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84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什么雅号?”若是邓老板一开始就提出用雅号笔名,陈舍微或许也就答应了,可经了这么一番,他顿时替谈栩然感到有些不值,道:“某某先生?”

  他也不是言辞尖利之人,就站起身拱了拱手,道:“耽搁邓老板功夫了,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还是回家同夫人商议过后再说。”

  陈舍微虽为举人,又有官身,可瞧他躬身扶赵先生的样子,也十分谦和有礼。

  可他怎么又这样说不通道理!

  邓老板摇了摇头,心想着女子写几首闺怨诗抒发一下春情也就是了,那虫谱详实而缜密,哪能是她弄出来的?

  泉州的书肆有四间,背后的老板都是与邓老板沾亲带故的,陈舍微只要是想刊印出书,不管兜多大的圈子,到底还是要乖乖的回到邓老板这里来,他才不急呢。

  赵先生虽陪着陈舍微奔波了一趟,不过陈舍微用客栈上房安顿他,来去都是稳稳当当的大马车,赵先生也不觉得如何劳累。

  他坐在车厢里吃着李子干,原本惬意,可忽闻马蹄阵阵,一开车窗沙尘漫天,泉州卫的兵马自车厢两侧奔驰而过,朱良不敢催马,只等着兵马先行。

  赵先生不过张望了一眼,顿时砂砾迷目,泪如泉涌。

  陈舍微用水囊里的水替他冲洗眼睛,赵先生用帕子捂着眼睛使劲的揉了揉,露出一双三层褶子的红眼睛,忽然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一路上陈舍微闷闷不乐,不察赵先生也是光用李子干塞嘴,半句话也没有。

  “没。”赵先生勉强一笑,似乎是不想陈舍微追问,盯了他细细看,笑道:“说起来,做你的夫人也是有福气了,世间哪得你这样的男人?”

  陈舍微自己不觉得,道:“我哪样?”

  赵先生一想,道:“总把女子捧得高高的。”

  陈舍微却摇头,道:“先生,我没有把女子捧得高高的,只是平视她们。”

  赵先生叫他说得一愣,舌头在嘴里打绊,这样一句全无艰深用词的话,却叫他很难懂一般。

  “你这话细细嚼来也是一番道理,正所谓阳根于阴,阴根于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赵先生自以为明白了陈舍微的意思,又道:“可是《易经》有云,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女子么,贤良淑德,持家有方才是正理,至于这著书坐论,到底是男子之业,女子若也走此道,岂不是乾坤颠乱了?”

  “大道通达,为何只有男子能走?”

  陈舍微可没被赵先生这一通之乎者也绕进去,不过他也明白,赵先生这般年岁,又生于次长于此,想叫他接受男女平等的论调,很是困难。

  果然赵先生还想反驳,只是马车颠了一颠,把他的话也颠回肚子里了。

  见陈舍微探出身子同朱良说话,他只好摸摸胡子,嘴唇不自觉努起,根本就是一个很不赞同的表情。

  他心里似乎也揣着事情,总是神游在外,并未在陈舍微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陈舍微送赵先生回家,扶他下马车时,他都差点一脚踏空。

  “没,没事。”赵先生拍拍他,倔强的推开院门。

  见赵家的小厮迎出来,陈舍微才算松口气,不然他肯定要送进门的。

  赵先生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这才往内院走去。

  钱氏红着一双眼迎了出来,赵先生似乎清楚她为什么而哭,都没有一问。

  她摸一摸他的手,很暖和,又问赵先生饿不饿。

  “小六路上准备了甜汤糕饼,果脯米粿,我不饿。”赵先生道。

  钱氏伺候他换过衣裳,忽然道:“这要是咱们的孩子该多好?”

