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发生前 第229章

作者:莫向晚 标签: 穿越重生

  “此言差矣!”孙文贤还站在门口,索性也不走入,就在此处高声,“在其位,谋其政。我辈读书人,值此恩科,正当好好读书备考,以博得功名,他日若能站在朝堂之上,自可大书己见,为公为民,如兄台这般妄论尊上,可有不敬之嫌,莫不是让我等除名于科前?”

  孙文贤这一番话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人都注意点儿口舌,不想考试的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考试的也看看上头批准你们考试的是谁,这会儿大放厥词,说个痛快,到时候被除名可也别怨人。

  既然准备考试,有哪个是无心功名?听到这样一番话,场中顿时为之一静,都开始回忆自己之前有什么说错的没有,心中暗暗感谢孙文贤的提醒,还有人怀疑起了苏揽的居心,他自己有家有业,前程早定,这会儿鼓动我们,莫不是真的存了恶意?

  苏揽那边儿面色一白,看到那声望值唰唰地落,心疼得眼中都有了恨色,锐利目光直刺孙文贤,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葱,装什么水仙花!非要坏我好事!

  他拿到的是声望值系统,声望等同积分,等同各种技能和特效物品,怎能让他不在意?

  孙文贤与之目光对视,唇角若有笑意,又一句高声阻了对方的话,“再者说来,这位兄台适才所言也多有谬误。”

  “哦?愿闻其详。”苏揽不知道孙文贤的来路,也不知道对方抓到了什么把柄,索性肃容做出敬听态度。

  “众所周知,眼见为实,一者,当年太子为质经过,兄台可曾眼见,怎知是太子一心为公而非上命难辞?二么,晋乃大国,何故伪称太子已死?其信未实,先帝岂有殇子之痛?时隔八年,先帝入葬,方有人称先太子回朝,其真耶?我未曾得见,无由判断,不敢惑言,恐生乱于民,国之灾也。

  其三,若彼为真,其行为孝,当丧服从简,哭向皇陵,何故拖延行程,访名士,询乡老,博名于野,与朝相望,路向皇城?”

  孙文贤一条条驳斥苏揽之前所言,言词之间启人疑窦,已有不少人暗暗在心中点头,发现这样也能得到好感度的孙文贤更是兴致大起,愈发不放过这个踩苏揽的机会,抢在他开口前继续说道:“以上诸般不论,如我之前所说,那是当政之事,非我等书生之争,还有一点,要请教兄台,从古以来,可有以臣择君?”

  这一问算得尖刻,便是众人心中都想要投效明主,从行为上来说算是以臣择君,但是当着面儿肯定不能这么说啊,君权神授,天命君主,岂是由得下臣挑挑拣拣的,哪怕跳槽之后可说自己是为了投身明主,却也不能认了“以臣择君”之语,此为大不敬,天下所不容。

  苏揽一时没回过味儿来,不曾答言。

  孙文贤要的就是他不答,免得被抢了发言权,因此缩短了停顿时间,迅速道:“今上年幼,人所共知,然人谁无幼时?今上可曾懈怠学业?可曾怠慢朝政?可曾荒淫?可曾不孝?可曾违逆师长?可曾无礼人前?… …”

  连续的几问之后,趁着大家都反应不过来,孙文贤又问:“既然诸般都不曾听闻,何以断定今上并非明君?以偏概全,坐井观天,非君子所为,我不为也。”

  得意楼中,只听得孙文贤一人之声,旁人无语,心中颇有赞同,见他语顿,便有人符合称赞,生生压过之前苏揽风头。

  孙书生目瞪口呆之后,回过神来,满面佩服之色,错后半步,跟着孙文贤一同走入人群之中,听得众人赞许。

第408章

  有风度, 一定要有风度!

  苏揽一边掩饰着自己的恨色,一边不甘孙文贤踩着自己上位,发难道:“兄台高见,只不知兄台如何看当朝摄政之事?”

