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惊雀 第38章

作者:肆清酒 标签: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这是宋婉第一次见檀石颂不好的面色,言语间不自觉温软:“王爷,我今日走了好多路,我的脚好疼。”

  待到反应过来周遭有这么多人,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般言语,宋婉的脸渐渐红了起来,未曾看到对面人眼中的劫后余生。

  待到宋婉回过神,檀石颂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宋婉抬头打量试图揣测檀石颂是否还在生气,他却转过身蹲下。

  “王爷,你……”宋婉没能明白檀石颂要做什么。

  转而便听见,他日夜奔波有些沙哑,便是生气了,也依旧温和的声音:“上来。”

  宋婉反应过来,他是因为她刚刚那一句“脚疼”,要背她回去。

  她刚刚没有认真看檀石颂,却也依稀记得,他的脸色相较于上一次见时更加不好了,想必是多日奔波,未曾休息好的缘故。

  这般,宋婉还如何忍心让檀石颂背她回去,她刚想要拒绝,却闻刚刚说话的陌生面孔道:“王妃,大人是专门来寻你的,便不要耗在此处了,我们回去吧。”

  宋婉从说话的陌生男子面庞上略过,虽蓄了胡子,但看模样是个汉人,她犹豫了一下,趴到檀石颂的背上。

  消瘦了许多,却依旧有力量的身体将她托起,宋婉趴在他的背上。

  此情此景,汉人男子识趣的拦住其他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宋婉感受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忽然开口:“王爷,你知道吗,看到是你,我就觉得心安了。”

  对于宋婉的轻哄,檀石颂并未回答,隔了许久,清润沉稳的声音才响起:“为什么要去河边?”

  檀石颂连着几日骑马回到鄞州,却不见府内有人,得知宋婉在带着几个侍卫久为回来之后,顾不得让下人找还能跑的马,便带着人出城。

  檀石颂也未曾生宋婉的气,只是害怕,这鄞州城他还未曾安顿好,若是有流寇冲撞了宋婉该如何。

  恐怕会后悔莫及。

  好在,好在人没事。

  宋婉能感受到檀石颂的害怕,知道这是因为在乎,心中的愧疚更甚:

  “王爷,我只是想要去河边看一看,你有想好鄞州要如何耕种了嘛?”

  宋婉岔开话题,她知道,若是一直沉默,檀石颂这一路上将会沉浸在他差点未能护好她的自责之中。

  果然,宋婉的话起了效,檀石颂温润的声音今日有些沉默,道:“还未曾。”

  “那我们种水稻好不好?”宋婉想也没想开口“冬日里再种麦子。”

  水稻和小麦,是主要的粮食作物。

  其实在要种什么,在宋婉走到河边上就想到了,这一处的地形与气候,正好种中水稻,五六月分种下,待到秋日里成熟之后,又可以接着种小麦。

  宋婉的话使檀石颂沉默片刻,宋婉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神色认真了些。

  “可是夏季下雨的时候,河边会被大水淹没,若是种在离河岸远的地方,又缺水浇灌。”

  檀石颂背着宋婉,却仿佛身若无物,气息平稳。

  “修堤坝,挖水渠都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我们时间不多,嗯,还是挖水渠更合适一些,我们可以……”

  宋婉在檀石颂的背上喋喋不休,她的声音仍旧温柔,却是从未有过的光彩,生机勃勃。

  檀石颂忽然一手揽住宋婉的腰,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入怀中,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第一次认识宋婉。。

  对上檀石颂深邃的眼眸,宋婉渐渐停下了声音,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并没有什么,檀石颂只是忽然想看见宋婉此时的表情,这样的宋婉他从未见过,却让人移不开目光,檀石颂转动眼眸,看向不远处:“快入城了,里面兴许还有人在街上。”

  宋婉趴在男子的背上,总归不太雅观,但换做是被抱着,亦好不到多少,她轻微挣扎,道:“王爷,放我下来吧,离府邸不远了,我走回去。”

  宋婉说完,并没有被放下,抱着她的双手收的更紧,宋婉将头靠在胸膛上,听着平稳的心跳。

  夜色悠长,许久不见的两人,沐浴后换好寝衣,相拥入眠。

第43章 (捉虫)