  赵先生没说话,直到钱氏拿着他换下来的衣裳要出去,赵先生才突然有些激动的道:“咱们的孩子原也是好孩子来着!要不是,要不是陈舍仁那个混账出言羞辱!他,他不至于,不至于落到……

  钱氏扶着门框‘呜呜’的哭泣起来,赵先生怕叫人听见了,轻轻捂着她的嘴巴,陪她一起默默落泪。

  “我这两天不在家,他回来过吗?”赵先生脸上表情复杂,不知惧意是朝谁去的,又不知恨意是从何而来的,“小六的把兄弟听说又升了!他要是有点脑子,就不该回来!”

  “那天开门瞧见兵马打咱们家门前过,一关门又看见老二,我真是吓得魂飞魄也散了。不过这两天,老二倒没回来,许也是被吓住了,谁能想到咱们同军爷做了邻居。”

  “小六在泉州买了宅院,应该会带着把兄弟的家眷一起去,”赵先生的眼皮耷拉下来,精气神都消失殆尽了,“到时候人家也就不来了,咱们也不必这么整日一惊一乍的。”

  “那就好。”钱氏琢磨着,又很小声的,仿佛怕惊动了尘埃一般,道:“只怕这样,老二更是没了拘束,想回来就回来了。可有那法子在衙门销了案?叫他清清白白的做个人?”

  赵先生颓然道:“他要是没进那贼窝,我就算散了家财不要,也会去打点,可眼下,真是说什么都晚了。”

  钱氏固然挂念小儿子,可家中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拎出来都不够人家一口吃的。

  她抹了抹眼泪,道:“若不是有孩子,只怕阿玉早就跟他走了。”

  阿玉就是苗氏的闺名。

  赵先生面上的沟壑里蓄满了苦咸的泪,道:“是我错了,当初就不该为着后继香灯,叫他们做下那种败德辱行之事。”

  钱氏急忙道:“如今还说这个做什么?你可不要在两个孩子跟前泄了风声。”

  “杀了我也不会。”赵先生囫囵擦了把脸,道:“我看看老大去。”

  赵如耘的房间好像一间活人坟墓,昏沉而死寂,气息污浊封闭。

  赵先生推门入内,就觉得像是跌落进一口永不见天日的古井。

  听到响动,床上的男子眼皮颤了颤,看清来人后嘴角动了动,唤道:“爹。”

  “诶。”赵先生坐在床沿上,瞧见圆几上遗留了一圈药渍,就道:“阿玉给你喂过药了?”

  “嗯。”赵如耘轻笑着,仿佛很满足于妻子的贤惠。

  赵先生还想说什么,赵如耘却抢先道:“爹,给我念念书吧。看书太费精神了。”

  赵先生瞪着膝盖上一粒草籽,半晌才道:“好,好,爹给你念。”

  这家的父亲给病榻上的儿子念起一个有趣典故,那家的父亲又捧着女儿的大作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我画好了要给阿彤看。”陈绛有些得意的说。

  她讲故事总不及陈舍微绘声绘色,但她约莫是像了谈栩然的,很能画。

  画风不说多么栩栩如生,反正是很有趣味的。

  陈舍微翻看着陈绛的连环画,又摸了下他贴身放在胸口的虫谱,心里忽然腾升起一个开书肆的念头。

  而今又不需要书号,只要不刊印一些动摇社稷,抨击朝政的言论,自然是想印什么印什么,只不过雕版工费昂贵,而且泉州的雕版工人估计都被邓老板养住了。

  他即便要开书肆,恐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行的,不过既有了这个念头,揣在心里见机行事,总能成的。

  作者有话说:

