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 第62章

作者:白清溪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一着急,便忘了敲门,如今他后悔不迭,看到了不该看的,又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着实是要了他的一条老命。

  “那个,祭酒大人。”司业大人反应过来,尴尬一笑,“我也没什么事,进来找你闲聊,你若没空我便出去了。”

  “有事便说吧。”祁云峥并没有什么异样,反而是司业大人在他的面前,面色紧张地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司业大人这几日茶饭不思,日日思索,再加上今日看到江眠月这副状态,他方才也终于下了决心。

  这危机四伏的国子监,他是不能再待了。

  若这祁云峥能将此事瞒得过去倒好,若是被其他人也得知,传的沸沸扬扬,那自己作为国子监司业,非但不能安享晚年,反而容易晚节不保。

  “祭酒大人,我想告老还乡。”司业大人看着桌面的两颗大红枣,咬牙道。

  作者有话说:

  江眠月眼里的红枣:毒枣,彻查。

  祁云峥眼里的红枣:毒枣,一定要彻查。

  司业大人眼里的红枣:枣、早……早生贵子?

第五十三章

  祁云峥倒真没想到司业大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微微一愣。

  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开口道,“可否说明缘由。”

  “祭酒大人,老臣近日, 身子颇有些难受, 夜晚失眠到天明, 白日精神不济,恐怕是犯病了。”司业大人一面说一面叹气, “祭酒大人, 老臣年纪也大了,请您准许我告老还乡。”

  祁云峥看了他愁苦的面容一眼, 缓缓道。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 司业大人您今年才花甲之年, 虽须发早白,却精神矍铄, 而张怀宁博士今年已年逾古稀,仍旧还在课堂上教书, 平日里你们还经常下棋争吵,寒风天, 大雨天,也没见您二人停过……”

  听着祁云峥无情又理智的声音, 司业大人老脸一红。

  “也不是时常争吵的……”他无力辩解道。

  “司业大人, 我来这国子监也已有几月,看您年事已高,也极少给您安排事务, 往常需要您做的事……”祁云峥单手拂过一旁的文柜, 里头密密麻麻是国子监的各项事务文书, 以及各堂平日里抽查的课业,还有与朝廷上报的文书。

  “您需要做的事务,我也一并代了,您想做什么,便挑着做些,其他时间随意去哪儿,下棋看书,都可以。”祁云峥目光沉沉看着他,“司业大人,您在国子监几十年,如今确实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可监生们需要您,司业大人的地位无可取代,您舍得抛下这些监生们离开?”

  司业大人眼眶微热,为难地垂下脑袋。

  “可有什么难言之事。”祁云峥盯着他,“您可以告诉我。”

  司业大人被他如此目光一看,反而心虚不已,内心挣扎无数。

  祁云峥作为祭酒大人,确实挑不出毛病来,他礼贤厚待国子监的博士助教们,对于诸位监生也是关心备至,连各堂月度考试的考题都亲自把关,对圣上那边也是无可挑剔,本是人脉甚广,可以平步青云的大好青年,却为了国子监四处奔走,只为了上头的银两款项。

  司业大人想说实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开口,难道说,“你与那江监生是怎么回事?”

  这事情板上钉钉,他做都做了,难道还会改变什么不成?

  祁大人是不错的人,江监生也是不错的人,可这事情凑一块儿,便是无法可解。

  “没,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告老还乡。”司业大人硬着头皮咬牙道。

  “好。”祁云峥劝也劝过了,并没有再强求,“司业大人既然主意已定,我便也不再劝您,不过圣上也曾承蒙您的教诲,您若是想走,也需要亲自面圣禀告圣上才是,独我一人,无法定下此事。”

  司业大人听到他居然答应的如此爽快,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的看着他。

  “初一假期,你我去面圣。”祁云峥缓缓道,“不过在下一任司业大人前来之前,您必须待在国子监内。”

  司业大人张大了嘴,愣神盯着祁云峥,见他面色平静,深黑的眸子如磐石,丁点情意也不见。

  这,这就定好了?

  他就提了一嘴,这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就定好了?

  好好好,真不愧是平步青云的祁大人,居然只劝了一句!好歹也做做样子吧,这是忍自己这老头子许久了 !

  “好,祁大人英明!”司业大人带着一股火气,“听你的!”

  “还有,过两日便是月度考试,还缺一文题,您来命题吧。”祁云峥淡淡看了他一眼,“当然,考场也需要您坐镇,辛苦了。”

  "……”司业大人深吸一口气,“好,好好好!命题!”

  老头子朝他随意一抱拳,无比敷衍道,“告辞。”

  说完这话,司业大人转身就走,脸上尽是不忿。

  走就走!

