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 第55章

作者:八月薇妮 标签: 重生 穿越重生

  戚峰竟硬是没转过弯来。

  韩青见状,也懒得给他解释。

  而此时,只听杨仪回了句什么,薛十七郎便跟吞了火药一样:“你就不长记性吧……等把你自个儿累死过去,看谁救你!”

  他喷了这句,意犹未尽似的又咬牙道:“若早跟我说你昨晚上没回去,今儿我才不许你来。自己身子什么斤两不知道?”

  韩青的目光恍惚了一下:薛放这人,口硬心软。

  明明关心的了不得,还做一副叱骂的腔调。

  戚峰也注意到了,缩了缩脖子他说:“昨儿晚上杨先生救治那些受伤的乡民,天快亮才回去,你别看他身子骨弱的一口气就能吹倒,关键时候他比你我顶用多了。”

  韩青道:“哦?”

  戚峰看看自己的大手:“他昨晚上救了至少八个人的性命,你能吗?”

  韩青微微扬首,盯着木排上那仿佛是一段乌焦木似的东西:“我不是大夫,我有我自己的差使,也不必跟大夫相提并论。什么人干什么样儿的事,刽子手砍头,将士杀人,大夫救命,天经地义。”

  戚峰感觉哪里有点不对,但他一向不是个敏于言语的人,被韩青以笼统的大道理掩过,他竟不知如何应答。

  身后却是薛放的声音:“没人说不该专司其职,可承认他人的无私无惧,舍身忘己,有那么难吗,韩旅帅。”

  戚峰听了这句,心里才舒坦了。

  是啊,他的本意是夸赞杨仪,却给韩青一句话弄的转了向,反而显得他夸大其词似的。

  但只要昨夜在场的人,都是有目共睹,就算是救命的大夫,也未必如杨仪一般舍生忘死的去拼命救人。

  韩青淡淡道:“没那么难,至少对于薛旅帅而言,您可是真恨不得把杨大夫顶在头上,对待贵府祠堂牌位也不过如此。”

  “你这个人……”薛放斜睨他,刚要开口,衣袖给人一拉,是跟着走过来的杨仪。

  杨仪望着前方的那木炭人,适时地问:“旅帅可看出什么来了?”

  薛放忙扭头:“黑乎乎的,真丑。”

  杨仪道:“看他的左耳上是不是挂着一串耳坠?”

  薛放跟戚峰两人忙看过去,却见也是黑乎乎的,不晓得是何物。

  十七郎问:“那是耳坠?这是个……”

  “男子,”杨仪在他想错之前提醒:“旅帅忘了,本地的男人都只在左耳上挂耳坠。”

  薛放吁了口气:“我说这不太像是个女人呢。”

  戚峰道:“耳坠又能说明什么?”

  杨仪道:“昨日将军传我的时候,正是泸江三寨的几位头人出门,当时龙寨主戴的是一颗蜜蜡珠子,桑寨主是一枚狼牙,卓寨主是一串玉石……”

  薛放摸着下颌:“你看的倒是挺清楚的,我以为只有女孩子在会在意这些玩意。”

  十七郎这句话是随口提起,因为就他自己而言,他虽然跟那三个人在屋内相处过不短时间,也知道他们奇装异服,戴着耳坠,但却从没仔细盯着看过,所以对于什么质地款式,竟是模糊一无所知。

  兴许是因为男子的身份,在他的认知之中,那种物件就是不属于男人的,自然就没有认真看的兴趣。

  杨仪却给薛放这句话弄的心里一惊。

  薛放这话歪打正着,杨仪平时确实不至于心细到这种地步,可她毕竟是女子的身份,看到那种琳琅的耳饰,又戴在男人身上,当然就好奇加倍,便格外留意打量过。

  此刻自然不免心虚。

  戚峰已经跃跃欲试:“不是说桑普洛不见了么?要是狼牙,那应该就是他没跑了吧。”

  才说到这里,忽然有船工大叫了声,指着江面,原来那竹排被烧了许久,固定的绳索早就毁了,只是一时没有散开,如今给大家拉了半天,竹排开裂,上头残存的东西陆陆续续顺着缝隙掉入江内,而那尸首也跟着摇摇欲坠。

  这会儿已经不能再用蛮力拉扯了。

  韩青跟戚峰往前走了一步,韩青正催促众人:“快,去把那尸首弄上来!”