  自以为写了很多play呢,

  结果大家看得还是晕晕,

  要不是怕被逮,

  高低得给你们写个明白。

第103章 紫藤、家具和月港的半个窑

  出了正月, 新宅门外放了一串炮仗,就开始动工修葺了。

  郭果儿带着裘志和手底下几个人差不多就住在新宅里了, 寻了好些泥瓦匠和木匠, 一看陈舍微画的图纸,定下的要求就摇头,说看不懂, 弄不来。

  陈舍微又不肯让步,于是郭果儿差不多把泉州泉城的造屋匠人都弄来筛了一遍, 总算是找到几个不畏艰难, 反倒饶有兴致盯着图纸琢磨的匠人。

  郭果儿松口气, 许了双倍的工钱和好酒好菜。

  “既有这好处,您怎么不早些说?这价钱许出来,什么人不好找呢?”那泥瓦匠还好奇呢。

  “你得有那金刚钻才能揽瓷器活, ”郭果儿灌下一口热茶,润润嘴皮子, 道:“光叫我许出去的银子勾着了, 弄不了我们家爷要的东西, 也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行行行, 到时候整治的活计不好, 可不糟心?”

  陈舍微给出的宅院修整施工图纸看起来繁琐,实质上只是因为他在细节处精益求精。

  相反,一些他喜欢的部分都要求尽善尽美的保留下来。

  例如大宅后院通向偏门处大块大块都包了浆的老石板, 一块块或青或褚,颜色纹理各不相同。

  陈舍微这人爱憎分明, 于人于物都是如此。

  他就很喜欢这条石板路, 还让他们去找这种老石板, 来铺就通往小楼的路径。

  小楼院里因有松树,所以就题了院名,叫青松院。

  在青松院回廊上,也都用这种被岁月磨得平整光润的石板来铺。

  院里的泥地倒是留下了,只是修了两条石子小径,又将土都扒了一遍,筛掉石块,只留下细密的泥土好让植物生长。

  除了泥地要打理,院墙也要修整。

  一侧的院墙打通,与大宅连在一处,院子倒是往外让了几丈,更宽敞些。

  院子与护厝之间设了一座影壁,上头画什么雕什么陈舍微倒是没吩咐,只叫空置着,他另有安排。

  另一侧的院墙太低矮了些,缺乏隐私和安全。

  陈舍微令其砌成七尺院墙,十分高耸,又怕站在墙下有压迫感,本来打算从老宅里分些爬藤月季和蔷薇来种,可小工听见他同郭果儿说这话,就拿着镐锹道:“爷,那我可把这老藤给撅了?”

  院里因在修整,所以石板、木料堆了几座小山,有些乱。

  再加上陈舍微上一回来光看小楼和古松了,根本没留意墙角窝着的枯瘦老藤。

  他只以为是片阴影,却没想到,是正在休眠的紫藤树。

  原先陈舍微以为覆在回廊顶上的枯藤,就是一路从角落里延伸过来的,墙头上也都是其延伸出去的藤蔓,褐皮之下是翠绿的,这紫藤是活的!

  这棵紫藤虽赶不上古松是个老人家,但起码也有十几年的树龄了。

  陈舍微忙道:“不要撅!留着,修整院墙的时候也留意着,别伤了,我弄些肥来给它沃一沃!”

  小工们早都习惯陈舍微的惜花爱树了,除了大宅里长疯了的婆婆纳,几乎没有清理掉什么植物。

  哪怕是婆婆纳,最后也遗了两丛拘在花坛里了。

  婆婆纳是野草,但也开花,指甲盖大小的小花,红红紫紫,一股土土的野趣,要是不框着点,地砖缝里都能长得摇头晃脑。

  大宅以青砖白石为主,但内宅天井的砖地上,偶尔有红砖错落。

  原本以为红砖是无意间夹带进来的,可站在正屋门口一望,原来是用红砖描出一朵祥云,倒是别具匠心。

  墙体上的山花也是粗犷可爱,多为一些神兽,如蝙蝠、麒麟、吞口。

  那间打算给陈绛住的厢房,燕尾脊的下方有一条对眼的肥鱼,憨态可掬,呆头呆脑的。

  跟大宅相比较,青松院又不是富贵人家遗下来的,自然也就没有雕梁画栋。

  木造的小楼本色质朴,没有一点朱漆,但给人一种温润清雅的感觉。

  据木匠所言,这小院里的一层大屋和二层小楼用的都是年份很足的栗木、樟木,也算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