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172章

作者:团子来袭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他微错开身,语气却半点没有他言辞中的敬意:“太傅乃三朝元老,太傅先请。”

  李太傅道:“侯爷战功盖世,在此番平叛之中亦是居功甚伟,今夜这年宴,也是庆功宴,还是侯爷先。”

  相比谢征的狂妄轻慢,李太傅的姿态可以说是谦让有加了,跟着李太傅的一众党羽都面露愤愤之色,从前遇事便第一个冒头的李远亭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沉默寡言。

  谢征视线掠过李太傅,落到李远亭身上,眼底多了几分冷嘲。

  他道:“太傅既如此相让,本侯便却之不恭了。”

  言罢抬脚迈进了大殿,李太傅身后的门生不忿想出言,刚上前一步就被李太傅扬手拦下了。

  那言官不解道:“太傅,就任他如此狂妄吗?连魏严在您跟前都不曾如此。”

  李太傅眼底因年迈似覆着一层淡淡的蓝灰色,让他眼神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年轻气盛,且狂极这一时,终会跌跟头的。”

  几名李党的官员听着李太傅这似是而非的话,神色各异。

  随着谢征和李太傅入席,原本喧哗的太和宫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樊长玉朝谢征的席位看去,许是许久未见过他了,又是头一回瞧见他穿朝服的样子,竟看得愣了一下。

  她一直觉着,“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在谢征身上是不适用的,生成了那样得天独厚的一副好皮囊,他就是穿着一身乞丐衣裳,也自有一股金玉气质。

  但这身武侯朝服,实在是把他衬得太好看了些。

  玄黑的朝服上金红的绣纹叫大殿里的灯烛一照,似有淡淡的金辉浮动,愈显得他眸色浓重,眉眼间的冷淡也更甚了些。

  像是察觉到樊长玉的目光,谢征转眸看过来,眼底也荡开了一圈不甚明显的波澜。

  她大抵是不知她自己穿上那身绯色武将官袍后是有多英气飒爽的。

  全京城的五陵少年郎,都敌不过她眉间那一抹仿佛从旭日上拽下来的朝气与明朗。

  宴会上人多,两人视线只浅浅一碰便移开,樊长玉心口却还是浅浅跳了一下。

  皇帝过来时,群臣只是走流程似的起身朝拜。

  樊长玉也察觉到了,百官们敬谢征和李太傅,似乎都比敬皇帝多些。

  魏严依旧告病,没出席这场年宴,李太傅的席位本该是是文官第一位,他却命人将席位往后挪了两尺,并未逾越直接占了魏严的位置。

  樊长玉不知李太傅这算是谨慎还是装模作样。

  给魏严挖了大坑弹劾魏严的是他,那个位置似乎已唾手可得了,却还处处按礼制来、半点不曾逾矩的也是他。

  只能说,这人太能隐忍,城府也极深。

  大抵是樊长玉盯着李太傅盯得有些久了,因上了年纪,只在席间吃些软烂易消化吃食的李太傅忽而朝樊长玉这边瞥了一眼。

  樊长玉也不躲,就这么同李太傅对视着。

  一个目光看似温和却深不见底,一个眼神纯粹坚毅恍若藏了一轮烈日在眸中。

  最终李太傅率先收回了目光,干瘦的手捏着木箸夹了一箸清淡的小菜慢慢食着。

  武官席位一侧忽而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一名添酒的内侍不慎将酒水洒到了谢征朝服上,那内侍吓得手一软,拎着的酒壶也跟着掉落在地。

  席间众人的视线齐齐被吸引了过去。

  那内侍脸都吓白了,顾不得地上还有酒水,扣头如捣蒜连连求饶:“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坐于龙椅上的皇帝瞧见这一幕,眼底已有几分压制不住的兴奋意味,他直接唤殿外的金吾卫:“来人,将这弄脏武安侯衣袍的奴才拉下去斩了!”

  群臣一阵骚动,却无一人敢求情。

  樊长玉知道谢征约莫要借此机会离席,刚皱了皱眉,便听谢征冷冽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不过是打翻了酒水,此乃年宴,还是莫要见血为好,陛下觉着呢?”

  齐昇无意在这问题上和谢征过多纠缠,当即就道:“既然武安侯都替你这蠢奴才求情了,还不谢恩?”

