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 第85章

作者:谢朝朝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裴焕君的脸上沟壑渐深,竟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会答应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因为,我给她下了毒。而世上独一份的解药,在我手中。”

  作者有话说:

  ? 第82章

  闻言, 裴临缓缓抬眼。

  风静了下来。

  浑身的血液随风止息,冷凝在这一刹那。

  呼吸间,他的表情已然沉到极点。

  见他神色若此, 裴焕君的脸上笑意愈盛, 眼尾的沟壑随之微微上挑。

  又是一阵仓皇的大笑。

  他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状似疯了几十年的老乞丐, 可眼瞳里,偏偏又烁闪着过分理智的神采。

  “你是不是很怀疑,在想我怎么会伤及公主殿下的血脉?”

  “可惜啊, 我早该想到的,若她真是她的女儿,怎会如此藏头畏尾,踯躅不前……”

  ……

  穷途末路之人,话可真多。可惜的是, 无论他说什么,裴临都已经听不真切了。

  听到姜锦和“中毒”联系在一起的瞬间, 前世绵延至今的悔就像一张细密的网, 顷刻便将他的所有理智笼罩其中。

  他甚至没有余力去思考。

  不。

  绝不允许同样的情形重演。

  耳畔传来无止歇的嗡鸣,指尖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 裴临才堪堪保住了最后的冷静。

  他的声音冷然,“效忠的血脉不存于世, 你自觉半生无望, 谋朝篡位于你而言没了意义, 所以你只想要鱼死网破,为那公主复仇。”

  裴焕君收敛了笑容。

  信念轰然垮塌犹如山石倾倒, 条分缕析起来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剑刃翻转, 直击向对面的咽喉, 裴临顿了顿,话音加重:“不过,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受你役使。”

  裴焕君没再解释一个字,也没再试图用冗余的话语,去阐明她的身世,去证明他真的下了毒。

  他只是道:“信或不信,只在你一念之间。立时将我斩于剑下,或者……”

  话只到这儿。

  不知静了多久,迟疑的剑尖悄然偏移,裴焕君见状,依旧没开口,只是轻叹一声,弹指拨开了它。

  裴临望着他的眼睛,静静道:“我怎么确定,你的手中有解药。”

  裴焕君笑意幽深:“你别无选择。”

  ——

  被姜锦捞回去以后,裴清妍卧病了好些天,一直没有起来见人。

  卢宝川来看她,她也推说不见。

  “我……我这两日不舒服,不想和人说话。”

  裴清妍的声音自门内传来,门外的卢宝川挠了挠头,说道:“好吧,那你多歇一歇。”

  他没逗留,径直便离开了。

  朝廷惦记着削藩,意图利用藩镇彼此间的势力互相挟制,只可惜如意算盘落了空,乱局中反叫范阳趁此机遇占了上风,如今,更是有了足以压制河朔另外两镇的势头。

  大部队已经班师回到了范阳,姜锦亦然。

  于是从裴清妍的住处离开之后,卢宝川转而去寻姜锦去了。

  见他登门造访,姜锦微有些讶异,不过这两年里,便是同袍而战的面子情也是不浅的,她坦然迎他进来,随即便听见卢宝川说明了来意。

  “那日,多谢你从虎口救下我的妻子。”

  当日之情形……

  姜锦神色微微一晃。

  她犹记得裴焕君那时扭曲的表情。

  在听见她自述身世以后。

  他似乎很想从她的脸孔中推敲出一些胡诌的成分,可惜的是,他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多么荒谬,执著半生的事情,在一切伊始便是不可得的。

  他似乎是真的要疯了。

  而疯子总是叫人害怕的。

  陡然间,裴焕君改换了神色,陷入了另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而兴奋的目光,在姜锦身上逡巡打量。

  姜锦没有给他再出言蛊惑的机会,她推剑出鞘,直截了当地朝他杀了过去。

  她没忘,眼前这个疯子是凌霄的血仇。

  喧嚣声起,周遭的鸟雀被尽数惊走,裴焕君并不会武,但他足够恶毒,一把拎起了旁边尚在昏迷中的裴清妍挡在身前。

  且不说有无新仇旧怨,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被他拿来挡刀,姜锦也不会下手,她堪堪收住剑势,怒目圆睁,骂道:“她是你的亲女儿!”

  裴焕君朗声大笑,道:“这就算她有些用处!”

