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 第33章

作者:谢朝朝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裴焕君举荐到长安的仕子,全都是无根无基、只能依附于他的人。此举为他博得了好名声不说,这些人到了长安,也只能再依附于他。

  可若只是如此,这些人也仅仅只是好拿捏而已,裴焕君凭什么觉得这些人会跟他一起去做砍头的事情?这背后一定还有操控的手段。

  “还有那姓顾的书生,我也查清楚了,”元柏挠了挠头,道:“从头到脚都无甚稀奇,他本是乡绅之子,早年间家中遭了难,他和母亲都被族里赶出来了,而后日子才过得那么艰难。”

  裴临听着,食指无意识地屈起,敲击着自己的虎口。

  元松在旁,忽然问道:“三郎怎么突然要查这些,倒像是两军交阵前,先派斥候去探似的。”

  “这么说,倒也没错。”裴临勾唇,似笑非笑。

  三人也没多寒暄,他们都不是有闲情逸致喝茶的人,不过找个地方好说话而已,很快就离开了茶楼。

  元柏还记得那日在山中,循着杀手留下的痕迹要去找人,却发现那些人已经被裴临清扫干净了的事情。

  他眼巴巴地看着裴临,道:“三郎,你那时可答应了我,等这次的事情办完了,要和我过过招,也要好好再点一点我和元松的。”

  重活一世,最明显精进了的地方就在武艺拳脚之上。裴临也没忘那时随口允下的诺言,他拿上剑,准备找个空旷地方好好练练。

  元松看到裴临手持着的剑,微微有些讶异,他说:“这把剑……我记得当时,不是落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吗?三郎还说送给了她,怎么又……”

  他那时多嘴问了两句,从裴临那得知拿剑的那个女子便是之前救下他的猎户女。

  佩剑的含义不言而喻,元松还以为是裴临红鸾星动了。

  元柏道:“你看错了吧?这把剑从启蒙时就跟着三郎,从不离身的,怎么会落在什么女子的手中?”

  裴临似笑非笑,他抓着剑的中段,抛起来掂了掂,轻描淡写地道:“你没记错,元松。”

  松柏俩兄弟交换了一个不太默契的眼神,旋即便听到了一句更另他们震惊的话。

  “想要赠剑,奈何……有人不稀罕。”

  作者有话说:

  ? 第33章

  用“不稀罕”三个字来形容, 都算是裴临给自己脸面上贴金。事实上,姜锦何止是不稀罕,简直是退避三舍。

  裴临不会开玩笑, 是以元松的眼睛都快瞪掉下来了, 他夸张地扶了扶自己的下巴:“想当年在冀州, 心许三郎的贵女不知凡几, 一个小小猎户女,她是不是不知道赠剑的含义啊?”

  裴临皱了皱眉,尽管这样的玩笑话哪怕落在姜锦耳朵里, 她估计也不会在意,但他就是听不下去旁人因为她的身世低微而轻率的语气。

  所以再张口时,他的语气已经很明显的不好了,“有的话,不要让我再听见第二遍。”

  裴临很少把话说得如此直接, 元松一听,立马乖觉地收声, 纵然更好奇了, 也一个字都不敢再问。

  笑话,再问那不是自寻苦头?

  只可惜他的反应已经慢了半拍。

  三人找了个山野空旷处对招, 裴临一把剑对他们兄弟二人。元柏都还好,没吃太多苦头, 元松却被针对得气喘连连, 连声告饶。

  “三郎、三郎!留条命, 今年才刚开始呢!”

  裴临清楚自己是在借题发挥,迁怒罢了。

  能握紧手中剑的瞬间, 他的内心却是平和的。大抵这就是重来一回的底气, 那些从前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塑造出了一个如今的他, 战场上喝过的风饮过的沙,也都变成了他眼下愈发精进的剑招和睥睨的气场。

  再折腾了一会儿便收了剑。他脸不红气不喘,连额前的头发都没来得及乱。

  相比之下,元松元柏就显得狼狈了不少。可这么一收,元柏反倒不乐意了,他忙道:“三郎,这就打完了?我们再来一轮吧!”