  竹排距离岸边还有差不多大半步,加上早就散架,哪里还有人敢上去。

  跟韩青同来的仵作尽量探头向前看,可也看不出什么来。

  水手们的惊呼声逐渐大了,原来那尸首的一条腿已经浸入江水中,稍有不慎就会整个坠落。

  薛放道:“这尸首烧得外焦里嫩,要是稍微一碰,那什么劳什子耳坠也就没了。”

  戚峰早跃到岸边,打量了一下,纵身跳上竹排。

  他脚下的竹排顿时分开两截,戚峰不住摇晃。

  水手们大叫小心,戚峰看着前方歪着的尸首,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东西露出格外狰狞的牙齿,好像在冲着他笑。

  戚队正克制着心里的不适,找准角度冲了过去。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体重,竹排骤然裂开,那乌黑的焦尸如同诈尸似的摇了摇,一头栽向水中。

  戚峰不顾一切冲过去,用力一扯,总算及时在焦尸干枯生硬的头皮上抓了把,但他自己也跟着站立不稳,险象环生。

  岸上的水手们看着这一幕,大概是被戚队正的勇气激励,又有几人纵身跳入水中帮忙。

  这时戚峰一边试图稳住双脚,一边奋力掐着那尸首的头颅往上扯,可偏偏焦尸的肩膀被开裂的长竹挡住,卡的很紧,竟如拉锯一样艰难。

  “耳坠子!”岸上薛放东张西望,向着那边打量:“小心他的耳朵!”

  戚峰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耳朵,能揪住那颗干瘪的头已经不错了,且他还得尽量让自己别掉下去。

  几个水手奋力向着他的方向游来,场面慌乱,所以极少有人注意,水手之中还夹杂着一只狗,正是豆子。

  大概是因为跟戚峰的感情早非以前可比,豆子察觉戚峰有难,便也跟着冲了下水,它的体型小,动作却灵活,竟比那些水手更快地游到了竹排旁边。

  戚峰正已经是强弩之末,看到豆子,惊喜交加:“豆子,豆……”才叫了一声,脚下的竹筒剧烈晃动。

  戚队正“啊”地叫了声,整个人往前栽倒,但他毅力可嘉,手中居然还是没有松开那具焦尸。

  这场景看起来就仿佛是那乌黑的尸首把他带着一起落入了水中。

  等到水手们游过去及时地拉住戚峰,众人七手八脚上岸后,还没来得及喘息,突然有个人厉声大叫:“啊啊这是什么……”

  众人扭头,赫然发现戚峰手里提着的只有一个东西,黑乎乎圆溜溜难看之极。

  仔细看,原来是被从颈间撕开了的一颗“头”,正呲牙咧嘴地歪在地上,至于尸首身体,竟不知断到哪里去了。

  水手们如避鬼怪一样赶忙从戚峰身旁退开,好像怕那头颅窜起咬人。

  只有戚队正不嫌弃那头颅的可怖,忙去打量。

  戚峰找的当然是那头的左耳,而方才经过他那奋力撕扯,加上各种碰撞,这死人头的耳垂果然不翼而飞,大概是沉到了江底某处,这可是比尸首更难寻回的。

  正在失望,忽然众人又是一声惊叫,原来是豆子上岸,拼命摇晃自己沾湿的毛,将好些水珠都淋在旁边人的身上。

  豆子颠颠地跑到戚峰跟前,张口吐出一物。

  围观者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戚峰低头一看,顿时喜形于色:“豆子!”他一把将豆子揽了过去,亲热地揉搓豆子的脑袋。

  薛放也有些意外:“哟……真是人狗同心啊。”

  原来豆子吐出来的,赫然正是那失踪了的耳朵,那耳朵被烧的萎缩起来,只有一点了,耳坠也被烧得几乎跟它成为一体,但仔细看,依旧能看出弯弯的狼牙形状。

  水手们忙了半天,终于把那尸首打捞起来,放在岸上。

  泸江的仵作赶忙验看,可尸首已经被烧得如同光溜溜的焦木,何况又在水里泡了半天,就算最有经验的仵作也无能为力,只能靠尸首身上残存的物件佐证。

  所幸除了那失而复得的耳坠外,这焦尸的手上也有两个戒子,只要拿给熟悉桑普洛的人,应该会认出。

  韩青并没有靠前,远远地站着打量。

  薛放道:“有那个耳坠,应该能证明此人就是桑普洛。韩旅帅以为呢?”