  那内侍叩头如捣蒜:“谢陛下,谢武安侯!”

  齐昇勉强按捺住心底涌起的恶劣和即将达成某种愿望的狂喜,摆出一副寻常神色吩咐内监:“领武安侯下去换身衣服。”

  这一出本就是谢征计划之内的,他对着齐昇道了声“谢陛下”,便随着太监出了大殿。

  谢征一离开,齐昇似乎高兴了不少,心情极佳地举杯对群臣道:“朕继位以来,大胤外忧内患不绝,幸得有诸位爱卿,大胤江山才有今日,朕也算不负先祖基业,今夜众爱卿得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他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百官自然只得跟着举杯祝词。

  李太傅道:“陛下贤明,是我等之幸。”

  群臣便跟着高呼:“陛下贤明!”

  樊长玉只觉“贤明”二字,用在齐昇身上,多少是有些讽刺的。

  她跟着祝词后坐回原位,眼皮却又开始狂跳不止。

第150章

  寒月当空,长阶泄玉。

  细碎的雪花在昏黄的宫灯下慢悠悠飘落,覆在黑色缎面的锦靴上,顷刻间就成了一抹不甚明显的湿痕。

  小太监引着谢征往偏殿走,脸上挂着恭维的笑意:“侯爷担心脚下。”

  谢征肩头搭着狐毛滚边的大氅,身如松柏,侧脸镀着一层月辉愈显冷漠俊美,从鼻尖淡淡发出一声“嗯”。

  掩于烫金绣纹广袖下的指尖弹出一颗石子,打在不远处落了积雪的树枝上,枝丫颤动,瞬间抖落一地积雪,惊得小太监引颈望去,厉喝:“谁在此处?”

  下一瞬,小太监只觉颈后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谢征捡起小太监掉在地上的灯笼,掀开罩子吹灭了里边的烛火后,单手拎起小太监,将他放到了一处殿宇外靠柱躺下。

  做完这一切,谢征抬眸冷冷巡视了四周一眼,才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和朝服。

  朝服底下,赫然是一身夜行衣。

  他从怀中摸出易容.面具带上,将自己那身朝服藏到了御花园一处假山的石洞里,按着一早就看过的皇宫舆图,避开巡逻的守卫,登上高墙几个起落便到了冷宫。

  比起别的宫殿张灯结彩,冷宫就冷清得可怕了,连大门处晕着巴掌大一团黄光的灯笼都落满尘垢,覆着一层蛛网。

  住在这冷宫的,都是犯了大过的妃子,疯的疯,死的死,传闻还闹鬼,除了当值的宫人按职过来喂狗一样扔些食物,平日里连最低等的太监宫女都不愿来此多看一眼。

  谢征依着长公主给的情报,翻过冷宫高墙后,很容易便在外舍找到了那名疯宫女的住所。

  不大的厢房里同样布满尘垢与蛛网,唯一的家什似乎就是靠窗的那张床了,借着月光,能看清底下薄褥没覆盖完全的地方露出的干草,宫女蜷缩着睡在上边,身上只盖着一层破旧布着霉斑的薄被。

  房间里有燃烧过香烛后的淡淡烟味,宫中不得祭拜,想来是这宫女在自己屋子里偷偷给什么人烧过纸钱。

  谢征抖下缠在手臂上的软剑,直指宫女后颈:“我知道你醒着,想活命就别回头,我只问一个问题。”

  “当年同魏严私通的后妃是谁?”

  宫女似太害怕了,身体抖若筛糠:“是……是……”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宫女猛地一回头,扬手便朝谢征洒了一把粉末。

  谢征连忙扭头避开,及时闭眼屏住了呼吸,以免吸入那来历不明的粉末或是被灼伤眼睛,那宫女却趁机从枕头下抽出一柄匕首朝谢征刺来,谢征本能地抬臂一挡便将人甩出去数米远。

  宫女后背撞到墙上,再滚落于地时,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色,她眼底却无狠色,而是无边媚意,用手指拂去自己唇角那一丝血,放到嘴里吮吸起来,眼神钩子一般钩向谢征,娇嗔道:“你的力气好大,弄得人家都疼了。”

  声音甜得发腻,像是将一锅糖熬成了稠浆再一口灌进喉咙。

  宫女那两根手指再取出来时,已挂满了涎水,她扯着自己的衣服一点点往下拉,娇笑道:“要不要看看,人家被你打伤的地方?”

