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 第30章

作者:谢朝朝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只是命运从来容不得她选,她也没资格去替别人选。

  姜锦的声音内疚极了:“我很没用,没能提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若是我再早些……”

  “姐姐,你又不是菩萨,可以普度众生,”凌霄看起来更紧张了,她忙道:“不对,你就是菩萨。只是菩萨来了,单枪匹马也解决不了。”

  姜锦心下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凌霄,你可以告诉我,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总觉得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就差一根线将它们都串起来。你若实在不愿,便也算了。”

  事实上,即使再经历一回,失去亲人的痛苦也不曾减少分毫。

  凌霄闭上眼,攥紧了姜锦温热的手心,她咬着下唇,说:“凌家世代在云州附近经营着一间小镖局,前几日,镖局接到了大单子,要我们护送一车东西到范阳,路上遇到了劫镖的,我们……”

  “我的父亲护住了我,两辈子都是。前世,我躲在山里藏了半夜,结果被另一伙匪徒掳走了。我……我那时就想去死,可是想到他们还在曝尸荒野,我想尽办法逃了出来,结果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

  仅仅只是听着,姜锦的心尖便一抽一抽地疼,也总算是明白,前世的凌霄为什么会了无生念了。

  亲故皆亡,自己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逃出来后却连为他们收敛尸骨都做不到。

  她重新把凌霄揽到怀里,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劝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凌霄,他们九泉有灵,也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姜锦一面内疚,一面却又有些庆幸,自己终归没去得太晚,至少这一次凌霄没有掉到土匪手中。

  而凌霄分明是伤心的,居然还记得回过头来安慰姜锦,她说:“所以姐姐,你也不要再因为我内疚了。那伙劫镖的人身手不凡、人数众多,制装和兵刃瞧着也不像寻常江湖人士,纵然你再提前来,不带个几十精兵也是奈何不了的。”

  她居然越说越自责了起来,“不对,还好姐姐没有来得更早,否则真的碰上那伙人,可怎么是好?都怪我从前不曾和姐姐说过这些……”

  姜锦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她强抿住唇,把眼泪憋回去。

  其实重生回来这么久,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重来一回的意义。

  她的遗憾有很多,可在一切划上句点的那个晚上,原本的那些介怀,好像也都没什么值得在意了。

  重来这一回,她好像也没有变成什么聪明人。命运给了她这样的机会,但却也没有一点想要眷顾她的意思。

  她顿了顿,道:“凌霄,虽然我宁可希望你不记得这些,可是你能记得,我也真的很开心。”

  凌霄明白她的意思,她说:“我晓得的。如果真的只有姐姐一个人的话,那也太孤单太寂寞了,所以,上苍也让我来陪姐姐了。”

  姜锦的唇边终于泛起了最近难得的真情实感的笑,她摇摇头,道:“谢谢你,凌霄。”

  凌霄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肯定,她又道:“姐姐,这一次和上辈子还是不一样的。我……我有个亲二哥,这一次出去接了顺路的私活,没有跟着一起走镖,我要去找到他。”

  忽然间,姜锦福至心灵般想起了什么,她眼睫微颤,道:“你的这个哥哥,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凌峰。”

  凌霄才说完,便见姜锦整个愣住了,像被人点了穴似的,连眼睛都不眨。

  电光火石间,两世的细节在姜锦的脑海里飞速串联了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自认前世今生对裴清妍都没什么差别,这辈子裴清妍打着让她替嫁的主意,说明上辈子她打得也是这么个算盘。

  不过,前世的她不曾有想着离开车队的时候,裴清妍便没有急着下手,直到后来车队被匪徒冲散,流落之下她与那卢宝川定了情,也就更没必要琢磨那歪点子了。

  但这一世不同。她挂念着情况未知的凌霄,急着要离开,裴清妍想来是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才这么早下手,暴露了自己。

  同样,是因为她挂念凌霄,想要在去救她时多点人手帮忙,才去镖局雇了两个人来。凌霄的哥哥好巧不巧,正好接到了顺路的单子,没有和凌家送镖的队伍一起同行。

  合适的单子没那么好接,所以上辈子,凌峰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凌家其他人一起遭遇了不幸。

  姜锦有些激动,反握住凌霄的手腕,说道:“我知道他会在哪,等你腿好一点能走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凌霄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姜锦连珠炮似的,把连日来的经历全说了一遍。

  听到姜锦轻描淡写地提起那裴清妍给她下药之事时,凌霄的拳头就捏得吱嘎乱响,她气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

  姜锦已经感叹过了,所以现下倒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她只是道:“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两日要好好养伤,等你缓过来,我们立即就出发去范阳找裴清妍要人。”

  两姓姻亲是大事,裴清妍的美梦泡汤,裴家是回不去的,回去了也会被再打包嫁过去。逃?兵荒马乱的年月,这样就是找死,裴清妍想来没那么蠢。

  所以,她是一定会走唯一剩下的那条路的。

  凌霄乖巧地点头,见姜锦起身,下意识问道:“姐姐要去做什么?”

  姜锦道:“去厨房给你要碗热粥来,饿了吧?”

