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母改嫁后,我成了京城白富美 第2章

作者:凤衾 标签: 穿越重生

  何家的生意遍及整个大魏,在京城中也颇有人脉,徐氏这才央着船家打探宋澜,这一打听之下,却是吓了一跳。

  京城确实有个叫宋澜、并且高中了探花郎的男子,只是……那年新晋的探花郎早已经被沐宜长公主看上,聘为了驸马,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了。

  说起沐宜长公主,这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先帝最小的女儿,从小便受尽了宠爱,十六岁就嫁给了当时的权倾朝野的安国公的世子,只可惜两年后世子病故,从此她寡居安公主府,直到遇上了宋澜。

  大魏礼教算不得森严,民风亦是开放,因此谁也拦不住公主改嫁,况且那宋澜高中探花之时,恰是二十有六,男人最似锦的年华,他素来长相俊朗出尘,颇有几分魏晋之风,早已让公主一见倾心。

  有了荣华富贵温柔乡,谁还会记得千里之外的荆钗布裙糟糠妻呢?

  徐氏的唇瓣颤了颤,又是一滴泪从脸颊边滑落。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云荞忽然感到脸上湿湿热热,她反射性的用手轻轻的划过脸颊,指尖的液体却早已经冰凉。

  镇国公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若是得知死在她的手中,定会找沐宜长公主理论,到时候再有她的血书作证,必定会牵扯出十年前宋澜抛妻弃女、沐宜长公主买凶杀人的真相。

  云荞心里有些懊恼,明明大仇得报,可为什么还会在梦里哭醒呢?

  云荞有些心焦的又在脸上抹了两下,她这半夜哭醒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她心里着急,手却不知为何被什么东西给握住了,再动不了了,只听耳边有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开口说道:“云姐儿怎么了,别怕,母亲在这里呢!”

  小姑娘这一夜都睡的不安生,先时在梦里哭哭笑笑的,这会子又乱挥动着双手,倒像是被梦魇了。

  徐氏不忍叫醒大病初愈的云荞,也不忍她被噩梦所困,因此只柔声的唤着她,她的一条臂膀一直这样搂着她,早已经发麻,因此只换了一边,让云荞就这样依着,她又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外头的天色却已微微发亮,清晨的霞光照在水面上,印出一片波光粼粼。

  徐氏揭开船舱边上的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听船家说,过了这一处,运河便到了香河段,真真的就到了京城的地界了。

  徐氏正对着窗外的晨曦发呆,忽然听见一个沙哑又带着几分娇气的声音喊她:“母亲。”那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惊讶、几分不可思议,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委屈的呜咽,怀中的云荞一下子埋入自己的怀中,用力的在她胸口蹭了蹭,瘦小纤弱的身子不住的抖动,一句句的喊道:“母亲……母亲……”

  她哭得泪眼婆娑,等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像个脏兮兮的小破孩,徐氏的心都软了,仍旧把她抱在怀中,柔声道:“云姐儿怎么了,病都好了,怎么还哭鼻子呢,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可就不好看了。”

  云荞一个劲的抱住徐氏,又是摇头又是笑,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死死的将自己的双手搂住徐氏,生怕这只是她一场短暂的梦,等梦醒了,徐氏就又消失不见了。

  徐氏被云荞搂得都喘不过气了,也觉得奇怪,又担心她是昨夜高烧烧坏了哪里,忍不住又用手摸摸她的额头,确认她并没有再发烧,这才笑着道:“云姐儿快把为娘勒坏了,不累吗?”

  云荞依旧含着泪看着徐氏,这张脸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了,大抵是前世母亲惨死的景象太根深蒂固了,在公主府独自长大的那些年,云荞竟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徐氏,她想,一定是徐氏在责怪她,责怪她苟且偷生,因此连梦里都不肯相见。

  如今大仇得报,她终于肯来见自己了吗?

