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只听前面赶车的车夫道：“世子爷，前头就是定河岸了，再往前马车就走不动了。”
第192章 河灯心愿
萧靖远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道：“你们几个过来把五叔放下来，然后找地方停车，一个时辰后，还在这边汇合。”
众人便一齐上前，七手八脚的把萧昊然的轮椅搬了下来。
萧靖远只留了长胜下来推轮椅，其他人就赏了些银子放他们自己玩去了。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谁不想痛痛快快的玩一场呢！
瞧见后头马车上云荞也正要下车，萧靖远忙走过去道：“要我抱你下来吗？”
“不要！”云荞扬了扬自己秀气的下巴，从马车上轻轻的一跃，就跳了下来，之前让他抱了好几次，那时因为自己生病，现在她都好了，况且这阵子她也在拔个子，已比从前高了一寸。
萧靖远见她稳稳的落地了，这才笑着摇了摇头，又往前头照顾萧昊然去了。
等程静怡也下了马车，他们一行五人，这才慢慢的往人群中去了。
京城的热闹，本就是其他地方所不能比拟的，更何况是元宵佳节，越发显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目送着他们走进人群，杜雪心幕篱下的表情愈发就怆然了几分，她的指尖轻抚着小巷中青灰的砖石，再往前几步，只要再几步，外面便是那波谲云诡的阴谋下所铸就的太平盛世。
“夫人，世子爷已经走远了。”跟在她一旁的陈妈妈只开口道。
萧靖远一路都走在萧昊然的旁边，只是无端总觉得好似有人跟着他们一般。
不过这三条胡同原本就是父亲设在京城的一处暗桩，周围百丈之内，只怕安置了不少的暗卫，他们这样出门，有暗卫暗中保护，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暗卫通常训练有素，应该不会让他有所察觉才是。
萧靖远的脚步慢慢就缓了下来，忽然间往回看了一眼。
“二哥哥，你在看什么？”云荞见萧靖远忽然停下了脚步，只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那人还未将身后的众人一一扫入眼中，被她这么一打岔，也只回身道：“没有……就随便看看。”
他说着，只又往回扫了一眼，却哪里还能寻得方才跟着他们的那个人影了？
萧靖远兀自摇了摇头，也许只是他多心了而已。
定河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河流，花灯如昼，将两旁的街巷照得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灯火的海洋。定河两岸，更是游人如织，欢言笑语、追逐嬉闹、更有打情骂俏的……唯有今日，男女可不设大防的出外游玩。
云荞走着走着，便悄悄的扯了扯萧靖远的袖子，那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程静怡正安安静静的走在萧昊然轮椅的一侧，一个端坐在轮椅上，一个小心翼翼的守在身旁，两人表情虽淡淡的，却也别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二哥哥，我想去看那个面具！”云荞指着不远处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开口道。
萧靖远知道她红娘瘾又犯了，只点头道：“我带你去看看。”他说着，只转身嘱咐长胜道：“好好照顾五叔，别跑远了！”
长胜点头如啄米，见自家世子拉着二姑娘走了，又瞧见程静怡虽然安安静静的站在轮椅边上，但脸上多少有些好奇惊讶的表情，便开口道：“程姑娘要不要也过去看看？我在这里照顾五爷便好。”
程静怡正震惊于京城灯会的盛大，冷不丁听见有人喊她，便只回过头来，表情有些木讷的看看两人。
她刚才分心了，并没有听见长胜的话，这时候被人看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也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
萧昊然见她这般，只开口道：“他们去看面具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程静怡看了一眼那摊子上挤着的人群，只摇了摇头。人那么多，推着轮椅过去也不方便，她想了想，指着不远处河边上挂着花灯的栈道，同萧昊然说：“五表哥，我们去那里看看。”
栈道冗长，一侧靠着定河，一侧挂着花灯，因为没有商贩，所以过去赏灯的人并不多。唯有入口的地方有一个卖河灯的商贩，有几个妙龄的年轻女子，正蹲坐在一侧的靠水的平台上放河灯。
萧昊然点了点头，长胜便推着他的轮椅，三人一径到了这栈道上。
一旁卖河灯的大爷见了，只笑着招揽生意道：“姑娘买盏河灯不？我这河灯可灵验了，保你心想事成。”
