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鹿天鲸
他抬起手——正与少女的手腕交叠,不出预料地看见赫尔墨斯眼眸微沉。
赫尔墨斯应该是追着她出来的吧?
那么多年了,这个连自己神殿都没去过的神明,可从来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到人界来。
珀金语调浮现起嘲弄:“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多了一条‘散步’的爱好。”
“适度的运动对于身体有好处。”
赫尔墨斯挑眉,没否认,“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向不好。但凑巧最近多了这个爱好,所以状态好了许多。”
他缓慢地说,“你说,我是不是该继续保持这个爱好?”
温黎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
赫尔墨斯和珀金的气场实在太强,平时和她相处时压抑着并没有表露出来。
然而这一刻,魔渊中的两名主神在人界狭路相逢,针锋相对。
无形蔓延的火花和硝烟逸散开来,令旁人连插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但她现在必须得说点什么了。
再不开口打断,她的底裤都要被扒光了。
他们都是她的好老公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火药味?
既然遇上了,那么大家一起快乐地玩耍难道不好吗?
温黎酝酿了一下,正巧抓住他们都没有开口沉默的间隙。
她刚打算开口,珀金却突然转过身,冷白手指摘下胸口的怀表链塞到她手里。
温黎狐疑地扬起脸。
珀金正看着她,绿碧玺般的眸底压抑着暗涌,辨不清情绪。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不远处的小商铺:“你先去那边,随便买点什么。”
珀金的语气还算正常,甚至比起他和她初遇时不假辞色的言语来说,温黎竟然觉得还勉强算得上温柔。
她攥紧了掌心的怀表链,还是有点犹豫:“真的不需要我……”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吗?
她好歹是身处修罗场中心的万人迷乙游女主啊!
珀金看着她,眸底情绪翻涌。
静默片刻,他倏地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边将眼睛别在衬衫领口处,一边抬起眼。
语气也重新染上熟悉的讥诮。
“你少给我惹点麻烦,就是给我积德了。”
这个反应,温黎无端放心了一点。
没生气。那就行。
可她还没说话,便听见赫尔墨斯磁性的声线响起。
“对美丽的女士这样刻薄地说话,可不是体贴的绅士该做的事。”
珀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善。
他语调阴沉:“我和我的贴身女仆怎么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色谷欠之神来管?”
“但我却并不想接受任何人对我的甜心不敬。”赫尔墨斯漫唇角笑意不变,可向来慵懒的眸光却逐渐变得锐利,寸步不让。
别打了别打了。
要打去练舞室打!
温黎瞥一眼珀金,他却并未看她,清晰的下颌线条此刻更是绷紧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危险而阴戾地锁定着对面。
她无奈,只得转过脸看向赫尔墨斯。
出乎她意料的是,赫尔墨斯竟然正注视着她。
瑰丽的霞光落入他的眼眸,那双浅金色的瞳眸中光芒明昧,仿佛起落的潮汐,又似宁静的湖泊,令人不受控制地沉醉。
他看着她,就像是平日里那样再温和不过地一笑:“虽然厌恶他的语气,但我不得不赞成他的做法。”
语气里却蕴着很淡的不容置喙的强势,掌控感浑然天成。
“我和傲慢之神有些话想说。”
温黎想了想,只好暂时离开。
她还是先躲了。
不是她不想看热闹,也不是她不勇敢。
实在是神明之间的气势锋芒太盛,这场面她有点承受不起。
还是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吧。
两道视线不约而同地目视着少女穿过街道,来到小商铺前挑挑拣拣。
她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轻快,分明走过去时的脚步还略有些沉重,可就在接触到小商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时,整个人又重新变得明媚轻盈了起来。
就好像阴霾永远无法在她的身体里停留,只会被来来往往眼花缭乱的风景冲淡。
那么……她的感情呢?
也像是刚才那个小插曲一样,在她眼底短暂停驻,然后被无数个接下来出现的身影毫无滞涩地取代吗。
两位这世间最强大的神明相对而立,脑海中却十分默契地生出这同样一个念头。
下一瞬,他们便同时挪开视线。
四目相对,难以言喻的紧绷气氛在他们之间这片方寸大小的空间里无声蔓延。
少女离开了他们身边,先前那些故作和善的虚伪面具被瞬间撕裂。
毫无保留的属于神明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对方倾轧而去。
空气的温度都像是瞬间降低了几度。
在他们周围,欢声笑语在空气中传递,人们三三两两路过。
没有人意识到这里正发生着神明之间的沉默而阴戾的拉锯。
半晌,珀金主动打破诡异的沉默。
他眼神晦暗地盯着赫尔墨斯,嗓音冷意森寒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赫尔墨斯微笑:“比你想象中早一点。”
他一早就有了怀疑,只不过在今天得到了证实。
他的甜心整日在神宫中“闲逛”却找不见人,总不会是凭空消失了。
偌大的魔渊,总有她要去的地方。
——泽维尔,总不会是她唯一的归处。
珀金看着赫尔墨斯唇角的笑意,只觉得这抹弧度格外刺眼令人厌烦。
“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虚伪面具吧。”他嗤之以鼻道,“她现在并不在这里,我也并不想看见你令人作呕的笑容。”
说到这里,珀金眸底覆上一层冰霜。
他冷笑一声:“我也没兴趣纠结你们之间的过往,但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赫尔墨斯辨不清意味地抬了下眉梢,不置可否:“理由是?”
珀金碧眸微眯,声线冷冽。
“她是我的人,性情又单纯天真容易受人蒙骗,我有义务保护好她。”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唯独愿意承认她的身份,但我想总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在意吧。”
他冷冷地说,“看你之前未婚妻的下场,我合理地推测并认为你对她来说,是很危险的对象。”
赫尔墨斯目光闲散地看着珀金。
直到他最后一个尾音落地,才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不怒反笑。
“那么你呢?”
他扬起一边的唇角,慢条斯理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你花园里盛放的白玫瑰,到底是被什么作为养料滋养的。”
“而我曾经不断送入你神宫的女仆们,又究竟去了哪里。”
珀金脸色一沉,眸底犹如石子落入沉潭,骤然溅起无数暗涌。
“她不一样。”
“她是我的贴身女仆,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
珀金倏地笑了一下,“你也是见过的。”
他理了理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纯白色的衣料在霞光掩映下泛着莹润的色泽。
“你不够了解我们,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无聊的误解。”
珀金垂下眼,“是我忘记了,你身边并没有贴身女仆,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
他轻轻用力抖了一下西装外套,“这件衣服。”
指尖向上,抚过微敞的衣领,“还有这些,都是她亲手帮我穿上的。”
——虽然只是曾经。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赫尔墨斯的视线在珀金领口一扫而过,便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
“你说得对。”他勾着笑,语气带着点无所谓的慵懒道,“浅薄无知,有时的确会闹出一点令人啼笑皆非的误解。”
他骨感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神袍袖摆中探出来,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唇角。
在那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伤口。
“太过沉溺于贴身女仆的服侍,很容易让你被短暂的假象蒙蔽,而忽视更多细节。”
赫尔墨斯指腹微微用力,动作轻缓地掠过伤痕,然后悠然一笑。
“就像是……想必你也不知道这处伤口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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