  云荞的泪越发汹涌,她伏在母亲的怀中,哭得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却从外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来,里头还带着几分关切道:“宋家娘子,是不是云姐儿又烧起来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等过了明天,船就靠岸了,到时候到京里找个大夫给姐儿瞧瞧吧,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烧傻了可就可惜咯。”

  徐氏忙答道:“多谢周嫂子,云姐儿没事,想是烧了一晚上,如今饿了。”

  徐氏说着,只拿了帕子,轻轻的把云荞脸上的泪痕轻轻的擦拭着,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问云荞道:“云姐儿饿吗?娘给你弄点吃的去。”她说着,就要把云荞松开,没想到云荞竟像个小壁虎似的,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身上。徐氏见云荞这般,也有些犯愁了,只假装蹙了蹙眉道:“云姐儿乖,娘抱了你一整夜,膀子都抬不起来了,快让娘歇一歇。”

  此时云荞心里已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这梦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徐氏的体温、心跳、一颦一笑都不像是在梦里。

  云荞越这么想越疑惑,就下死劲儿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只觉得唇瓣生疼,等她反应过来,早有温热的液体渗入了口中。

  徐氏原本只是劝云荞松开自己,谁知这丫头竟不肯松开,还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吓得她也不敢用强,只好又抱着她坐在铺边,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好好……云姐儿不让娘走,那娘就不走了,娘陪着云姐儿一起饿肚子……”

  正说着,云荞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心中虽还有疑惑,却也依稀回想起,此时所发生的一切,正当年她母亲带她进京寻亲时候所发生的事情。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她竟没有投胎转世,却又回到了当年七岁时的模样。

  云荞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发出咕噜声的肚皮,怯生生道:“娘,我能跟你一起去做吃的吗?”她才刚刚见到徐氏,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她希望在梦里能和徐氏相处更长一点时间。

  徐氏见她这么说,哪里忍心拒绝,只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好……我们一起做吃的去,云姐儿想吃些什么?”徐氏蹲下来,细心的帮小娃儿穿上了衣服,又帮她穿上了新做好的绣花鞋,徐氏的指尖就轻轻的触摸着那崭新的绣花鞋,想着从今往后,也不知道还有谁会帮云荞做鞋。

第3章 母女各怀心事

  船在京杭大运河上一路穿行,到了香河地段,两旁的码头越发的密集了起来,临河有无数的货仓店铺、鳞次栉比、遮天蔽日,靠近京城,就连空气似乎都弥漫着繁华和天家的贵胄之气。

  云荞站在商船的夹板上,远远的看着岸上各自忙碌的行人,船头的一间小舱中,透着清香的面疙瘩汤已经做好了,徐氏弯腰从船舱里出来,见云荞垫着脚往岸上看,就笑着道:“快别过去,仔细掉到水里。”

  云荞转过头看了徐氏一眼,如星光一样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笑着迎到徐氏的跟前,扑到她的怀中蹭了蹭。

  她们正牵着手往船舱里去,就听见方才那跟徐氏说话的嫂子从前头的夹板上走过来,看见云荞起来了,眉眼也多了几分笑,紧接着却又蹙了蹙眉,同徐氏说道:“宋家娘子,方才我那男人说,今天咱不开船了,说是最近京城出了什么大事儿,有人要混进京城,所以进京的船都要严查,前头码头上排着成千上万的船只呢,咱也进不去。”

  徐氏闻言,倒没有几分失望之色,毕竟她已经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富贵的京城,早一天进去、晚一天进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妨事,如今云姐儿的病也好了,在这船上有吃有住的,也没什么不好。”徐氏说着,只低头静静的看了云荞片刻,倒像是十分不舍一般。

  云荞一抬头,就看见徐氏这满是忧愁的眼神,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前世的她,此时不过才六七岁的孩童,自然不懂察言观色,可如今的她,却看见了徐氏眸中的不舍和绝望,只怕在她们进京之前,早已经听说了宋澜成为驸马的事情。徐氏一直隐忍不说,一是对宋澜旧情未泯、二也是不想让云荞知道自己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周嫂子,我做了鱼汤面疙瘩,你端一碗过去,跟周大哥也尝尝鲜。”徐氏眼中的纠结一闪而过,笑着拉着船娘进舱,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两人早已经感情甚笃。