  祁云峥蹙眉看着司业大人一脸怒意的离开,若有所思。

  听闻人老之后,时常情绪不稳 ,喜好伤春悲秋,患得患失。

  恐怕司业大人也到了这个阶段。

  由着他去吧。

  月末考试很快便到了。

  这日是个艳阳天,可转眼间温度骤降,大风起,树叶零落,光秃秃的树杈上挂着零星的叶子,在寒风中颤抖挣扎。

  江眠月冷得打哆嗦,她天生便怕冷,如今到了这个时节,她知道自己难受的日子就快来了。

  “就快能回家了。”江眠月一想到这个便开心, “终于可以回家了。”

  兰钰却撇了撇嘴 ,“我才不回去 。”

  江眠月一愣。

  “我的文章还没写完呢。”兰钰怒道,“祭酒大人让我没写完的在月初假期继续写。”

  江眠月也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无奈 。

  “我也不回。”尹楚楚皱眉道,似乎有些排斥回家这件事,“我留下来陪你兰钰。”

  江眠月见她如此,心中有些异样,刚想问尹楚楚什么原因,却见她淡淡的扫了江眠月一眼,那神情似乎在说,“别问,不想说。”

  她便闭上嘴,不再开口。

  考试开始,江眠月倒是游刃有余,她文章写的飞快,开场时间只过了一半,她便写完了全篇,剩下的时间用来发呆。

  读背考试也是如此,那些书她已经烂熟于心,不管助教问起书本的哪一段,她都朗朗上口,一字未错,将后头候场的监生们弄得面色苍白,紧张不已。

  而九章算术的考试则相反,几乎所有人都写完了,她还在掐着手指拼命验算,将自己的答案验证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被助教抽走了试卷才算结束。

  一日下来,她感觉整个人的三魂七魄被抽走了一半,那一半还大多是被九章算术给拿走的。

  “眠眠。”兰钰苦着脸,“我们去会馔堂吧,我真的好饿,考试刚开始不久,我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不远处,尹楚楚黑着脸从崇志堂出来,似乎心情不太妙 。

  “楚楚。”江眠月撑着拐朝尹楚楚挥手,“这儿。”

  “你们考的如何?”尹楚楚问。

  “啊啊别提了!”兰钰大喊出声,“去会馔堂去会馔堂!”

  尹楚楚扶着江眠月往前走,不理会兰钰的大喊,“眠眠,今日那个文题,着实有些不对劲。”

  “是有一点。”江眠月属文时也有这种感觉,那文题风格便跟换了个人似的,而且内容着实有些 ……充满怨气的感觉。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兰钰问,“题目是什么来着?”

  “以往都是策论居多,今日却是词句为题,以此抒怀。”江眠月将那诗句背出,“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1)”

  此乃大家之作,可科举从不考这些。

  尹楚楚黑着脸, 也充满了怨气,“我背了那么多书,跟你请教了多种文章写法,却没想到今日这文题,完美避开我准备的所有内容! 祭酒大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以前出题不是这样的。”

  “我感觉这题不像祭酒大人出的。”江眠月皱了皱眉……祁云峥伤春悲秋?她可想象不出来。

  “到底是谁出的,我真想……”尹楚楚捏紧了拳头,回过神来,她好奇问道,“此文眠眠你如何作得?”

  “从欲吊文章太守入手。”江眠月缓缓道,“恩师仙逝,一别即为永诀,作者抚今追昔,蹉跎坎坷的人生如梦境般令人追思,满是憾事在心中。便从这憾中入手。”

  “如何入手 ?”尹楚楚好奇道 。

  “为何有憾,悔恨不甘是为憾,无力而为是为憾,无法控制无力补救是为憾,该做未做是为憾。”江眠月缓缓道,“个人而言,是恩师仙逝之憾,若是放在国子监内,便大有可言。”

  “如何解决遗憾,唯有超出自我,从大处入手。”江眠月说,“我等写的终究是策论,若是从后两句着手,便成了抒怀之文章,若要言之有物,便要扯到如今国子监以及全国书院对于各位博士、助教、书院老师的各项待遇问题,以及当前我朝培养人才的制度与后续发展现状上。”

  “那后两句……如何解决?”尹楚楚呆滞问道。

  “为官,需要我们解决问题,而不是陷入情绪中作诗句空谈。”江眠月垂眸道,“解决了方才说的那些问题,又何来‘万事转头空’。”

  尹楚楚和兰钰都呆住了。

  “去会馔堂吧。”江眠月笑了笑,“我也是瞎写的。”

  “……”

  “好一个瞎写。”尹楚楚差点骂出声,“我怎么就没想到要这么写呢!莫名其妙邹了许久的酸文,憋了许久才憋够字数,一团乱麻!”

  “若是文题不符合平日里属文的文风,便将文题破题的方向换成自己熟悉的方向。”江眠月笑道,“这也是属文的技巧,不可硬写。”

  兰钰张大了嘴不住点头。

  江眠月垂眸,心想……说起来,这还是从祁云峥身上学到的。

  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移花接木,迂回而战……他上辈子,可教了自己不少,写文章照样可用 。

  敬一亭西厢房,司业大人与张怀宁博士翻看着今日收上来的题纸,张博士一面翻一面不住摇头,“都被你带偏了。”

  “啧。”司业大人摇了摇头,闷声不语。

  “你此次可算是一鸣惊人,那些策论文题早已没了新意,你如今来这么一出,可谓是一股清流,惹得整个国子监的博士助教都在叫好,面对如此文题,能保持清醒属实不易。”张博士感叹道,“也难为那帮监生了。”

  “唉,随手为之。”司业大人叹了口气,有些微微的心虚。

  事实上,他哪儿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借题讽今,气气祁云峥罢了。

  他想让祁云峥看看,他作为祭酒是多么的无情,居然直接便同意了他要告老还乡的请求,着实令人非常没有面子。

  “咦……”张博士忽然发出一声讶异,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快来看看,你要的答卷来了。”

  司业大人疑惑不解,拿起题纸看起来,却见通篇所言,皆是自己想说的话,由个人,到朝廷,由朝廷,到国家,由国家,又转而细说一些具体的执行细则,一字字一句句,都写到了他的心坎上。

  司业大人看到最后,终于看到了此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