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24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正月里水仙花占鳌头,陈舍微知道漳州有俗,元宵节这日要放水仙花灯,重瓣的水仙清灵中透出细微华美,但水仙花灯最好用单瓣来制。

  他白日里就准备起来了,等着赏过大龙船灯就回来同她们点水仙花灯的,可今夜突发此事,倒弄得兴致皆无。

  众人原本都不想弄了,可沉默令人更为不快,陈舍微就又捡了起来。

  也许是心境使然,陈舍微一贯手巧,却怎么也捻不好灯芯,烧得满池银台金盏焦黑,却连一蕊光亮都没有。

  高凌和陈绛两人蹲在水池边仰脸瞧着陈舍微,看得他很是尴尬。

  陈舍微用网兜将残瓣捞了出来,正有点泄气的时候,却见谈栩然抚拢裙摆,在水池畔坐下,一剪子一剪子的绞了好些水仙花浮在水上。

  她的手指纤长优美,轻轻落了一滴菜油在蕊心,又拿过陈舍微手中的一团棉花,稍捻成绒线,拈着放入油中,水面有几缕波动,像是有一只豆娘短暂的歇脚。

  陈舍微怔怔的瞧着她拿着一根燃火的细枝点亮了满池浮光,火光勾得鱼儿上浮,游弋戏之。

  “漳州之俗,夫人从前也玩过?”陈舍微好奇的问。

  “是。”谈栩然坦然承认,似乎并不在意陈舍微如果追根究底的话,到底要怎么回答。

  陈舍微却没再问了,只轻拨水面,推得水仙花灯四散流动开去。

  如星河落池。

  陈绛低低的喟叹了一声,沉重愁郁消解良多。

  十几盏水仙花灯从高凌和陈绛的眼前飘过去,在贴得很近的两双黑眸中,折出一片摇曳星海银河。

  少女身上的幽雅淡香,这一池点点光芒,深深刻入了高凌的骨髓中。

  此时只顾着压下心跳的他还不知晓,这一夜的香气和碎光会千百次的在他的梦中重演,是一种恩赐的折磨。

第147章 春日的蕨菜腊肉

  击鞠比赛的彩头是两副成对棍杖和鞠球, 高凌送了陈绛一副。是光明正大的递到谈栩然手里,然后才转交给陈绛的。

  他与谈栩然相处的机会不算多, 但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对于欺瞒的厌恶, 绝不会自作聪明,触动逆鳞。

  元宵过后,陈舍微闲暇的日子到头了, 春风渐渐变得醺暖,蹴鞠场上热闹未消, 只是高凌忙于学业和买卖, 不似其他友人那般悠哉了。

  二房那桩事情尘埃落定, 钱舅母被遣回去了,请庶房也就是陈舍刞的夫人照顾几个姑娘起居,至于一些交际上的事情, 想着齐氏自家孩子也多,就托给了曲竹韵。

  于是由曲竹韵带着, 梅兰荷三姐妹时常与陈绛来往, 在院子里玩捶丸也有伴了。

  玉兰树慷慨的从墙头举出满冠洁白丰硕的花, 在晴朗湛蓝的春日下,没有比这还皎洁柔白的花朵了。

  风撩动阔叶, 将猎猎声响带进一处不算多大, 但足够几个姑娘玩捶丸的偏院里。

  她们或活泼俏丽,或文雅苍白,或沉默瘦削, 但在阳光下,她们的面孔无一不在熠熠生辉, 仿佛被存在宝阁里的花樽, 终于见到了天日。

  陈梅败下场来, 走进屋里惬意捏起一个樱桃含进嘴里,俯身同曲竹韵说话。

  “大夫说,菊妹妹下月许就能试着坐起来了,若是她能坐得住了,叔婆,可不可以替她打一张轮椅?”

  方才几个动作,不知坏了多少规矩,走步急,抬手快,嚼着果子还说话。

  可无人训诫她,陈梅觉得这个地方,简直像是桃花源。

  “自然可以。”曲竹韵对轮椅可谓熟悉,就道:“我娘家还有图纸,先叫匠人做起来吧。”

  这几个姐妹都是同年甚至隔年出生的,梅、荷是嫡出,早年间已经定亲,明、后年就要过门,余下庶女的婚事指不定要曲竹韵来操持。

  她有些困扰的拔下簪子搔了搔头,这可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听说陈昭念恢复的还没有陈菊好,怕是要瘫了。”曲竹韵倚到谈栩然身侧,问:“上回老三不认账,可有下文了?”