  这一艘商船乃是何家的产业,周家两口子也都是何家的下人,奉命将这一船的货物运往何家在京城的商号。虽然不是客船,但也会搭乘一些客人,赚一些微薄的船资。

  徐氏和云荞是在扬州就上船的,沿路又上来几个客人,均是去往京城的商贾,有些还是何家的故交,只要持有何家几位爷们的名帖,就可以免费坐何家的商船,走南闯北,十分便利。

  徐氏因是女眷,所以周嫂子特别给她安置在了船尾这两间小舱里头,平常云荞胆小,只在这后头的夹板上玩耍,前头竟是一次都没有去过。此时她吃过了面疙瘩汤,从小舱出来,徐氏从河中打了水上来洗衣裳,抬眼就看见云荞站在小舱上头的二层楼上,那边修着雕花的栏杆,若是胆小的人,不敢从船舷上过来,便可从上面,经过船家掌舵的舵房,往前头去。

  徐氏就朝她招了招手道:“云姐儿,别乱跑。”船上有小孩,总是要十分留心一些,前阵子就有隔壁船上的孩子掉到了运河里,所性发现的及时,很快就救了上来,幸好云荞乖巧懂事,从来没在船上乱跑过,这一个月来,只在这后半艘船上玩耍,连前头都没有去过。

  云荞其实也没想着要去前头,她只想坐得高一些,能看的远一些,又能让徐氏一直在她的视线范围内,那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了。

  吃了大半碗的鱼汤面疙瘩,把肚子填饱之后,云荞就开始了她的飞速思考。

  当时年少,并不能感觉徐氏的伤心,此时她却不想徐氏再那样的伤心一次,明明早已经知道了宋澜另娶公主,为什么还是非要进京寻亲呢?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野妇人,如何能斗得过娇纵跋扈的长公主呢?云荞……想不明白。

  与其这般,不如趁着船还没进京,她们打道回府,回到柳州,回到只属于她们两人的世界,岂不是更好?

  云荞抬起头来,眸中早已满是热泪,她看着运河上黑压压排成了排的船只,忽然站起来,对着徐氏大喊道:“娘亲,我不想去京城了,我想回家!”

  徐氏正弯腰搓着木盆里的衣服,闻言只抬头看着云荞,清早温暖的阳光照在云荞的脸上,少女虽然年幼,却早已出落得明艳动人,徐氏就想起两年前相士给云荞批的命格:此女的命格贵不可言,只可惜生错了地方,若是生在贵胄豪门遍地的京城,将来必可享无尽荣华富贵。

  那时婆母尚在,听了这话便开口道:“她原就该跟着他父亲,在京城享福的。”后来婆母故去,临死定要让她带着云荞进京寻亲,她们这一路走来,眼看着京城就在眼前了,难道还要打道回府吗?

  徐氏的眉眼拂过淡淡的忧伤,缓缓开口道:“云姐儿胡说什么呢?你不想见你爹爹了吗?不想把你绣的帕子给你爹爹了吗?”

  云荞脸上闪过片刻的怔忪……她忽然就记起了她曾给她父亲绣过一方帕子,母亲说父亲隽秀俊逸、最是兰芝玉树一般的人品,所以她特意选了岁寒三友的花样,细心练习,绣了一方帕子,原是哄他开心的,却只换来一个嫌弃的眼神和几声冷笑。

  “不想。”云荞眨了眨眼,把眸中瞬间的泪意憋了回去,冲着夹板上的徐氏道:“我只想和母亲在一起。”

  徐氏微微一愣,笑容却僵在了唇边,云荞还那么小,她应该还什么都不懂吧……她又带着几分娇宠道:“云姐儿当然会跟娘亲在一起,等寻得了爹爹,咱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话说的圆满,竟像是真的一样,徐氏脸颊的笑容也越发深邃了,印着碧波荡漾的湖面,美如洛神。

  云荞亦被母亲的美貌所震撼,只觉得她那生父宋澜,是世上最大的傻子,有像徐氏这样的原配在,一个沐宜公主算什么,便是天上的仙女,只怕也难入眼了。

  母女俩各怀心事,徐氏也不跟云荞争执,云荞毕竟大病初愈,虽然已是十几岁姑娘的思想,但身子不过才七八岁,午后吃了点汤水,就躺在床铺上昏昏欲睡。她心里不敢睡,只怕这一觉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又回到阴曹地府去了,无奈身子实在支撑不住,便搂着徐氏的腰,将头靠在她的大腿上,恋恋不舍的阖上了眸子。

  这一觉只睡到酉时,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见自己还在船上,只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此前并非是在做梦,自己是真的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云荞心里激动,如今她既然能重头再来,自然是要劝徐氏离开京城,回到柳州的,母女俩就算是贫寒度日,至少也能一直在一起。

  云荞一想到这些,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就惊动了外头的徐氏,只见徐氏拿着一只做到了一半的绣鞋,从帘外探进半个头来,笑着问道:“云姐儿是梦见父亲了吗?笑得那么开心。”

  云荞一听这话,小小的眉心就皱了皱,有些不屑道:“才没有!”

