里的油,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收回目光,在那个横跨整个高中时间线,名为“阻止夏仪轻生,时间不详,原因不详”的事件上画了个圈,在旁边写上“highest priority”(最高优先级)。

第10章 、闻钟

  午休时间,格致楼里人满满当当,实验班的好学生们都规规矩矩地待在教室里写作业,看起来就跟没下课似的。

  再看知行楼这边,教室里能留下十个以上的人,那就要感叹一句学习气氛浓厚了,学生们都跟监狱放风似的满学校蹿。

  只见三个人从篮球场那边穿过实验楼往教学楼走,张宇坤抱着篮球,兴奋地围着聂清舟嚷嚷。

  “哇,舟哥你刚刚那个几个后撤步三分,简直绝了,赵岩他们两个人包夹都没防住!”

  赖宁不忿道:“赵岩还说舟哥回避身体对抗,什么三分球赢不了比赛。能赢他不就行了,唧唧歪歪的。”

  汗顺着聂清舟的脖子往下淌,他扯着衣领,拿手在领口扇风:“正常,现在那个靠三分球改变联盟的人还没出名。”

  赖宁惊道:“舟哥你说的谁啊?”

  聂清舟沉默了一下,摆摆手:“说了你也不认识。”

  张宇坤有眼力见地给聂清舟递上一瓶冰水,他说:“舟哥,你这几天打得好猛哎。”

  虽然说舟哥带他们赢,让赵岩吃瘪是挺爽的,但是聂清舟一沉下脸来,那架势还是有点吓人。

  聂清舟接过冰水直接灌了半瓶,心里感叹这十六岁的身体就是抗造,他二十六岁都开始保温杯里泡枸杞养生了。他边想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上课闷得慌,发泄一下。”

  张宇坤立刻接下话茬:“是吧,我也觉得最近舟哥你最近太压抑自己了,又认真听讲又写作业,都不像你了。”

  眼见着聂清舟又拆开一袋菜园小饼,张宇坤又说:“还有,舟哥你最近怎么这么爱吃零食?一下课就开始吃,以前你下课都……”

  聂清舟斜了张宇坤一眼,张宇坤就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他知道张宇坤想说什么,以前他一下课,就跑到学校角落里抽烟去了。

  “你和赖宁,你们俩抽烟吗?”聂清舟往嘴里放了几片小饼,含糊地问。

  “以前抽过几次,没瘾。”

  “那就好,我要戒烟了,是兄弟就陪我一起戒烟。我不抽,你们也不许抽。”聂清舟指着他俩,郑重其事道。

  这俩人本来就没瘾,聂清舟的话里又强调兄弟义气,当然答应得很爽快。聂清舟满意地收回手,随口问道:“宇坤,你这零食学校超市买的?”

  “零食还用得着我们自己花钱?皮小哥进贡的。”张宇坤表情颇为得意。

  聂清舟愣了愣:“吴思远?你们为什么叫他皮小哥?”

  “嗨,皮小哥,就是小皮哥,小pig嘛。你看他白白胖胖跟个球似的,不就像猪吗?皮小哥最近作业质量不行啊,总是错一大堆,要不舟哥你作业借我抄抄呗……”张宇坤嬉皮笑脸的。

  聂清舟回忆了一下,吴思远的成绩在十三班是中游偏上,身材偏胖,内向孤僻没什么朋友,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某天早自习他经过吴思远座位的时候,还看见吴思远低头用修正带改作业答案,一改一大片。

  那个时间点,张宇坤赖宁他们应该已经抄过他的作业了。

  吴思远是故意把错误答案给他们抄的吗?

  “兔子急了也咬人,体型也不是他自己能……”聂清舟正准备和张宇坤赖宁好好聊聊他们的欺凌行为,抬头一看却停住了脚步,吃惊道:“夏仪?”

  仰头看去,实验楼七楼的走廊里,夏仪趴在栏杆上,正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面对面说话。

  夏仪居然能和人有来有往地对话?

  聂清舟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哎呦,夏仪旁边那个,不是一班班长闻钟吗?”张宇坤随着聂清舟抬头看去,没好气地说。

  “闻钟?林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聂清舟随口道。

  赖宁满脸疑惑:“啥?”

  “……没事。闻钟惹你们了?”

  张宇坤哼了一声,满脸不忿的样子:“人家怎么会纡尊降贵来惹我们,他可是年级第一,眼高于顶呢。”

  闻钟是以全年级最高的中考成绩进校的,在摸底考试和月考里,他都是稳稳的年级第一名,排在年级排名大表的榜首。

  “他比第二名高得不多,但是第二名再往下,成绩就断层了。你猜猜第二名是谁?”张宇坤兴奋道。

  聂清舟心想好学生他哪里认识,就只认识个夏仪罢了。

  “谁啊?”

  “夏仪。”

  “……”

  此时实验楼七楼上,全然没注意到底下目光的闻钟靠着栏杆,对夏仪说:“老师让我推荐人来做学习委员,我推荐了你。你想不想做?”