  韩青道:“薛旅帅之前说未必只有录奕一个头,还真给您说中了,那依旅帅高见,接下来凶手是否还会犯案?又会对谁下手呢?”

  “按照常理来说,多半该轮到其他两寨的头人了吧,”薛放忖度着:“但也难说,因为你我都不知道凶手有何诉求跟仇恨,又哪能确信他恨的是哪些人呢。”

  “薛旅帅认定那凶手是恨录奕跟桑普洛这些人?”

  “若不是深恨,怎会处心积虑用这些罕见手法杀人。”

  韩青沉默。

  薛放却又看向他:“对了,昨儿晚上狄将军昏厥之时,韩旅帅怎么不在场?”

  韩青道:“我自然另外有事。薛旅帅为何这样问。”

  “只是想着你是狄将军身边最贴心的一个,在那时候你竟不在台上……叫人不适应。”

  “这就不用薛旅帅操心了,”韩青道:“那时将军命我去跟着小玉,怕她有碍。”

  “那你一直都跟狄小玉在一处?从……在船上吃酒开始?”

  韩青面色微冷:“薛旅帅走后不久,邹旅帅跟我便也离席了,他去做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是去找了小玉。你若还有什么疑问,也许可以当面询问狄将军。”

  马匹急速而来,传令官翻身下地:“韩旅帅薛旅帅,请速速返回泸江三寨,寨民动乱,邹旅帅急请援军。”

  韩青脸色一变:“为何动乱?”

  传令官道:“据说是因为小弥寨的什么罗刹鬼,寨民说录奕佛爷的死便是罗刹鬼所害,还有昨夜的宝船之事……其他两个寨子的人嚷嚷着要处死为祸的罗刹鬼,邹旅帅正自调停,可只怕压不住。”

  韩青面色铁青,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带人去了。

  薛放看他飞速而去的身影,知道兹事体大,便回头对杨仪道:“将军还在那里,我也要尽快赶回。这儿……”

  杨仪道:“旅帅请速回,不必多说。”

  薛放盯了她一会儿,看向戚峰。戚峰早跳起来,不等他开口便道:“交给我吧,还是那句话,就算我千刀万剐,也不会伤到杨易一根汗毛。”

  薛放离开之后,泸江本地的仵作跟差官草草将尸首归置妥当,将要带回。

  因知道杨仪戚峰是跟随薛放的,所以他们也格外客气。

  回程之时,说起近来发生的异样之事,仵作骑在骡马背上,道:“过去一个月,也没这两天这样忙碌,死的还都是大人物……又这么离奇,真是……偏偏浴佛节的时候发生这事,可是在不吉利。”

  戚峰道:“先前那录奕和尚的尸首检验过了?”

  仵作道:“说实话,各种凶器都不符合,那头颅脖颈的切断面平整光滑的很,就像是刀切豆腐一样,但人的脖颈可比豆腐硬多啦,难以想象世间竟有那样锋利的刀刃。”

  杨仪道:“往年这位佛爷都是这么接见信众的么?”

  “是啊,这都是惯例了。从无发生过这样的事。”仵作又道:“又听说那么多人在场,竟没一个看见是什么人动的手,真叫人怀疑是不是罗刹鬼,毕竟……人头谷的勾魂幡都升起来了。”

  戚峰虽认定不是什么罗刹鬼,可还是对这传说好奇:“勾魂幡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仵作脸上露出点惊恐表情:“您还是别知道的好,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勾魂幡一出,必定是要死人的。最近又发生这么多事,我看……要是可以的话,最好暂时离开泸江避避风头。”

  戚峰见他说的情真意切,竟笑道:“岂有此理。”

  杨仪问:“请问那人头谷是在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