  徐氏见云荞一下子就沉了脸,倒是有些不解,加之早上她又说要回柳州去,越发就觉得她心思难懂,正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就听见周嫂子在船舷上冲着这边道:“宋家娘子,还没做晚饭吧,我来那边吃吧,我男人上岸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个馆子里吃独食去了,我也弄了几个小菜,咱娘几个也喝一盅。”

  船娘朴实,且又是跑江湖的,骨子里就有一股豪迈,徐氏听她这么说,就应下了道:“多谢周嫂子,云姐儿才睡醒,我给她洗把脸就来。”

  云荞就被徐氏抱着起身,打了水洗脸擦手,收拾齐整了,这才拉着她的手往前头船娘住的小舱去。

  此时天还没有黑,落日的余晖在运河的水面上映下粼粼的波光,去往京城的船只一艘连着一艘,好像没有尽头一般,通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

  见徐氏母女已经来了,周嫂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壶酒来,神秘兮兮的对徐氏道:“这是我那男人偷藏的,说是西域的葡萄酒,我见他喝过一回,据说是甜的,今天咱也尝尝。”

  徐氏没有推辞,任由周嫂子替她满上了一杯,那酒红色的玉液倒在白瓷杯中,越发看上去妖冶醉人。徐氏心中感叹,便端起了酒杯道:“周嫂子,这一路走来,若不是你对我们母女多加照顾,云荞的小命儿只怕也没了。”徐氏说着,只朝云荞那边看了一眼,微笑道:“云姐以茶代酒,也敬周大娘一杯。”

  云荞便索性道:“我也要喝葡萄酒。”云荞毕竟不是小孩子,知道这葡萄酒和平日他们喝得酒不同,带着点甜味儿,小孩子稍微喝上一口,也是无所谓的,便开口央求。

  徐氏正要回绝,一旁的周嫂子却已帮云荞倒上了小半杯,笑着道:“好,云姐儿也尝尝。”

  云荞这才端起了酒杯,朝着船娘举杯道:“周大娘,谢谢您一路的照顾,明儿我和我娘就要回柳州去了,以后就不能再搭您的船了。”云荞说完,微微一仰头,已经将杯中的酒水喝尽了,只留下徐氏,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未及开口,就听周嫂子疑惑道:“怎么?你们要回柳州去?”周嫂子转头看了徐氏一眼,见徐氏也是一脸茫然,倒是越发不解了。

  徐氏终究没当着人的面驳云荞,茫然过后,脸上又是惯有的微笑,并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头便饮尽了。

  一顿饭相顾无言,从船舱里出来,徐氏这才蹲了下来,两手扶着云荞幼小的肩膀,双眼正色的看着她道:“云姐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要回柳州去?你不寻你的父亲了?”

  徐氏看着云荞,夜幕笼罩,月亮才将将从东边升起,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她用纤细的手指整理着云荞被晚风吹乱的发髻,眼神格外的平静。

  云荞的心颤了颤,即便知道这一路走来,找到宋澜便是徐氏心中的支柱,但……一旦真的见到了他,这一切的发展,又会同前世一样。

  她不想再失去徐氏,不想再重蹈覆辙。

  云荞贝齿紧咬,小手握拳,终究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4章 嘱托

  夜色渐深,船上的风更比别处大,徐氏看着已然入睡的云荞,心中百转千回。先前她以为云荞并不知道她父亲的那些事情,可如今见她病好后的情形,竟像是知道了一样,尤其是不想进京这一想法,越发让徐氏确定了心中所想。

  先前云荞是极希望能早日进京见到父亲的,每日里都会搂着她的脖子问道:“娘亲,船儿什么时候能到京城呀?云姐儿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呀?”