  他个子不高,斯文清秀,戴着一副细边眼睛。秋季校服里不是校服短袖,而是一件白衬衫,领扣上雕了花纹,整个人看起来精致讲究。

  “可以。”夏仪回答得很简短。

  闻钟仿佛早已习惯了夏仪这个样子,说道:“你跟小时候一样,还是这么不爱说话。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市里七中或华中上学的,为什么要到常川一中来?你和这里的学生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夏仪手里的笔在英语阅读题上标注,边标边说:“市里太远了。”

  “教育就像投资,现在不多付出一点时间金钱,将来怎么有回报呢?”闻钟的语气有些老成,顿了顿,他又说:“我现在还在乔老师那边上课,我跟他提起在常川一中遇到了你。他特别激动,让我给你带话,想要继续教你钢琴和作曲,免费教不收钱。”

  闻钟向夏仪投去探究的目光,夏仪手里的笔停了停,她语气平淡地说:“替我谢谢老师,不用了。”

  闻钟点点头,没再劝她。

  此时七楼之下的聂清舟不解道:“闻钟成绩这么好,为什么来常川一中?”

  张宇坤嘁了一声,说:“我听说他本来一心要去省城正一中学的省招班,还千里迢迢跑去面试,谁知道中考滑铁卢,志愿填得有问题滑到我们中学。好像谁求着他来一样,一脸不情愿,平时走路抬个下巴跟大鹅似的,见我们平行班的人正眼都不瞧一下。他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真有本事就去正一中学,别来我们这里啊。”

  聂清舟哭笑不得,他拍拍张宇坤的肩膀,安抚道:“正一中学也没你们想的那么了不起。”

  这条路上还有不少学生,旁边的女生突然发话了,阴阳怪气地说:“正一可是省重点,省城最好的中学。反正你们也考不上,厉不厉害和你们也没有关系。”

  赖宁看过去,说道:“徐子涵?你凑什么热闹?”

  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气势汹汹地说道:“你说我们一班的人,我不能管吗?”

  “管什么管,我们说闻钟关你屁事。你是不是喜欢闻钟啊?”张宇坤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徐子涵的脸立刻通红,她嚷道:“才不是呢!你……你们等着!”

  聂清舟捧着零食,眼见这姑娘一路跑远了,他诧异道:“一班这么团结?她要干什么?”

  “嘁,徐子涵也就是说说,不过她是有名的大喇叭,她知道啥过不了几天全年级也就知道了。”张宇坤耸耸肩:“我们说了啥,不就是闻钟是大鹅吗?她有本事到处说,亏的也不是我们。”

  徐子涵果然说到做到,这件事很快在年级里尽人皆知,她添了许多油加了许多醋,最重要的是,把原话的主人从张宇坤换成了聂清舟。平行班那些看不惯闻钟的人,从此见了闻钟就喊大鹅。

  聂清舟只觉得又一口黑锅扛在了身上。

  这是后话,此刻他望着楼上走廊,闻钟和夏仪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夏仪一个人留在原地,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就像一只停在蓝色杆子上的白鸽。

  聂清舟莫名有种直觉,夏仪现在好像不太开心。

  ——有段时间我状态不太好……

  他脑海里突然警铃大作,把零食丢给赖宁,目不转睛地说道:“你们先走,我有急事。”

  说完就一个箭步冲出去,奔向实验楼的楼梯。

  赖宁碰着零食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说:“舟哥冲刺跑的速度,真快哎。”

  张宇坤打了他的后脑勺,气道:“这是重点吗?你不想想舟哥干嘛去了?”

  “我哪儿知道他干嘛去啊。”

  “笨死你得了,找夏仪啊!”张宇坤恨铁不成钢,他说:“舟哥为什么要好好学习,为什么要戒烟?我跟你说,我猜的准没错!”

  他斩钉截铁道:“舟哥一定是在追夏仪!”

  张宇坤这话说错了,也没说错,此时此刻聂清舟确实是拼命地“追”夏仪,他往楼上跑的那个架势吓得路过的人纷纷躲避,一眨眼的功夫就上了七楼。

  他踏上平地就弯腰撑着膝盖,止不住地喘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夏……夏仪!”

  那声夏仪就在楼道里不断回响,响出了众口一声的效果。

  七楼空空荡荡,只有夏仪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她没穿校服外套,单单一件蓝白相间的短袖,露出细长的手臂和手臂上的伤痕。有一只耳机塞在她的耳朵里,耳机线消失于她的裤子口袋中。

  聂清舟的呼喊显然突破了耳机里的音乐,夏仪皱着眉回过头望向这个不速之客。

  聂清舟直起身来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夏仪的手上拿了一本英语阅读训练,还有一支笔。

  “你……你在……这里写作业?”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夏仪沉默地看着他,点点头。

  ……什么人会跑到没人的实验楼站着写作业?回班上写作业不舒服吗?

  聂清舟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夏仪问他:“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