  舆论中,朝堂上还有正统的读书人都看不上长公主摄政这件事, 但是大家言语之间注意风度, 通常都会保持一定敬意, 哪怕说“牝鸡司晨”也不会破口大骂,侮辱提及对方名字。

  当然这也可能是权势带来的副作用, 一个范围广阔的罪名——大不敬在那儿蹲着, 谁踩谁死。

  便是适才苏揽都不好直接说“朝政被长公主把持”云云,便是为了避免踩坑,此时直言, 便是为了让孙文贤踩坑。

  对方若是不支持长公主,那么便容易不敬, 也犯了他之前说的“在其位, 谋其政”,对方若是支持长公主摄政, 那更简单了,“佞臣”的名声等着他,读书人可都是看重风骨的, 为此九死未悔, 他若媚上, 自然成了小人。

  孙文贤转过头来, 他未曾一下子想到那么多,但也知道这个问题尖锐,容易掉坑,但看苏揽那笑容,他就不满了,以为我会怕你吗?

  “兄台,我之前就说了,在其位谋其政,我等不在朝堂,便是议论也当有度,不宜以此攻讦。”孙文贤言辞温文,似乎少了刚才的锋芒毕露,也让他周围人感觉舒服了许多,再看苏揽,对比之下,便有些输不起了。

  何况他言语之中的“攻讦”更是先给苏揽套了罪名。

  苏揽过来就是书生人设,寒门学子多不易,要出头扬名便要与众不同,他只能坚持正统,偶尔剑走偏锋,也要体现宽厚长者般的感觉,不能流露出小人之态,咄咄逼人。

  因此最善用这些言语陷阱,未曾想被人反套。

  一笑,苏揽放慢了语速,说:“何来攻讦之说?我适才听了兄台高见,颇觉耳目一新,此为请教,不知兄台可有教我?”

  通常说话,语速快的时候便犹如机关枪,充满了攻击意味,但是语速放慢下来,配合微笑表情,偶尔还是能够显出几分诚恳之意的。

  奈何他这番表现,周围人信了,孙文贤却是不信的,他适才做的可是小说中最常出现的打脸路数,不结仇就不错了,哪里能够真的化敌为友。

  这年头,不打不相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发生的。

  “兄台客气了,我非兄台师长,岂能妄自尊大?”孙文贤这话说得便有几分不客气。

  遇到问题请教师长是自然的,你放着问题不去请教师长,故意找我是什么意思?尊我为师长么?

  苏揽听出来这层意思,脸色微变,小人好不要脸!马上却又笑了一下,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兄台若肯指教,我自可以师长尊之,还望兄台不要推诿,赐教一二。”

  两人几番这般言语来往,周围的人听也听明白了,忽略那些“礼貌”用语,这分明是杠上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苏揽这边儿便有了人帮腔,道:“不知孙兄有何高见,我等也想听闻。”

  “正是,适才孙兄之言,也令我等耳目一新,愿再闻其他。”

  “还请孙兄不吝赐教!”

  被众人拱到火上的孙文贤无奈一笑,他其实也没有想过避而不答,冲着周围拱了拱手,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不过偏于口舌,让诸位见笑了,只是真理越辩越明,我之才学,还不足为师,只与在座之友,辩解一二,大家听了勿怪,若有可笑之处,也可一笑置之,若有不同之解,也望告知,也是教我了。”

  他这一番谦虚,恰到好处,众人齐声叫好,还有称赞他只此气度,便可为师的。

  孙文贤这边儿越是人气高,苏揽就越气,他的声望值还在不断往下掉,早知如此,今日之前实应该把那《唐宋诗词大全》兑换下来,之前不过兑了一本简版,便博得偌大声望,若是全书在手,恐怕不会有不能为之处,奈何,现在的声望,连简版都兑不来了。

  周围没有几人注意苏揽的脸色,便是孙文贤也不是特别留意,环顾一拳谢过大家盛情,他便盛情难却地说了自己的一番道理。

  “何以论事正反?何以论果好恶?事正果好事反果恶乎?其正反好恶又看各人观点,非所唯一。例如,某地灾荒,人无所食,父母三子,卖次子以求养长幼,于次子,父母舍弃,买卖他方,未知前程,心上悲凉,此事反,若侥幸得一好人家,活命不说,去了奴籍,尚可富足,此果好乎?

  于父母长幼,次子身价,可度饥荒,有幸活命,未来可期,此果好乎?此事反乎?”

  孙文贤说得有些慢,他想要表达的观点用这样的话来说,在他看来实在有些累赘,他总是要思考一下。

  而他这样的语速,却也让周围人跟着思考,一时间,众人几乎都忘了苏揽所提的问题在哪里,孙文贤所答,似乎已经离题万里。

  别人忘了,苏揽可忘不了,插言道:“我只问孙兄对长公主摄政看法,孙兄所答,不知何意?”

