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
等琳琅下楼时，聂光已经在刷卷子了。
他发现刷卷子真是个整理情绪的好办法。紧张了来一套，兴奋了来一套，伤心了来一套，比赛输了来一套，赢了也能来一套……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套卷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套。
总而言之，一套卷子刷完，他已经勉强能够保持住心如止水的状态，即使是琳琅当面，也可以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饺子都已经包完了。”他汇报，“总共一百多个。”
琳琅看了一眼时间，问他，“你现在能吃得下吗？”
聂光揉了揉胃部，吃晚饭的时候天都还没黑，经过这几个小时，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于是肯定地点头，“没问题。”
琳琅就挑了一些饺子出来，准备烧水煮，聂光趁着她接水的时候，偷偷将做过标记的那两个饺子跟她挑出来的换了一下，然后把剩下是拿去冰箱冷藏了。
等水烧开了，他又主动承担了煮饺子的活儿。为了避免琳琅怀疑，便请她去调蘸料。等她弄好，这边饺子也熟了，聂光分盘装好，把做了记号的那一盘放在琳琅面前。
到这里其实都没什么问题，但他生怕琳琅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咬到硬币，会直接硌了牙，没忍住叮嘱了一句，“吃的时候小心点。”
琳琅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明白了。
煮完的饺子是软的，琳琅用筷子稍微一试，就试出了一只有硬币的饺子，直接夹到了聂光的盘子里，“跟你换一个。”
见聂光不反对，她心里也就有数了：这饺子不止一个。
到这时候，聂光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傻了。
只是他以前看书的时候经常看到这样的情节，那时候羡慕得不得了。因为他家的年夜饭，从来没有丰富的菜色、富有仪式感的各种环节，只有追债的人的喝骂声、继母和妹妹的哭泣声，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印象，即使过去很多年也还记得。
“咔哒”的一声，是琳琅咬到硬币，将之吐到了桌面上，笑着道，“看来我今年要发财了。”
聂光回过神来，明知道她只是在配合自己，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其实，就算是小说和影视作品里，那些人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并不是真的不知道饺子里包了东西，只是在刻意配合，营造出这种气氛来。
原来这种刻意，才是最让人高兴的地方。
这世上有一个人，明明知道都是假的，却还是愿意这样来哄他开心。
他也夹起那个饺子，咬了一口，笑着吐出硬币，“我也有，高考肯定一切顺利。”
吃完饺子，琳琅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聂光。她之前倒是考虑过，是不是直接在支付软件上发一个算了，幸好最后还是准备了红包，否则聂光应该会失望吧？
收到红包，聂光有些紧张，他没有打开看，直接收了起来，然后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
“怎么，你也要给我发红包吗？”琳琅意外地问。
“不是。”聂光舔了舔唇，下意识地坐得端正了一些，“我的收入都打进了这张卡，给你。”
拳击比赛和别的不一样，每一场都有相对丰厚的奖金，聂光虽然是兼职，而且才刚开始上场比赛没多久，但也已经有了不少收入。他考虑了很久，还是打算直接交给琳琅。
“这算什么？”琳琅拿过卡片，问。
聂光说，“随你怎么想，上交生活费也行，上交……工资卡也行，总之家里你管钱，收入都交给你来分配。”
琳琅几乎是立刻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从前聂光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拆分，现在后悔了，就想用这种方式来强调他们永远是一家人。这样，琳琅给他花的钱，他给琳琅花的钱，就都混在一起，不用非要分出个彼此了。
等于是将原本的那个约定作废。
既然如此，这张卡就非收不可了。她点点头，“行吧，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就跟我说。”
“嗯。”聂光趁机表决心，“我以后也会努力赚钱的。”所以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适当放慢一下脚步也没关系的。
其实有了聂光这个代言人，进展比琳琅想的更快，也更顺利。她想了想，觉得到这个程度确实已经差不多了。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打算来这里搞事业，有基本盘就足够了，真正的重点还是聂光。
“高考完之后再考虑这种问题吧，那时候我应该也没那么忙了。”她对聂光说。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滴——好感度+30，当前好感度50。”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的几天，聂光的好感度以每天几点的速度不断增长，最终稳定在了80这条线上，大方得好像之前那个长期不涨好感度的人不是他一样。
……
新年之后，拳击馆继续开门营业，一切依旧按部就班地顺着既定的方向走。
接下来的几个月称得上风平浪静。
五月，拳击馆在琳琅的主持之下搬去了新地址，她自己和聂光则是继续留在老楼这边住。店铺搬走了，这边更安静一些，方便聂光复习。而且这种关键时刻，还是留在熟悉的环境里更好一些。
新店开张之后，琳琅果然按照计划，将大部分的工作都下放给下面的人，自己只负责把控方向。
这样一来，她的空闲时间就变多了，甚至能腾出手来给聂光准备营养餐。
六月，高考正式到来。
之前聂光的案子翻案之后，琳琅就设法将聂光的学籍挂靠到了附近的中学，因为他身份特殊，热度又高，手续办得十分顺利，学校这边也希望能够借此吸引更多的关注。
分配考场的时候，他的运气不错，就分在了本校。
虽说聂光一天课都没去上过，对学校也不熟悉，但这里离家近，不需要像其他同学那样，去考场附近订酒店休息和用餐，可以回家吃饭休息。
即使如此，琳琅也还是暂时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陪考。
虽然聂光觉得她没必要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里，按时接送就可以了，但考场外人山人海，全都是接送的家长，琳琅便决定要留下来。
别人有的，聂光也要有，这一点对聂光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既然不是做不到，就没必要让他去羡慕别人。
