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116章

作者:团子来袭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她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刀锋从阻挡前路的反贼小卒身上划过时,甚至分不清是他们的表情狰狞些,还是自己面色更为狰狞。

  曾几何时,她在战场上对着反贼的小卒们也是下不去刀的。

  但现在跟在身后的,都是把性命交与她的袍泽弟兄,她若对这些人心软,那么下一刻刀锋可能就是落在身后那些义无反顾跟着她的人身上。

  她是局外人时,可以对着两边最底层的将士悲天悯人,但她自己也成了局中人,一如她当初会为了那些邻居,向着截掠镇上的山匪挥刀,此刻保护自己的袍泽弟兄,也成了她的使命。

  樊长玉像是一头发了狂的豹子,手上的陌刀每一次送出,都是一抔血花迸现。

  反贼那边似乎也看出她是个硬茬儿,小卒们再被逼着往她战马前冲时,面上明显多了犹豫和惊惶之色,让她们这队人马,得以艰涩却缓慢地往回撤走。

  但很快又有一队拖着钩镰枪的小卒顶了上来,他们手中兵刃与普通小卒不同,长.枪上除了有枪尖,还有一柄半月似的钩镰刀,不仅能刺,还可远远地砍杀。

  谢五在看到这批拿钩镰枪的小卒时,脸色就已大变,朝着樊长玉喝道:“小心!”

  那批小卒是分工合作的,一批直起身子,把手中的枪尖对准骑在马背上的樊长玉扎去,樊长玉一刀挑开他们扎来的钩镰枪时,却有另一批小卒半跪于地,拿着手中的钩镰枪朝着马腿横扫过来。

  哪怕身后的谢五等人已尽力去扑杀那批小卒,樊长玉身下的战马还是被砍断了马退腿,嘶鸣一声栽倒了下去。

  樊长玉被掀飞出去的瞬间,又有无数反贼像是草原上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一般围拢了过来,举枪便扎向她。

  樊长玉以马背上的旌旗撑地,凌空而起,踏着反贼小卒的胸甲横踢一圈人,才稳稳落地。

  她手上全是鲜血,已黏腻得握不住陌刀的黑铁刀柄,那杆旌旗长约一丈,旗杆尖端还有一个尖矛头,樊长玉索性把旌旗卷起紧贴在旗杆上,就这么握着那杆旌旗作战。

  靠近她的小卒还没近到她五步开外,就被旌旗扫了出去。

  这会儿功夫,谢五也杀了过来,樊长玉作为先锋军的那个锥尖,就跟领飞的那只大雁一样,无疑是最累的。

  她体力消耗得厉害,谢五从她手中夺过旌旗,原本清秀的一张脸已被鲜血糊得看不清原样,也不知那些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喘着气道:“队正,我来领着大军撤!”

  旌旗在他手中一展,再次迎风飞扬了起来,指引者身后的蓟州军往他们这边汇聚过来。

  樊长玉脱力,撑着陌刀喘息,一名反贼企图从后背偷袭她,却叫郭百户大喝一声,大刀几乎把那名反贼的后背都给劈成了两半。

  樊长玉回头看了一眼,郭百户半张脸都掩在胡子里,只一双杀红了的眼凶光外露,“老子是说了上战场后不会管你死活,但你没给老子丢人!这一仗打完,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值了!”

  樊长玉手中陌刀毫无征兆地朝他砍了过去,郭百户被吓出一身冷汗。

  下一瞬,一抔血浇湿了他半个肩头。

  他神情一僵,转头看去,便瞧见了那个悄无声息逼近自己,举着刀试图砍他却被樊长玉一刀砍死的反贼。

  他嘴边浓密的胡子动了动,不敢再分心,只冲樊长玉吼了一声:“扯平了!”

  樊长玉没应声,手上鲜血没干,握着陌刀依旧打滑,而且她五指酸软得几乎握不住刀身了。

  唇又干涩得裂开了口子,更不想再浪费口舌说话。

  她从战袍上扯下一长条布料来,一圈一圈缠住自己的手,再去握陌刀的刀柄。

  谢五手持军旗,无疑就是个移动的靶子,数不清他刀剑往他身上招呼,致命的尽量避开了,一些不致命的伤叠加起来,却也让他半身战袍都被鲜血染红。

  一名反贼小将驾马冲来,提枪欲取谢五性命时,谢五刚一挥旌旗逼退围攻他的那些小卒,根本来不及抵挡,也来不及躲避。

  樊长玉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如上次在一线峡战场从石虎战锤下救下他一般,用陌刀架住了那小将刺来的一枪。

  太久的厮杀让谢五整个人都有些眩晕了,他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樊长玉,这支军队里,若非冲杀第一费劲的是樊长玉,那么第二费劲的便是谢五了。

  他不仅要顾及自己,还得时刻留意着樊长玉身边的情况。

  此时见樊长玉替自己接下了那一枪,下意识唤了声:“队正……”

  樊长玉反手把他往身后跟上来的蓟州军里一推,冷喝道:“到我后边去!”