  被苏揽提醒,众人才回过神来,是啊,这都饥荒卖子了,跟长公主摄政可是半分无关啊!

  不等众人催促,孙文贤笑道:“诸位且莫心急,听我说完。我辈读书人科考当官,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民做主吗?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既如此,于民有利,当推崇之,于国有利,当敏行之。看人看事,莫不从此理,正如例中父母长幼,为民为国,岂能不爱之护之,百利而一害,可行否?可容否?”

  一句“可容否”点的就是长公主了,孙文贤似还怕这话不明白,点题道:“长公主所为,可有于民于国有害之事?可曾独揽朝纲,不允诸公论政?既无,何以论摄政?诸位视诸公于何地?”

  已有所知的目光瞄向苏揽,孙文贤只差指着鼻子问,你莫不是不曾把朝上诸公看在眼中?

  这一篇论,从根本上否定了“摄政”一说,一家独大,专断独行才叫摄政,如今朝堂上诸公都在,他们也不曾公开发表什么言论,你一个书生,连参政的权力都没有,就大大咧咧地说“摄政”,谁给你的胆子?

  苏揽的面色终于绷不住了,这种论证方法他却是从没学过的,不得不说辩证法的魅力就在于此,正话反话,一人都能尽述,反正看尽,事情便通透了许多,不存在绝对的不正确。

  孙文贤好事做绝,还不肯放过苏揽,或者说想要博得更多的名头,他适才的一番话语已经为他增加了不少好感度,他还指望更上一层楼,便要搏一搏了。

  如今长公主所为都不见错漏,他也不敢大话说满,便总结道:“国家也是女子之家国,我辈男子或从文或从武,报效于国,功绩自可见,史书浓墨着。女子之名见于史,莫不是祸国妖姬之流,可是女子之中不曾有贤良淑德?非也,不过世人以为常,所以不言。而今,长公主有志气辅佐幼帝,姐弟之情,长幼之护,可有不妥之处?人之非议不过女子之身参政而已,于此,我却是要说一句,以国为家,为家理事,可有不当之处?”

  说到此,孙文贤又是一笑,道:“莫不是诸位家中,女主人都不管账理财的?还是说,家中下人仆役,都并非女主人所安排,乃是诸位自己事必躬亲而来?我家之中,我与父亲可从未于内院之中置喙。”

  于孙家,孙文贤到底不敢多说,他这般说已经是有些赌意了,未必一定成功,但成功必有好感度,值得一搏。

  众人于他最后的话哈哈一笑,笑过之后各有思量,孙文贤也不在意,只看那涨幅还是占多数的便颇为满意了。

  再看苏揽,又忍不住挑衅:“我自认学识不弱女子,不怕女子与我并肩,便是千古之后,亦不怕光辉为女子所掩,如此,何须提前贬谪对方?尊对手便是尊己,苏兄以为如何?”

  “孙兄所言甚是。”苏揽心中再怎么想,此时却也只能“受教”,用愿赌服输的风度来赢得众人的宽容,以便他日提升好感度。

  二楼上,下方这一场精彩的论战已经被不少人听到耳中,有的朝上诸公听闻不由暗自耳红,他们对长公主摄政也是多有腹诽的,此刻听到这样的说法,有人心中生了些暗悔,稍稍端正态度,有的心中却是暗恨那孙文贤为虎作伥,谄媚尊上,不是个有骨气的读书人。

  这一番心思作用下,也没有哪个能够公开表态,说出赞赏或者否定的话,悄悄来,悄悄走,也没惊动什么人,但到底这场论战始末还是流传开去。

  “孙文贤?那人是孙文贤?”萧明珠听闻的时候惊异之余差点儿没有摔了茶杯,怎么会呢?那人上辈子不是最讨厌自己“牝鸡司晨”吗?

  不一样了,到底不一样了。萧明珠再次正视这辈子的真实,她不能够一概而论了。

  她这一番被点醒的心思却正应和了多变的朝事,那许多试炼者的参与,已经让各国都发生了变化,便是安国之中,看似相同的政事可能也有了不一样的因由,不可以上辈子的结果处置,多留了点儿心,朝政更稳妥许多。

第409章

  “哐当”茶杯被狠狠地摔到地上, 碎瓷飞溅。

  “萧明珠,好一个萧明珠!”