  他的虎口死死圈在裴清妍的颈项间,“别跟来,我自不会要她性命。”

  姜锦深吸一口气,脚步一顿。

  以为是来寻人,她只随身携了一柄长剑,什么弓箭暗器统统没带,此时此刻,只能眼睁睁看裴焕君遁走。

  她在心里默数到三百,沉下心,朝裴焕君逃走的方向快步奔去。

  放眼望去,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想必他不是孤身前来,附近一定还有人接应。

  姜锦皱了皱眉,按下浮动的心绪,去找裴清妍。

  人是找到了,就是情况不太妙。

  这个不太妙,说的倒不是受了伤。

  裴清妍腿软得站不起来,见到姜锦回身找到她的瞬间,包在眼眶里的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姜锦叹了口气,蹲下递了张帕子给她,没问她是什么时候醒的。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姜锦才摸出了袖中的响竹,道:“哭好了?哭好了我就叫人来了,带你回去。”

  裴清妍抬起头,她抹抹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求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们,就说……”

  姜锦已经替她想好了理由,“就说你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了深山里。”

  裴清妍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她抬起微颤的湿润眼睫,伸手拽了拽姜锦的袖子,小声说了句抱歉。

  姜锦能把事情猜个大概。

  估计是裴焕君悄悄传信,而裴清妍念着那到底是自己的父亲,想着偷偷跑出来见一见或者如何,哪曾想……

  “放心吧,今日的事情也牵系到我,解释起来太麻烦,我会帮你瞒住的。”姜锦说。

  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倒霉,无论怎么解释都尴尬,还不如就编个由头混过去。

  裴清妍缩回了手,说完抱歉又说了句谢谢,她闷着头,似乎想问什么,却张不开口。

  她看起来恹恹的,后颈的淤紫也太过显眼,姜锦顺手替她理了理衣领,随即拉响了响竹。

  回去以后,裴清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谁都不肯见,把自己闷在房里不出去。

  旁人也不觉得奇怪。娇生惯养的女郎,误入野山,差点葬身野兽腹中,害怕也正常。

  卢宝川大概也如此作想,和姜锦道过谢后,又差人送了满车的谢礼来。

  此事其实勉强算是因她而起?姜锦这谢意承得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晚间,不大不小的宅院点起灯火,坐在饭桌前用晚食的却只有她和薛然。

  凌霄与凌峰不在。

  薛然抱着碗,小声问道:“姊姊,他们去哪了?”

  姜锦答道:“他们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

  那日带裴清妍回来以后,姜锦把何时何地碰到的裴焕君,告知了凌霄。

  当晚,凌霄郑重与她拜别,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返还范阳。

  即便裴焕君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姜锦也依然觉得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然而未曾消解过的仇恨需要用鲜血来祭奠,她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阻拦凌霄。

  这是她一定要做的事情。

  话虽这么说,担心却还是免不了的,想到几日未见,也不知她安全与否,姜锦忽有些食不下咽。

  她轻轻搁下筷子,叹了口气。

  薛然的饭吃得看起来也不太香,他低头捧着碗,隔一会儿就悄悄抬眼,从碗里拔出目光偷偷去觑姜锦的神色。

  再看不出来他的怪里怪气,那就是傻子了,姜锦无奈,叹气叹得更深。

  她托着腮,扬眉问薛然:“这几日,你都在忙什么?”

  薛然被饭噎了噎,他支吾了一会儿,还没支吾出个结果,就听见姜锦一语直击重点:“你在替谁诓我出去?”

  霎时间,薛然的脸便憋得通红,他抻着脖子把饭咽下去,结结巴巴地道:“姊姊怎么知道的?”

  姜锦撇撇嘴,指节闲闲敲击着桌面,说道:“又是打探我何时闲暇,又假装不经意和我提起了不知多少次某地风景好看,不是要把我套过去,还能是做什么?”

  小孩儿心眼到底浅薄,若是连这点心眼子都瞧不出来,姜锦这么多年就算是空长年纪了。

  薛然垂下头。他面皮本就薄,这下更是尴尬到都不敢看姜锦。

  他嗫嚅道:“我……阿然错了,阿然不该这么诓你。”

  姜锦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你也不是坏心思。我没有怪你。”

  薛然初见她和裴临相处的时候,他们大概还算和睦登对,小孩儿不知内情,也不知他们之间有多深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