  ◎贤妻(二更)◎

  鄞州河道虽然不宽,但是若是要修筑堤坝却是要花上很长时间,虽然若能修筑堤坝,定能让鄞州百姓十几年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但檀石颂却没有时间。

  而鄞州地势平坦,挖水渠要快的多。

  只要人手足够,上下同时开始挖,月余便能将贯穿鄞州辖地适宜耕种的区域的水渠挖通,主渠挖通之后,再挖到各个良田的细水渠便简单的多。

  而那日到随着檀石颂去找宋婉的汉人便是鄞州知州,原知州因为鄞州交界之地,大邺不管,流寇横生,百姓流离,没有人愿意来此处做官。

  而邓长林原本是景帝十年的状元,原本仕途光明,但因没有靠山被排挤,最后得罪了权贵被参折子贬出邺京,后因与知州政见不合再遭贬谪来此处任主簿。

  邓长林来到鄞州一改往日刚直随波逐流,倒是在这地方呆了下去不至于被撸了官职,只是再看不出来当年鹿鸣宴的意气风流。

  但,总归在有些时候能看明白一个人到底是随波逐流,还是隐忍等待时机,譬如说现下,檀石颂能扫除流寇,邓长林能召回外逃的百姓。

  东宫内,被竹帘遮住光线,白日熠光,屋内却暗沉沉的仿佛透不进一丝空气,光线触及不到的尽头,暗沉沉的红木椅上坐着的男人,整张脸在黑暗中,让人看不见五官。

  红木椅上的人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看出几个月来椅子上之人周身的气势越发迫人,他幽深的目光,缓缓看向堂下的能臣,声音低沉,捉摸不透喜怒:“鄞州,邓长林,此人如何?”

  徐贤文垂首,虽为能臣,却不恃才傲物,恭敬道:“臣曾拜读过此人文章,若非纸上谈兵,定是治世之奇才。”

  “治世之奇才。”萧珏咀嚼这几个字,落地无声,半响缓缓,声音含凉“可惜,走错了路。”

  说是惋惜,却无半分惋惜之意,上位者言语间,杀意已显,堂下之人不敢置喙。

  再是有才能之人,跟了哪位,就算有经天纬地之才,恐怕也只有个一死的下场。

  而徐贤文并不担忧邓长林的死活,便是通过文章有惺惺相惜之感,但到底素未谋面,重要的是邓长林投诚之人要做什么,他与这殿上之人心知肚明。

  若是檀石颂此举成功,将来成为鲜卑的王,那便是对大邺的一大威胁。

  此时,鲜卑未定,大邺亦未定。

  徐贤文躬身,目光垂在自己的足尖:“殿下,晋北情况如何了?”

  问的是北境,说的却是邺京,此番为试探。

  如今满朝,只剩下晋北未定了,萧珏一日未登上哪个位置,一切都还不是定数,有些事做起来束手束脚。

  “徐大人,你僭越了。”

  上位者声音并无怒气,却使得徐贤文心中一跳,萧珏历来重用他们寒门出生的入仕的臣子,有些事情亦是心照不宣,但却不应该从他的口中问出来。

  便是小心再小心的措辞,还是被上位之人一眼识破。

  惊觉心中所想被看破,徐贤文跪地请罪,这数月,变化最多的便是徐贤文,他虽科举入仕,却不是迂腐之辈,自认为这些时日他已能荣辱不惊,却还是发现他低估了这位未来帝王的心思。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经此一事,徐贤文更加清醒,他是人臣,就要恪守人臣的本分,不仅是他,更要提醒一些一朝入朝,得意忘形之人。