  这家伙是个武痴,脑子里一贯只有练武这一件事。裴临微微一笑,收剑入鞘,道:“走,我们换个地方打。”

  “什么地方?”

  裴临放眼向北望,淡淡开口:“范阳。”

  ——

  早春天气晴好,夜里天上的星斗都是璀璨的,和冬日绵延着的阴霾全然不同。

  裴清妍觑着一旁姜锦的神色,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道:“你……还好吗?”

  姜锦抬手,用手背揉了揉发僵的脸。

  她原以为再和裴清妍说话时难免会憋着火,没曾想开口时,却是她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心平气和。

  “我还好,多谢二小姐关心。”

  就连她的丫鬟此时都不叫她小姐了,她们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和所有人一样,唤她卢少夫人。两相对比之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裴清妍嘴一瘪,有点委屈。

  姜锦能看得出来裴清妍对凌霄和凌峰之事的好奇,然而她没那么好心为她解惑,更没那个兴趣拿凌霄的私事来说嘴,是以姜锦只是沉默着,立在檐下等他们恳谈。

  不论如何,尚有亲人在,总归是一件好事,人有了顾忌,也才会有牵挂的情愫,面对苦难的时候,也才有走下去的动力。

  直到月头偏斜,天边流云悄散,厢房内声音渐息,姜锦有些担心凌霄的情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叩开了这扇门。

  脚步声靠近,姜锦便见泪痕满面的凌霄低垂眼帘,徒劳无功地遮掩着鲜红的眼眶。而她身后,她的二哥凌峰见是姜锦进来,哐哧一下就要给她跪下了。

  “多谢女侠救下家妹!我……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女侠的恩情。”

  姜锦视线游移,她本就心中有愧,更是不会受这样的大礼,快步上前扶住了凌峰。

  哪曾想,凌霄居然在旁边狠狠拧了一把她二哥的胳膊,恨恨地道:“来世?二哥你怎么就不敢说今生?”

  相似的五官落在不同的轮廓上,也是截然不同的长相,凌霄眉眼温柔,凌峰却生得就是一副老实人模样,脸上一点多余的光彩都没有。

  他颤颤巍巍地握住了凌霄的手,说道:“这条命,今生要为父兄报仇,女侠的恩情只能等到来世再报。”

  见凌霄气得要炸了,姜锦赶忙上前道:“天色已晚,先歇下再说吧,还未宵禁,外头应该……”

  裴清妍却忽然站出来开了口,她鼓足勇气道:“再出去也晚了,为免折腾,不若就在此处别院休息。”

  姜锦有些惊讶裴清妍会这么说。

  感受到她的目光,裴清妍像是被踩了痛脚一番,急道:“卢家再不喜欢我,这里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你们歇下,歇下就是,我去叫人送吃食和热水来。”

  说罢,裴清妍连拒绝的空档都没留,一溜烟就走了。

  姜锦顾及不到这位,她拿起凌霄的手,道:“我一直在,别怕。你也不要害怕做决定。”

  说罢,她给了凌霄一个坚定的眼神,便又把时空留给了他们。

  方才他们兄妹相认的时候,姜锦站在檐外,感受着细细的风拂过面庞,心里其实想了很多。

  重活一世,不止有她会想重新做选择。

  上辈子囿于悲痛,和对父亲的诺言,凌霄选择埋下那时的仇恨,重新生活,不去报仇。

  但这一世呢,她也不再是当时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了,多活了那么多的年岁,再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又会如何作想?真的甘心这辈子也强行埋下仇恨,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生活吗?