  说话的间隙,陌刀的刀锋和马背上那小将的枪尖大力擦过,火星四溅。

  那小将被樊长玉的力道掀得整个人往后一扬,攻势便落后了半拍,心中对这股巨力的惊骇还没过去,樊长玉却已矮身朝着他坐下马腿削了过去。

  陌刀刀锋纤长又锋利无比,加上樊长玉的手劲儿大,战马的前腿几乎是被平滑削断的,血涌如注往前扑倒时,马背上的小将也被这股惯性掀飞了出去。

  樊长玉再次横刀一抹,那小将的人头便咕噜噜滚落在地。

  提着偃月大刀还想上前去帮忙的郭百户见状咽了咽口水,同谢五道:“俺滴个娘哎,她怎么这么能打?”

  谢五却压根不接话,他担心樊长玉的安危,但扛着旗作为一个活靶子,又不方便再去樊长玉身边,便把大旗往郭百户手中一塞,“军旗交与你了。”

  不等郭百户说话,他已拎起一把长刀又杀上前去,同樊长玉一起为大军开道。

  郭屠户垂眼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染了不知多少人血的旌旗,大骂一声:“老子像是会扛个旗躲在后边的人吗?”

  转手又把那柄旌旗塞给了身后的兵卒,虎着脸喝道:“尔等护着前锋旗,跟紧些!”

  言罢抡起大刀劈倒一个反贼小卒,几步追上樊长玉和谢五,边杀边骂道:“老子才是百户,两个小兔崽子,要你们杀在老子前头去!”

  身后的小卒们先是一脸茫然,其中有负伤的将领明白这旗在人海茫茫的战场上就是个方向标,万不可丢,忙下令以百十来人在中间护着旗。

  其他人依旧在外围维持着锥形,如同烈火里抱团的蚂蚁一般,紧跟着着樊长玉她们杀出来的一条血路,慢慢从反贼的包围圈里挤出去。

第103章

  等终于能瞧见唐培义带去的那支援军的军旗时,樊长玉和身后麻木厮杀的将士们顿时又觉着杀出去有望了。

  不少小卒都兴奋起来,杀敌都勇猛了几分。

  郭百户亦是喜极大喝一声:“老子差点以为这条命得交代在这里了!”

  唐培义也看到了樊长玉这边的前锋旗,带领着援军往这边靠,反贼一见围剿他们无望后,行令官举着令旗驾马奔走,飞快地打着旗语。

  追着樊长玉等人的反贼咬得没那般紧了,她们很快和唐培义带去的援军汇合。

  唐培义瞧见樊长玉,坐在马背上不无意外地道:“在战场上随机应变,带着右翼军为前锋杀进敌阵的就是你?”

  樊长玉眼下实在是狼狈,头盔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了,扎在头顶的小髻倒是还没散,一张脸糊满鲜血和尘土,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漆黑摄人,恍若下山的猛虎。

  她太累了,撑着陌刀才能站稳,听到问话本要抱拳回答,唐培义看出她们一行人精疲力竭,抬手示意她不必抱拳,道:“右翼军此番居功甚伟,等打完这一仗,本将军亲自去贺大人跟前替你们请功!”

  樊长玉身后满脸疲态的将士们闻言具是精神一震,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前方的战场上却在此时传来骚乱,隔着重重人影,樊长玉她们瞧不清是发生了何事,但唐培义在马背上扭头看了一眼,神色很快严峻了起来,下令道:“反贼意图围住贺将军,尔等随我前去支援!”

  这次有唐培义麾下兵马开道,樊长玉和右翼军跟在后边,终于得以缓口气。

  唐培义率领骑兵开道,从后方包围贺敬元那五千兵马的反贼,很快叫他们撕开了个口子。

  樊长玉再带着右翼军从那个口子挤进去,厮杀两边的反贼小卒,把那个口子撑大,方便陷在阵中的蓟州军遇到不测随时撤退。

  这次有唐培义、贺敬元等大将吸引反贼的主要兵力,她们只需要清扫周边的小卒,比起之前轻松了不少。

  但唐培义带领的那支骑兵,阵型不知何故忽而乱了起来,甚至让两翼夹击的反贼杀进了骑兵阵里。

  樊长玉等人都忍不住往军阵中央看去,奈何人影憧憧,什么也瞧不清。

  郭百户骂了句:“他娘的,前边怎了?”