  眼前这位年轻的未来帝王,并不能将其当做一位可以蒙骗的皇帝,而是一位能窥察人心的天子。

  徐贤文离开之时,大殿的竹帘微微掀起一角,殿外的阳光照入大殿,让人终于能够看清东宫座椅之上人的脸。

  较之宋婉离开之时,萧珏的样貌并未发生太大的改变,不过轮廓更加清晰可见,一双眼眸让人不敢直视,隐隐见上位者的不怒自威,以及……难以揣测。

  门侍不敢多看一眼,弓着身子将竹帘放下,关上大门。

  短暂的光线被隔绝,殿内又陷入黑暗。

  萧珏的目光朝着承明殿的方向,他的父皇,时日无多了,他不会给檀石颂机会,鲜卑……他总有一日会将其踩在脚下的,至于其他,他的周身泛起黑气,那其中是捉摸不透的情绪。

  水渠挖开之后,鄞州适合耕作的良田也被重新开垦出来,宋婉亲自去盯着耕作

  关于邓长林的名字,宋婉在这月余听到过无数次,最多的便是听百姓夸邓长林为好的一方父母官,就连桃枝与小桂子,都曾忍不住称赞两句邓长林此人有大能。

  唯有南雁并不曾夸赞此人。

  仅仅月余,宋婉便察觉到南雁是个聪慧玲珑之人,所行所言都无比周到,就连一开始因着宋婉重用南雁而有些吃味的桃枝,现下都能与南雁处的很好。

  可见,南雁并非普通没有见识之辈,但恰恰是这样,宋婉反倒不敢轻信。

  宋婉并无识人之能,但也知以南雁的聪明才智,并不会沦落到找不到好的主家,且……似乎南雁自到了鄞州,并没有急着找她口中的妹妹。

  似乎是察觉到宋婉的目光,原本指导百姓如何抛秧的南雁收敛了神色。

  抛秧是宋婉教给她身边几个人,让其指导百姓的,但似乎只有南雁学会了并掌握了其中要领,还去邓长林那一处教会了邓长林手下的人。

  宋婉走过去,还未待宋婉走近,南雁已经走过来扶住宋婉的手臂,恭敬道:“王妃,此处因灌了水湿滑,你慢些。”

  宋婉看着南雁裙摆上沾染的污泥,不动声色:“南雁,来鄞州这些日子,桃枝贪玩,辛苦你了。”

  “奴婢不敢,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南雁毕恭毕敬,看不出半分异样。

  对于身边的人,宋婉不想用恶意去揣测,可南雁到底太多反常了,宋婉温声:“南雁,你妹妹可寻到了?”

  宋婉问的突然,南雁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前面,急声:“王妃,前面有个坑,小心。”

  南雁似是没听出宋婉话中的深意,提醒完宋婉小心后,便松开扶着宋婉的手,答:

  “请王妃恕罪,前些日子您差奴婢去邓大人处说插秧的方法时,奴婢擅自做主将找妹妹的事情摆脱了邓大人帮忙寻找,还请王妃治奴婢自作主张的罪。”

  邓长林是鄞州的主簿,在百姓当中很有威望,让邓长林找是个妥帖的办法,可当真是如此便不着急了吗?

  宋婉敛下眉,专心看着脚下,道:“你不过是挂念妹妹,没什么罪过。”

  宋婉说完,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一双黑皮靴子停下。

  鄞州百姓颠沛流离,就连穿上草鞋都是勉强,何故能穿上行军打仗的士兵才能穿上的黑皮靴?况且这月余,鄞州百姓基本上都已经知道她是什么人,无端根本不会靠的这么近,这个人有问题!

  宋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除却靴子一身普通百姓衣物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几乎站在了宋婉的身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刀,直直的刺向宋婉。

  利刃寒光,这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有的匕首,尽管想到了这么多,宋婉却躲不过去,她只得眼睁睁看着匕首刺向自己。

  这处动静惊动了远处的人,发现异样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拦。

  须臾间,疼痛并没有传来,南雁沾染了痛苦与焦急的声音传来,她喊:“王妃,快走!”

  低头看,南雁的肩膀染红了一大片,宋婉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留这么多血,大脑空白了片刻,拉着身前之人的手,一起往前跑。

  刺客一击不中,再想刺杀第二次,被赶来的侍卫击倒在地。

  危险消失,精神骤然松懈,鼻子中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宋婉想低头看南雁的伤势如何,却未曾注意到她已经到了水渠的边缘,在摔下去之际,被一个清冷的怀抱接住。

  再度醒来,宋婉已经在床上躺着,除却昏迷造成的口渴,并没有其他不适,她用手撑着床头直起身子,触及到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色微微放松。

  许久不见檀石颂,恍惚间有些陌生,宋婉顿了顿,道:“南雁呢?”

  她无事,是因为被匕首刺中的人不是她,是南雁,宋婉此时迫切的想知道南雁是否无事,以命相救,有些事情的答案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檀石颂虽坐在书案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宋婉的身上,在宋婉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察觉起身朝床畔而来,他脚步顿住,顿了顿:“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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