  况且,她的兄长是那样坚定地想要报仇。

  姜锦叹了口气,心结就是这样,要么选择埋下,要么选择打开。否则它就会像一颗石头,硌得人辗转难宁。

  何况这不是普通的心结,而是两辈子的灭门之恨。说句不好听的,上辈子凌霄孤立无援,尚且可以选择把一切埋藏心间,这辈子,凌峰也活了下来,他的存在也会不断提醒她这件事情。

  她忘不了。

  不过,姜锦知道,即使再亲密,也总有她取代不了的位置和时刻,这个决定,只有凌霄自己能做。

  裴清妍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带着两个丫鬟回来了。一个丫鬟端着热菜,一个丫鬟端着新衣。

  姜锦原打算是在宵禁前,他们一起去找个驿馆先宿下再说,这里到底是人家的地盘,逗留久了也不好,没曾想裴清妍居然主动要他们留下,那其实更好,免得今晚还要折腾。

  见她去而复返,姜锦顿了顿,道:“多谢二小姐好意,只是他们兄妹再叙不容易,不若把东西留在门外,不必搅扰他们。”

  裴清妍对姜锦心怀愧疚,此时自然言听计从,她摆了摆手,身后的俩丫鬟便依言把东西放在了小桌台上。

  姜锦没再多话,裴清妍却悄悄走近了两步,她低着头,说道:“阿……阿锦姐姐,我们方便去旁边说几句话吗?就几句。”

  姜锦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她轻挪脚跟,与她保持着距离,随即道:“二小姐有什么话想说,在这里便好。”

  裴清妍抬起头,环顾四周,把那俩丫鬟屏退了,方才开口。

  她说话难得这样的没有底气,“我知道,事已至此,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做了就是做了。阿锦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那人发觉,及时拦下,那我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姜锦其实也不是不后怕。

  如果那日不是裴临悄悄跟在车队后,又及时发觉她被人送走,等到木已成舟……这算个什么事儿?

  她的人生就要这么荒唐地走向另一个方向了?

  这么一想,其实这辈子,裴临也帮了她许多。

  姜锦也不是不气恼。她不是圣人,当然想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不过看到裴清妍如今的现状后,她的气差不多就消了。

  相比前世时的处境,裴清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败坏了自己的姻缘,几乎可以说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好再报复的?总归坏事没有真的酿成。

  “二小姐,”姜锦生疏地叫她,又道:“那你现在与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味呢?”

  裴清妍自暴自弃地跺了跺脚,道:“总之,我是一定要和你说清楚的,我那日下的真的只是蒙汗药,绝对没有别的东西!”

  她虽自私,虽坏,但认都认了,也没有必要在细枝末节上再嘴硬。

  姜锦其实信了七八分,一些飘忽的细节涌入脑海,她想要求证,便顺势问道:“这样的念头,是凭空出现在二小姐脑子里呢,还是……蓄谋已久?”

  裴清妍咬着银牙,道:“我说我是被人撺掇的,你信吗?”

  姜锦心念微动,“谁?”

  “我……”裴清妍眼神一晃,她喃喃道:“我不会感觉错的,父亲先前明明就是在暗示我。”

  “可是他要我嫁来范阳,不就是要拉拢卢家的势力,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本就是我想左了,才想处处找寻这样的事情来为自己开脱……”

  姜锦听她喃喃,心下却闪过许多念头。

  在亲耳听到裴清妍诉说之前,她其实就从这次的变故,察觉了许多异样之处。

  比如说……裴焕君为何要收她做义女?

  若只是为了照拂故交之女,又为何要让她陪护裴清妍出嫁?

  以她和裴清妍那时浅薄的情谊,有她这个同龄人相陪又能给她多大的安慰?而她就算有些武艺本领,那也只能和同龄人比一比,还没有远超世俗的本事,让她护卫,实在还不如多请一些练家子来。

  转圜之间,姜锦忽然发现,裴清妍的所说竟然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原本裴焕君打得就是让她替裴清妍嫁过去的算盘呢?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裴清妍的鼻尖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憋得红彤彤,她抹了抹鼻子,朝姜锦又走近了些,道:“我说这么多,你肯定觉得我在为自己开脱了。罢了,不说了。”

  她把一双手并拢伸到了姜锦面前,道:“你打我吧,我活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