  可是……高烧这一场后,云荞对她要见父亲的事情,却绝口不提了,只口口声声的说要回柳州去。

  真的要回柳州去吗?她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京城……

  徐氏坐在这狭小的船舱里,听着外头呼啦啦的风声和云荞睡梦中安稳的呼吸声,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身来,从小舱的铺盖下取出几样东西,顺着狭窄的船舷,一路走到船头上去。

  河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越发显得烟波浩渺,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有点乱,她轻轻的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发丝,未及瞧见夹板尽头站着的高挺笔直的身影,矮身走进船家所住的那一间船舱。

  周嫂子正在油灯下做针线,豆大的火光因帘子的闪动微微一跳,她抬起头来,看见徐氏从外面进来,未及起身,那人却双膝一曲,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十几年来,周嫂子在这条运河上走了何止上百个来回,平心而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想徐氏这般标志的小媳妇。

  昏黄的火光下,徐氏风髻雾鬓,朦胧的就像是画中的美人图,她抬起头来,眼中早已经蓄满了泪光,楚楚的看着周嫂子,一时只不知道如何开口。

  终是周嫂子先慌了神,上前一步扶起徐氏道:“宋家娘子这是做什么,老婆子我可当不起你的大礼啊!”

  徐氏却仍旧跪在地上没有动,只是伸手握住了周嫂子那双布满了老茧的双手,含泪道:“先前周大哥差人去打探来的消息,嫂子您也知道了,我这亲只怕已经寻不得了,只是……云姐儿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她跟着我长途跋涉、千里寻亲,就为了见她父亲一面,我说什么也不能把她再带回柳州……”

  徐氏说着,眼里的泪不停的滑落下来,顿了片刻才道:“明日一早,我便下船去,另寻了回南方的船离京,只求嫂子看在我们一路同行的份上,能帮我把云姐儿送给她父亲,她父亲原不是负心薄幸之人,想来会念在骨肉亲情,留下云姐儿的。”

  船娘听到这里,又回想起今日云荞在舱中说的那些话,早已经明白了一二。这徐氏看似柔弱,竟会有这样决绝的想法,如今南边并不比北边平安,时而便有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她一个女子回南方,无疑是九死一生,饶是如此,她也要把云姐儿留给她的生父,可见她一番慈母之心,终究还是不忍心孩子跟着她颠簸受苦。

  “可是,大妹子……”周嫂子眼眶一红,险些也要落泪,只拉着徐氏起身在铺沿上坐下道:“柳州离京城何止千里,你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回的去?”她心中隐隐已经猜出,徐氏虽说要回柳州,想来只是托词,等她一答应安顿好云姐儿,只怕她就会找个地方,自我了断。

  徐氏蓦然被人看穿了心思,却丝毫并没有感到心虚,神情反倒越发泰然磊落,只将她一直捧在怀中的一个红木小匣子递到船娘的怀中,继续道:“周嫂子,我和云姐儿一路北上,早已经囊中羞涩,这是我出阁时我娘给我的几样首饰,您若不嫌弃就收下了,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船娘见她如此,如何肯收,又见她心意已决,只推搡道:“好妹子,你所托之事,我只尽力便是,这是你母亲给你的嫁妆,不如就留给云姐儿,将来陪着她出阁,也算是让她对你有个念想。”船娘说到这里,早已经泪流满面,握着徐氏的手道:“好妹子,你说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就这么命苦呢,你答应嫂子我,千万别想不开,好好的回柳州去,知道不?”

  徐氏一边落泪,一边点头,见船娘这么说,早已经放下了心来,眼见着夜已深沉,便起身道:“嫂子,那我先走了,明儿一早我就不来回嫂子了,要是云姐儿醒来见不着我了,您千万帮我哄着她。”

  听徐氏的意思,是不想等到天亮再走了,到时候孩子一醒,她想再走,只怕也难了。

  船娘点了点头,亲自把徐氏送到了门口,见她顺着船舷往后头去了,这才回到自己的舱中,只捧着徐氏给她的那一个小红木匣子发呆。

  徐氏回到小舱中的时候,云荞仍旧睡得香甜,不管心中有多少伤痛酸楚,只要一看见孩子的睡颜,仿佛就都忘了一般。徐氏伸手轻抚着云荞的脸颊,脸上仍旧是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