程静怡原本没想着买河灯的，可大爷这么一句心想事成，倒叫她心中十分意动，只细声细气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真灵验？”
那大爷见姑娘上钩了，越发就说的天花乱坠起来，只笑着道：“那是自然，我在这定河边卖河灯，少说也有一二十年了，若是不灵验，岂不是早就被人给赶走了？姑娘只要心诚，河灯会把你的愿望带给河神，保管你万事如意。”
程静怡见他说的真真的，心里原本还有的那么点儿迟疑也没了，正想从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荷包里拿出银子来，就听萧昊然开口道：“长胜，付银子。”
“是。”长胜从荷包里拿了银子出来，递给了那大爷道：“我们要那个最大的，河灯最大，应该也是最灵的，对吧？”
大爷见自己唬得住姑娘，可唬不住爷们，顿时只讪讪笑道：“小爷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凡去庙里，香火钱捐的多一些的，大约也能多受些佛祖的庇佑。”
萧昊然听得不置可否，见程静怡还愣着，便抬头道：“去把你的愿望写下来，放在河灯里一起放走，愿望就能实现了。”
“嗯！”程静怡点了点头，脸上鲜少露出愉快又娇羞的表情来，只走到了那摊子前头，拿起蘸饱了墨的笔，在纸条上缓缓的写下了一句话。
虔心祈祷，用心折叠，怀着赤诚的心将河灯放入水中，看着河灯远去，程静怡从台阶上站起来，仿佛就已经看见了那人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样。
若是真的能灵验，那她明年无论如何，也要带上自己平常私存的银子，把这摊子上所有的河灯都买下来。
她这里正发愣，只听栈道上的游人忽然指着定河上驶来的一艘画舫，尖叫道：“皇子们游湖啦！皇子们游湖啦！”
第193章 狭路相逢
程静怡抬起头来，便瞧见宽阔的定河上，约莫十丈开外，有一艘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画舫，正从河面上缓缓驶来。
平静的湖面上顿时泛起了水波，有很多之前才放下去的河灯，已被画舫的水流倾倒，熄灭后沉入水中。
程静怡看着自己那一盏硕大的河灯仍旧坚挺着，心里默默的祈祷起来，可千万别撞上去了，要是蜡烛没点完，河神就没办法感知到她的愿望了。
心里这么想着，那河灯果然避开了一阵水流，虽然晃动了两下，但好歹没有熄灭。
然而那画舫却越靠越近，随着游人们不断的叫喊声，画舫中的人也从船舱中走到了甲板上。
萧昊然抬起头来，猛然就瞧见那一个熟悉的身影，拢在袖中的指尖顿时牢牢的握紧。
眼睛死死的盯着船上的人，身下那两条将将才有些知觉的腿，恨不能立马站起来，冲到他的面前，将那人碎尸万段。
“薛世子，你看那是谁？”不知是谁在薛景瑞的耳边轻语了一句，就见那人抬起头来，视线越过河面，和河岸上的萧昊然遥遥对视。
“手下败将。”薛景瑞冷笑了一声，收回视线的同时，却瞧见一袭桃红色的身影，站在萧昊然的身边。
即便隔了两丈远，还是让薛景瑞看清了程静怡的长相，少女容貌如春日娇花、明艳秀丽，绯红的脸颊，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在床上的模样，忍不住就鼠膝一跳。
他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见她全然没有顾及其他，视线只牢牢的盯着水里的一盏硕大的河灯。
“去，把那河灯捞上来。”薛景瑞只下令道，眼神却又死死的盯着在岸上的萧昊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画舫越行越近，两人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仅一道视线，便生出万般剑拔弩张的感觉。
忽然瞧见对面船上的人拿着渔网捞那河灯，程静怡急得跺脚，一叠声喊道：“你们做什么！”
那边便有下人回道：“姑娘的河灯碍着画舫前行了！”
“你们！”程静怡本就胆小，方才那话也是太着急了才说出来的，这会子见船上人回了话，哪里还敢说半声，只气的顿时眼角通红。
“少睁着眼说瞎话了，河灯能碍着画舫？”长胜见程静怡被欺负了，只扯开了嗓子喊道：“从没见放河灯还犯法的。”
这话一出口，方才被画舫撞沉了河灯的那些人也都激动了起来，只一个个点头称是。
画舫不知不觉，便靠了岸，那河灯也已然被捞了上去。
薛景瑞将小厮呈上来的河灯拿在手中，只不紧不慢的走到夹板上，缓缓道：“听闻放河灯灵验，想必这最大的河灯也是最灵的，我倒要看看，这放灯之人许了什么愿望。”
此话一出，惊的程静怡心神俱颤，一张俏生生的小脸顿时就白如金纸，身子堪堪往后退了两步，却被萧昊然轻轻的拽住了袖子。
萧昊然抬起头来，目光如千里的寒冰一般，冷冷的看向薛景瑞，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儿的情绪，只淡淡的开口道：“薛世子何必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窥他人是私，非君子之举。”