  谢征眼底只有看阴沟里蛆虫扭动的浓浓厌恶,他收了剑,转步便要朝屋外去,大门处却响起了锁链声。

  谢征眸色陡然冷厉,提剑便要劈开大门,却在那一瞬间发现自己手脚已绵软无力,几乎连站立都再无可能,他单手扶住墙,额角沁出一层冷汗。

  窗边也响起了铁链声,随即一根细长的竹管从细小的缝隙里伸进来,淡淡的白烟飘进了屋中。

  身后的女人腻声道:“是不是发现手脚无力?”

  “这软骨散你从一进屋就闻到了,方才又同我交手加速了药效,撑到现在才发作,这身骨健硕得……真让奴家馋啊……”

  女人干脆半伏在了地上,青丝披散,素白的寝衣敞开,露出里边红艳艳的抱腹和一侧香肩,神情难耐又勾人地盯着谢征。

  谢征听她说一进屋便闻到了,当即看向了屋中那个燃过了钱纸的火盆,原来烧冥纸点香烛是为了掩盖别的味道。

  药效发作猛若山洪决堤,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谢征连扶着墙都再也站不住,他靠墙滑坐了下去,身体里还有另一种反应,血液里似有火在烤,四肢百骸痒得仿佛虫子在爬。

  那从窗口的竹管里吹进来的东西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女人似乎也被竹管里吹进来的药雾影响了,面上比起之前装出的媚态,更多了几分本能的反应,她媚眼如丝地朝着谢征慢慢爬了过来:“奴家好生难受,帮帮奴家……”

  药效让谢征隔着一层易容面具,脸上都透出了一层绯色,他眼神却阴冷得出奇:“你想死?”

  嗓音很轻,有如中元节鬼门开时从忘川河飘来的森森鬼气,叫人从脊背深处窜起一股寒意。

  女人眼神已经迷.离,都因这句话找回了几分神智。

  她看着坐在墙根处因中了软骨散连起身都做不到的俊美男人,理.智在媚.药下已不剩几分,很快便娇笑道:“你也会想和奴家一起赴这欲生欲死的人间极乐的。”

  她喘.息着终于爬到谢征跟前,抬起一双媚色潋.滟的眸子,一句娇嗔不及说出口,脖颈便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紧紧攥住。

  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窒息感终于让女人清醒了几分,这男人竟是生生抠破了自己的手掌来维持着清醒的!

  女人并未中软骨散,又是个练家子,试图扳开谢征的手,然而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谢征齿根都咬出一股铁锈味,他冷眼盯着在自己手中挣扎的女人:“齐昇找了你这么个东西来,是想让你冒充冷宫妃嫔,在我身上复刻魏严的罪名?”

  女人想说话,喉间却只能发出“咯咯”的细微声响,她的眼神也从惊恐到绝望,喉间的脆骨断裂时,她颈侧直接被谢征五指抠出几个血窟窿。

  女人双眼大睁着倒在了地上,颈侧流出的血很快在地上汇聚了一小一滩。

  谢征靠墙根坐着喘息如野.兽,他手上一片鲜血淋漓,已分不清是他自己掌心流出的血还是女人颈间的血。

  锁了门窗又往屋内放媚.烟的人在外边没听见里边的动静,迟疑片刻,打开了门锁想进屋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提着灯笼一推门,瞧见的便是女人那张死不瞑目望着门外的脸,太监吓得瞳仁儿都骤缩了一下,忙抬起灯笼想找屋内另一人。

  匕首抹喉溅出一抔血色,掉在地上的灯笼一下子被引燃,火光照亮那柄沥着血色的匕首,闪着寒光的匕刃上,映出一双森冷冰寒的眸子。

  谢征踏着一地血色走出房门,左手手背滴滴答答往下沥着血珠。

  守在房外的几名侍卫从大开的房门瞧见屋内宫女和太监的惨状,不由也有些心惊。

  烧在屋内的软骨散剂量,都够放倒一头牛的了,他怎么还能走出来?莫不是提前服用过解药?

  然而谢征手上的血迹和脚步间细微的踉跄,还是让他们注意到他确实是中药了,只不过还在强撑着。

  冷宫大门早已锁死,其中一名侍卫当即就冲后方一名同伴道:“放火,把人都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