  邢旻在众人面前一贯表现自己的亲民,如体察民情,虚心纳谏等等,一路上最初行来还算顺当, 等到萧明珠那边儿的应变一出, 他才发现什么叫做“以力破巧”, 对方占着大势,说你是假的, 你就是假的, 准备好的证明什么的对方看都不看,统统都说是假的,这种时候, 除非能够有晋国的背书,承认他们之前放出的是假消息, 看在晋国的面子上, 安国才能容他,否则… …

  “殿下, 如今之际,还是要联络韩王,看看能否转圜。”陈谋士这般说着。

  之前声势造得太大, 一行人被官兵堵在路上说是反贼, 若是打起来就真的成了反贼, 若是不打, 恐怕小命就送掉了。

  在这种情况下,最终邢旻一路逃亡,偏离了官道,这时候,又听闻之前的舆论战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

  从皇城之中流传出的那几点质疑,真的是扒下了先太子身上的光环,连点儿面皮也没有给他留。这时候还要去皇城,用心就有问题,何况不一定能够活着进去。

  若是转去皇陵,且不说萧明珠会不会光明正大捉拿反贼在那里,就说这样做也是承认了之前的“错误”,岂不是更加笑话?

  邢旻之前总觉得自己算无遗策,比起亲民的,看着德行就好的太子,皇位上那个想想就知道不可能真的处理朝政的小孩儿,还有那个以女子之身摄政的长公主,似乎都不是什么对手。

  正统大义,占着这两样,似乎就能无往而不利,何况他还早早就注意到了舆论,为自己引领话题,诱发舆论倾向。

  谁想到… …

  若非韩王给的人管用,恐怕他不但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更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冷静下来的邢旻发现自己之前小瞧本世界的土著了,他需要认真想一想,到底要怎么做,至于求助韩王,那是下下策,最好不要,否则,一个只会拖后腿的盟友,恐怕就再也不是盟友了,何况对方已经投资那么多,至今没见回报,追加投资,当为奢望。

  邢旻自己清楚,他跟韩王,真没好到那份儿上。

  他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做的,能够让韩王藏了八年,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好皮相,也只能这样想了,反正他是不知道原主什么性格,也学不来,只能这样想,但,这身好皮子也被他自己锻炼磋磨得不成样子了,估计韩王也不会回收利用,这种消息不知道算好算坏。

  邢旻缓缓坐下,他一向最看不上那些拿物泄愤的人,谁想到来到这里,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

  “先生容我想想。”这般打发了谋士,邢旻独自静思。

  皇宫之中,萧明珠一直对萧景杉隐瞒这个消息,但萧景杉的精神力重新修炼回来,很多消息,不经意间就能够得到,整个皇宫之中还真没有什么能够瞒过他的。

  “萧景珅?”萧景杉知道先太子的这个名字,但这个人于他不过是一个已经过期作废的名字而已,但,现在看来可是来者不善啊!

  他手上掌握有原先的剧情,即便如今这剧情如同废纸一样,但那也表明了原来发展的一种必然,所以,这个剧情上并不存在的人,必然是试炼者无疑,如果有错,便是他身边的人是试炼者,反正总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直觉告诉萧景杉,前者最有可能。

  那么,在原剧情中连背景板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前提条件的萧景珅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回国呢?还要营造那样的声势。

  他的作为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何况萧景杉。

  这是为了夺取皇位?

  萧景杉手中并没有试炼的目的,如同棋局必然有规则,他相信这次试炼一定是有着自己的规则和目的,只是如今被他发现的试炼者还不多,不能够通过他们的行为发现什么共同的隐藏的目的。

  突然冒出来的萧景珅就不一样了,目的明确,就是为了皇位,但这个皇位上坐的是自己,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试炼者们的起点算是差不多的,那么,安国的皇位必然不可能是终点,那么… …

  千古之帝,唯有始皇帝!

  始皇帝的功绩是天下一统!

  想到这里的时候,萧景杉有些懵,他可从来没有掌握做皇帝的技能,现在现学年龄倒是来得及,但试炼给的时间到底来不来得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