  反贼那边不知是谁吼了声:“贺敬元已死!”

  吼声一传开,反贼们霎时兴奋了起来。

  蓟州军里,不管是唐培义带领的那支骑兵,还是跟着樊长玉杀出来的右翼军,面上都有片刻的怔愣和惶然。

  贺敬元作为此番攻打崇州的主帅,他都死了,这仗还怎么打?

  樊长玉抿紧干裂的唇,往前方混乱的战场看了一眼,扭头对她所带的那一小队里幸存的兵卒们道:“你们留守此处保护百户大人,不必再跟着我!”

  言罢竟是直接朝着战场骚动传来的方向杀了过去。

  谢征曾告诉她,贺敬元是爹娘的故人。

  她来到崇州这么久,一直本分呆在军营,并未借着陶太傅或谢征的名头直接去找贺敬元问什么,就是想靠自己把军职升上去了,有资格同贺敬元见面了,再问他关于自己爹娘的事。

  她想自己替爹娘报仇,自然是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事上,樊长玉不愿太过倚仗陶太傅和谢征。

  哪料到这第一场大战,她没事,竟是贺敬元这个主帅死了?

  不论如何,她都想杀到最前方去看一眼。

  谢五二话不说就跟着她往前去,有对樊长玉忠心的小卒见状也提着兵刃要跟上,却被刚砍下一名反贼脑袋的郭百户拉住,他气得胡子都快歪了,骂咧道:“一个个的,脑袋在脖子上长得太安生了?”

  那小卒竟是被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贺将军死了,樊队正应该是杀进去找贺将军,我也想进去把贺将军的尸首抢出来。”

  贺敬元是出了名的爱民、爱兵如子,蓟州从军到民,都十分拥戴他。

  在战场上骤然听到他战死的消息,底下的小卒们才会一下子乱了阵脚。

  郭百户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那小卒脸上,大骂道:“逞英雄也轮不到你去逞,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给老子守好这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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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长玉一路厮杀前行,为了能更好地看清前方的战局,还从反贼手里抢了一匹马。

  她不认得贺敬元,但见唐培义在同一崇州大将缠斗,便催马杀了过去。

  唐培义一个回马枪瞧见了樊长玉,忙大喊:“快救贺将军回营!”

  樊长玉听到唐培义这一声,心下就安了大半。

  贺敬元没死!

  之前的消息只怕是反贼那边故意喊出去,乱他们军心的。

  她四下扫了一眼,见不远处还有一名跌下马背在艰难同反贼小将们缠斗的蓟州将领,忙一路挑飞反贼小卒杀到那边去,扯着嗓子大喝:“可是贺将军?”

  那老将抬起头来,哪怕下颚的胡须已全被咳出的鲜血染红,脸上也沾了不少血污,樊长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之前指点自己刀法的那名将军。

  她心中大震,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碍于战场凶险,只得暂且压下,陌刀劈砍,杀出一条血路冲至那名老将跟前,朝那老将伸出一只手道:“将军,末将带您杀出去!”

  贺敬元劈倒一名反贼小卒后,两手撑着长刀才能站稳,他抬起一双苍老满是疲态的眼打量着樊长玉,眼底似有淡淡的欣慰,“是你啊……咳咳咳……”

  他掩唇狼狈咳了起来,哪怕努力掩饰,咳出的鲜血还是从指缝间溢了出去。

  樊长玉意识到贺敬元的情况只怕不太乐观,她视线下移,瞧见贺敬元胸甲上插着一支被削断了箭尾的箭,渗出的鲜血已经把那一块甲胄都染红了。

  眼见还有鬣狗一般围上来的反贼将领,而贺敬元重伤似乎已挥不动刀了,她想也没想,大喝一声跃下马背,提刀劈了过去。

  谢五赶来时,樊长玉便冲着他喊:“快带贺将军走!”

  贺敬元是认得谢五的,自然也明白他会出现在这战场上,八成是奉谢征之命保护樊长玉的。

  可能是察觉自己大限将至,贺敬元想到谢、樊两家父辈的纠葛,再看着为了掩护自己同好几名崇州小将缠斗的樊长玉,只觉嘴里发苦。

  谢五搀着贺敬元上了马背,樊长玉且战且退,努力不让自己被困死在反贼的包围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