“我从不做君子。”薛景瑞冷笑一声，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在萧昊然的身上，冷笑道：“做君子的只能坐着。”
“……”站在一侧的长胜气极，恨不得上前给薛景瑞一拳，却被萧昊然给拦住了。
一众得知薛萧两家恩怨的人早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剑拔弩张。
而如今端坐在轮椅上的人，大约便是在冬狩中断了腿脚的萧家五爷。
众人窃窃私语不断，薛景瑞就在他们的好奇之中，将那河灯上的纸条翻了出来。
入目的是清秀娟丽的一笔簪花小楷，上头写着一行字：信女祈愿五表哥的双腿能早日痊愈。
“哈哈哈……”肆意的笑声渐止，薛景瑞拿着那张纸条，玩味的看向程静怡，只笑道：“姑娘若是不想让大家都知道这上面写了些什么，就陪在下上画舫喝一杯如何？”
“薛景瑞，你别欺人太甚！”萧昊然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
“怎么？她是你媳妇？若是我没记错，你那未婚妻，死了可没几天？”一想起当日刘含娇在永宁侯府门口血溅当场的事情，薛景瑞就怒不可遏，狠戾的眸色越发显出几分凶残来。
“我跟你去！”程静怡只急忙开口，一想到为了自己，要让萧昊然受这些恶毒的言语，她就心疼的无以复加，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害怕。
程静怡正要迈步往画舫那边去，手腕却被牢牢的拽住，那巨大的力道只拽得她差点儿就跌倒，她侧过身来，看见萧昊然明亮的黑眸，那人冲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她心里愈发难受，倔强的扭了一下手腕，却听那人正色道：“不准去。”
委屈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萧昊然眉心微拧，以为自己手重拽疼了她，只忙就松开了手指。
“他不是好人。”萧昊然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要如何劝说，心里只觉得烦躁不安。
薛景瑞见萧昊然拉着程静怡不放，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正想当着面把那字条上的话念出来，却听身后有人从画舫中走出来道：“表哥在外头做什么？有什么好玩的？”
从船舱中出来的，正是四皇子谢景衍。
谢景衍看见萧昊然，眉心微微一拧，薛萧两家为了威烈侯府大姑娘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他这住在宫里的人都知道。薛景瑞还因此受了薛太后一顿申饬，就连他们，父皇也一再告诫，镇国公府满门忠烈，为大魏立下过汗马功劳，一定要厚待萧家人。
唯有这个大表哥，总是不听劝告。
“能有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遇见了晦气。”薛景瑞说着，只将那手中的纸条一丢，转身便进了画舫。这一阵子家里人看他看的紧，还是少传一些话到他贵妃姑母的耳边才好。
第194章 糖葫芦
程静怡看着那慢慢沉入湖底的字条，只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一阵冷风吹过，她才惊觉脸上一片冰凉，方才恐惧惊骇之下落的泪，都还挂在了脸上。
一时又羞又臊，便侧身低着头擦脸。
见画舫远去，众人也都散开了，萧昊然看着被糟蹋了扔在水面上的河灯，问程静怡道：“表妹还要放灯吗？我让长胜再买一个？”
她哭的那样伤心，一定是那河灯里许着很重要的愿望。
程静怡哽咽了片刻，这时候也已经稍稍平复了心情，只是方才她放灯时候，已是用了十成十的诚心，这时候就算再放一个，哪里还有方才那样的心境。
“不了。”程静怡摇摇头，用帕子又压了压眼角的泪痕，同两人道：“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画舫沿着定河一路往西，薛景瑞在里头喝了两杯酒，又从舱中出来，端着酒盏的手微微送到唇边，仰头一口饮尽了，只偏头对跟在他身后的人道：“你去，打探一下跟在萧五身边的姑娘，是哪户人家的。”
跟着云荞一路东逛西逛的萧靖远，全然不知道方才在定河岸边发生的事情。
此时他已经化身钱袋，哪里需要付钱，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小丫头除了做红娘有瘾，原来买东西也有瘾，瞧见什么稀奇的，好玩的，就想买回家，美其名曰：我要带给大堂哥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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