  “没有,”谈栩然道:“不过我听夫君说,同知大人得知此事,狠狠敲打了陈舍秋一番,想来他回到家中,也要宣泄怒气。”

  高凌其中一位队友就是泉州府同知的儿子,虽说陈舍秋如今丁忧在家,可顶头上司就是顶头上司,余威不可小觑。

  虽没有实证,可陈舍微的烟卷生意有泉州卫做靠山,早就不是怀揣重金过闹市的稚子了。

  ‘高凌此劫,只能是陈舍稔一时气恼上头,妄图报复泄愤。’谈栩然想着,心念一动,微微蹙起了眉头,‘也不一定。’

  泉州的春日脾性古怪,并不柔和温驯,时寒时暖,阴晴不定。

  晚些时候陈舍微归家,是被寒风撵进家门的,见他交着手哆哆嗦嗦的跑进来,谈栩然道:“不是让人给你送衣裳了吗?”

  “午后去薯种田里了,我绕北边回来的,估计是错过去了。”

  陈舍微展开怀,谈栩然就见他手里还攥着一把浓翠,一根根纤长覆着细绒,顶端又蜷着,好似猫儿爪。

  “看,薯种田边上好些嫩蕨菜。”他笑道:“放些蒜末番椒,同年前腊好的五花肉片一炒,绝好味。”

  越是肥力足的土壤长出来的蕨菜越是嫩壮而好味,薯种地里狂撒过一阵肥,约莫是边上沾到了,所以长出来这些好蕨菜,掐的时候几乎能感到汁水溅出来的脆嫩。

  ‘这实在是我自己种下的福报啊。’

  他有些自得其乐的想着,用长筷夹起沸水里焯过的蕨菜,一摞摞投到冷水中,细细搓掉残余的绒毛。

  见谈栩然要缚上襻膊来帮他,陈舍微忙揩了揩手,走过来替她弄。

  “烟卷铺子如今上了正轨,也不需得王吉和你似从前那般耗费心力,若是阿凌不在了,他的事儿会由谁接手?”

  谈栩然忽然开口问,就见陈舍微从她身背后歪了个脑袋过来,一脸懵。

  “自从阿凌去书院后,他手上原本的杂项都交给了小林管事。不过王吉成婚那段时日,把他手上那些漳州的客商往来都交给阿凌了。”

  陈舍微走到灶台边,手按在那盆烫好的蕨菜上想了好一会,才缓缓拿了一根,将其对半撕开,思忖着说。

  “漳州的货量大,还兼顾了广东的买卖,王吉又往那去考量货栈的事情了,还有在延平府开一处分铺,以方便连通江西和浙江的买卖。”

  陈舍微撕掉一根蕨菜又拿起一根,随着脑中思绪飞快流转,他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的利落,仿佛有什么令他不舒服的情绪需要宣泄。

  “所以王吉一时半不会管同漳州客商的买卖,起码细节的东西没精力管了。若是阿凌不在,这事儿应该由我接手,可我有公务还有自家的田产要打理,多半会倚重阿凌手下一个姓尤的小管事,这尤管事是阿普叔引荐的,所以,更可能直接全盘交给他。”

  谈栩然不言不语的安静听他分析完才道:“那么,查一查这个尤管事吧。”

  手掌上的刀伤对高凌来说根本不在意,买卖上的事情该怎样还是怎样,没有变动。

  谈栩然的这个猜测令陈舍微心里沉甸甸的,下刀飞快的切了几片腊肉。

  这腊肉是五花腩晾成的,薄薄一片,望过去肥瘦相间成三线,瘦如红瑙,肥若脂玉,在煸过蒜末、番椒的油锅里滋滋响动,又有了透明的质感。

  陈舍微将处理好的蕨菜倒入油锅中翻炒,只消一会功夫,令蕨菜和腊肉的滋味彼此浸润,这道春菜就好出锅了。

  吴缸已经去田头忙活了些时日,今儿才来泉州小住一两日,给陈舍微带来了一大把的尖细野笋。

  别的笋都还有笋衣要剥掉,这种小野笋简直嫩得像是嚼吃竹沥。

  野笋细剁成末,下刀都无感,像在切豆腐,入油锅小火烹出一股清新的春日香气来,再搅蛋液倒下去就成了。

  陈舍微一边招呼小荠盛饭,一边道:“老三送来的野笋还有好些,你叫阿小都给做了,配腊肉煸得干一些,或者同豆豉一块炒。阿凌今年进了乙等,学业繁重有时候就歇在学舍里了,记得叫人给他送去,春日里短吃的,菜市里若没有好鱼获,叫人去弄些鲜灵的小杂鱼也是一样。”

  小荠一一应下,一家三口坐定吃饭。

  虽说陈舍微平日里对高凌也很是关怀,但听他方才那碎碎念的一大串,心中应该是有些愧疚了。

  若真是要杀高凌的人同铺子里有牵扯,岂不是叫几个钱给害了!?