  凌霄一掀被子,拐着腿跟在她旁边,“黑灯瞎火的,姐姐,至少我得看着你下楼才放心。”

  瘸子担心拐子,聋子担心哑巴。姜锦没忍住,笑得肚子有点痛,却还是没拦凌霄,任她跟着一起。

  生意萧条,整个客栈的二楼只零星亮了几盏微弱的灯,若是一个人出来,还真有点让人害怕。

  古旧的木质走廊尽头,有一个孤孑的身影立于灯笼之下。

  昏黄的火光映在他轮廓清晰的侧脸,非但没给他增添一点柔和的气质,反倒衬得他愈发冷峻。

  是裴临。

  他穿着件青蓝色圆领袍,发丝高束、身影萧然,朴拙如存世古迹。

  离得越远,姜锦反倒觉得自己越能够看清他了。

  这段时日里并肩前行,她的眼睛和他隔得太近,而他的面孔又太熟悉,让她无法不把眼前这位,和上辈子与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的裴临当成同一个人。

  但眼下,她站在摇曳的光影之外,将他还属少年的身形收入眼中,心下便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了。

  很陌生。

  但她终于有了一点重新认识他的实感了。

  而站在她身边的凌霄,却在看到裴临的瞬间倏尔一滞。

  姜锦察觉到了凌霄的变化,抬眼看向她。

  按理说,凌霄从来都不喜裴临这个人。

  在长安之前,凌霄便觉得他太过倨傲自负,配不上她天下第一好的姐姐。

  ——当然,在她眼里,这世上还没有配得上她姐姐的人。

  在长安之后,凌霄更是看不惯他对姜锦的种种作为,没在他面前露出过一点好脸色。

  姜锦原以为再见到他出现,凌霄怎么着也会露出点嫌弃的表情。可是很古怪的是,凌霄非但没有,反而深深地望了裴临一眼,眼神复杂。

  “怎么了?”姜锦压低了声音问她。

  凌霄收回了目光,转而真挚地看向姜锦,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意外。”

  “是挺意外的,”姜锦感叹:“我……”

  裴临听见了她们的脚步声,步子微动,转过了身。

  或者说,他原就是在等姜锦。

  看到她们并肩出来,裴临倒也没有感到意外,她们本就投契,重来一世也会是很好的伙伴。

  他单手成拳,虎口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向前两步,道:“姜娘子,在下有话想同你说,不知方不方便。”

  凌霄蹙眉,眼睛在他和姜锦之间转了好几圈,又拽住姜锦的袖子,低声道:“姐姐……”

  姜锦眉梢微动,她对凌霄道:“你先回去歇着,难道还真要拐着腿下楼不成?”

  她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凌霄点点头,先回去了。

  幽寂的走廊上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姜锦坦然迈步,朝裴临走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不知是光线不足还是什么原因,今夜,裴临的眼睛显得格外幽深。

  作者有话说:

  凌霄: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没什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姐控+复读机罢了:D

  ——

  ? 第30章

  夜风寂寂, 裴临的眼睛犹如古井,沁着若有似无的寒气,几乎要在寒夜里凝结成霜。

  姜锦却不觉这冰冷的寒气可畏, 只是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古怪。

  直到走近了, 她才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寒气, 分明是裴临吃酒吃醉了。

  姜锦没有继续往前走,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到他身上极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裴临酒量不怎么样, 但他喝酒从来不上脸,很能唬人。光看他此刻长身玉立、身形稳健的模样,是一点看不出来他喝了这么多酒的。

  从前得胜归来和底下人一起喝庆功酒,他无论喝了多少,结束的时候都脸不红气不喘, 把手下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们主帅千杯不醉了。

  只有姜锦知道他的底细。

  姜锦还记得自己那时笑话他, 说他脸皮厚得过城墙拐角, 难怪连酒劲都发散不出来。

  这人酒量差酒品也不咋地,还记仇得很。听她揶揄, 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要把她一起往被笼里裹, 拿他发烫的脑门去贴她的脸。

  只是……这时的他怎么就喝上酒了, 还喝得这么多?姜锦皱了皱眉。

  裴临单手撑在阑干上, 脸上的神情很是淡然,只有瞳仁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察觉到眼前人神情的微妙变化, 他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半步, 像是怕自己身上的酒气冲撞到她。

  “小酌了几杯, 姜娘子莫要见怪。”

  这都按坛喝了吧,也能算小酌?姜锦嘴角一抽,把心里寒碜他的话憋了回去。

  她不咸不淡地笑笑,道:“裴公子想说什么,不若等明朝酒醒了再说。”

  姜锦的语气可称不上好,可裴临听了,锋利的薄唇边反而还浮现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姜娘子不必担心在下借酒装疯,只有几句话要问罢了。”

  “先前姜娘子问了在下不少话,在下的心里,却也有不少疑影等着你来解答。”

  他并不是诘问的语气,姜锦却突然有些心虚。

  她大概能猜到他会问些什么。

  果然,裴临朝前走了两步。

  他的眼神和动作并不唐突,可没来由地就是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少年人的身形早已颇具后来的神姿,再寻常不过的蓝布袍沾了他身材的光,都变得挺括有形了起来。

  姜锦退后两步,紧接着,便听见他继续道:

  “在范阳的那一夜,姜娘子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