原本还担心天气太热，结果到高考这一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气温一下子就降下来了。所以两天的考试，都不怎么折磨人，十分顺利地结束。
聂光第一次去了学校，跟老师对答案，估分。
这天琳琅已经回去上班了。聂光从学校出来，就直接去了新店那边。大家虽然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但都很关切他的情况，早前问过琳琅，知道他今天是去学校估分，但见他一脸严肃地进门，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问他考得怎么样。
估计是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是这个表情？既然如此，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就连琳琅看到他的表情，也吓了一跳。不过她非但没有避讳，反而故意问，“怎么，分数上不了P大？”
“不知道。”聂光在她对面坐下来，“估计有点危险。”
“估了多少分？”
“690。”聂光叹了一口气。
按照往年的录取线来看，这个分数几乎是卡在线上，十分尴尬。不过老师也跟他说了，这个要看全省排名和其他学生的志愿。今年P大在本省招30人，全省排名百名之内都有机会，如果前面报的人少，和别人选的专业又没有冲突，他的机会当然就更大。
还把P大的招生电话给了他，让家长打电话去咨询沟通。
琳琅立刻掏出手机，“电话发我。”
聂光垂头丧气，主动将电话发了过去。他心里很懊悔，如果自己能多考个十分，那就稳稳能上，不用让琳琅操心这些了。
琳琅本来给聂光安排了一次毕业旅游，但现在看他的样子，分数出来之前应该没心情去玩儿了，便把精力都放在了打探招生计划上。好在她这段时间认识了不少人，人家知道她家里有个高考生，都愿意帮忙找人，毕竟这是很有面子的事。
这一回，琳琅也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高考招生和志愿填报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连她自己参加高考的那个世界，都没这么费心过。
也许是新年时吃到的硬币生效了，虽然分数有些惊险，但聂光的志愿填报相当顺利——他最后的分数比估分高了两分，在志愿跟其他学生没有冲突的情况下，顺利地录取上了。
虽然要拿到通知书还得等一阵子。
这时，网络上也已经为他的高考成绩吵翻了天。因为在考完之后，聂光就没有发过微博了，不少人每天都来打卡，焦急地等一个结果，比等自己的成绩还积极。
有人相信他应该是在等有确切结果了才告知大家，也有人觉得他肯定是考砸了没脸出来见人，在聂光长时间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就直接掐了起来。
聂光本来打算先说一下分数，别的等通知书到了再说，见状默默地关掉了微博。
还是等通知书吧，免得又掀起另一番骂战。
琳琅从外面走进来，“趁教练还没来抓你，想不想出去玩？”
“姐姐跟我一起去？”聂光想也不想地问。
琳琅考虑到他和其他的考生不一样，没有关系好的同学和朋友，总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便道，“也不是不行。”
“去哪里？”聂光立刻来了兴致。
“时间不多，先在国内转转吧，你想去哪里？”
聂光想了想，说，“去个能避暑的地方吧，免得天气太热了，到了地方也只想待在酒店里。”
“那就只能去山里了。”琳琅道，“这样吧，你来选地方，制定旅游路线和攻略，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我就行了。”
如果说聂光之前对出行的热情是8，那么现在就暴涨到了12。毕竟能正大光明地安排琳琅跟自己一起活动的机会可不多，好不容易遇到了，当然要利用到极致。
他连夜制定好旅游攻略，订了票，然后去通知琳琅收拾行李出门。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直到进了机场，琳琅才问。
“长白山。”
这倒确实是个很适合避暑的地方，琳琅不再询问，完全交给聂光去安排。说起来，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地出门去玩，什么都不用管。还真有点小期待呢！
很快两人就上了飞机。他们这一趟是直飞长白山，机场就坐落在长白山自然保护区内，十分方便。
飞机起飞，聂光看着舷窗外穿透云层的阳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去年自己独自出门时的情景。这一年他经历了许多的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脱胎换骨，所以虽然只过去了一年，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是十分遥远的事。
那是……一切的开始。
而现在，两人将一起飞向他们的未来。
飞行平稳之后，机舱里就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在闭目养神，没睡的也在看书或者看电脑，不会发出额外的声响。
聂光本来是期待琳琅在飞机上睡觉的，这样，等她睡着了，他可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然而琳琅直接从包里拿出了一本小说。
这就不是催眠读物，而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书了。
计划落空，聂光也不失望，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嘛。琳琅不靠着他睡，他可以靠着琳琅睡，反正昨晚一直在做攻略，现在确实感觉有点儿精神不济。
为了制造出“不小心靠过去”的场面，聂光不着痕迹地调整了好几次位置和角度，然后闭上眼睛，往旁边一倒——
本来按照他的计算，倒下去刚好能靠在琳琅肩上。怕把人给砸到，他还控制着颈部的力道，务必要显得真实，又不能一下子落下去。结果准备了这么多，才倒下去，就被一只手给接住了。
聂光这时不能睁开眼睛，只能感觉到琳琅这只手托着自己的头，让他整个落下去，枕在了她的腿上。
！枕肩变成了膝枕，毫无疑问是福利大升级。聂光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不敢太放松，又不敢太僵硬，再加上现在这个姿势有点说不出的别扭，没一会儿他就开始觉得腰酸背痛，哪哪儿都不舒服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枕着琳琅，痛并快乐着。
琳琅看了一会儿笑话，才请空姐拿来了一张薄毯，给他盖上。
借着这个机会，聂光也终于得以顺势调整了一下姿势，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然后，他就这样靠着琳琅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