  想到这,真叫人忍不住的打寒颤。

  谈栩然端了一碗黄芪枸杞老鸽汤递给陈舍微,微微发苦的药香熏蒸在他面上。

  “这几日瞧你骤然忙起来,只怕身子吃不消,喝一些。”

  陈舍微乖巧的一饮而尽,觉得身上暖了几分,胃口也回来了一些,夹起一筷子蕨菜炒腊肉送入口中。

  蕨菜温柔清冽的苦被腊肉的荤香完美包裹,嫩脆香爽,春天都要溢出唇角了。

  陈舍微咽下一口饭,心中郁堵稍稍化解了一些,他道:“铺子里我去查,让黎岱帮着也查一查。”

  要查尤管事,其实阿普叔也跑不了,毕竟是他引荐的,但陈舍微对阿普叔的怀疑不大。

  他这个年岁的人了,虽也是精神矍铄,但就像一只飞累的鸟,年轻时天南海北的走过,现在偶尔能飞上一圈,更喜欢乖乖待在有食有水的地方,翘着腿安然度日。

  见陈舍微来翻查漳州客商的账册,阿普叔料理了前头一桩买卖,捧着一个谈栩然从月港瓷窑专门给他带回来的茶壶慢悠悠的走过来。

  他坐定,含着茶壶嘴啜了一口,满意的发出一声喟叹,问:“爷,你怎么想起看这个来了?”

  “阿凌近来课业有变,恐他分心,所以我来接手。”陈舍微故作随意的道。

  阿普叔了然的点点头,道:“这都简单,就是装货送货麻烦些,要人看着点。漳州大头就是是左老板,占了五成,还有祈老板和裘老板占了快三成,他们都是往北边销的,余下还有三两个零散的,碍着面子情给的。”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接手了陈舍嗔的单子,他又撂挑子不干,人家才找到陈舍微这来了。

  陈舍嗔这脑子,而今又跑到月港去折腾,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想到这,陈舍微不由自主的摇摇头。

  阿普叔见状,以为他不满漳州的货量,轻咳一声压低了嗓音,道:“大老板,漳州其实想多做些货量,那简直是易如反掌,有的是人要送银子给咱。只是咱们毕竟背靠泉州卫,他们奉行海禁之令啊。如左老板那般有朝廷背景,又在官府背书过的大客商,才有资格将烟卷往日本销去。若是贸贸然与背景不清楚的客商合作,碰见海盗倭寇了也不稀奇,可要叫人捏住辫子小题大做的去泉州卫、府衙告上一状子。”

  阿普叔一边说一边还啧啧摇头,“咱们何必费这个麻烦,少赚一些,转手一道叫他们卖去,咱们自己干净就行。”

  阿普叔突然打开的话匣子叫陈舍微愣了愣,又猛然的想到了关窍处,道:“那可有人来试探过?”

  阿普叔笑道:“怎么没有?不瞒您,我从前有些跑船的相熟,也悄摸来找过我。你放心,我都推了。”

  陈舍微‘啪’的一声合上账本,也笑了一笑,这是笑意浮于表面,更像是一种愤怒的表达。

  “那么尤管事呢?”

第148章 莓果酱和小杂鱼

  春日, 还能被嚼吃上些时日。

  孙阿小皱眉瞧着仆妇拾掇小杂鱼,见她手指粗得像个十个棒槌, 掐三条, 倒有两条破了苦胆。

  “苦胆破了还能吃吗?!吃鲜还是吃药啊?!算了算了,你去外院收拾柴火去吧。”

  她摆摆手赶人出去,男主人宽和, 女主人又不爱捏着芝麻小事发作,可内院伺候总要细巧人呐!

  孙阿小摇摇头坐下来, 一条一条掐着小杂鱼的肚子挤出鱼肠。

  小雨来厨房拿点心, 瞧见方才那一幕, 又见孙阿小只单手拇指一挑进去,一掐出来,极为干净利落, 笑道:“人跟人呐,还真是不能比。”

  “管着灶上, 要是自己连鱼都拾掇不干净, 怎么管人呢?”孙阿小抬头笑道:“姑娘想吃什么?”

  “昨的莓果子太酸了, 爷说让你熬了酱?”小荠说。

  孙阿小抬抬下巴,示意仆妇捧出一个瓷白罐子来, 问:“只吃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