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惊雀 第74章

作者:肆清酒 标签: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终于,在稳婆的一句“生了”中,一切仿佛戛然而止,生产令宋婉耗尽了力气,她只虚虚的看过一眼襁褓中的幼儿便没了意识。

  稳婆抱着哇哇啼哭不止的幼儿从屏风中出来,眉开眼笑的向帝王道喜,却只看见一缕一角从身侧越过,直奔屏风之中。

  在看到床变水盆中的血迹,与床榻之上悄无声息的人,萧珏忽然觉得心中发慌,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床头,将手覆在沉睡女人的面上,在感受到指腹间温热的呼吸之后,方才安定下来。

  在确定宋婉的平安后,他方才转眸看向襁褓中的幼儿,萧珏幼时不喜欢幼儿,只觉得哭哭啼啼的麻烦异常,故从未抱过弟弟妹妹。

  此时,他小心翼翼将幼儿从稳婆手中接过,看着皱巴巴有些像宋婉的眉眼,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他看了几眼只在刚刚出生哭了几声的幼儿,将其放在了宋婉的身旁,不知是否是感觉到母亲在身旁的缘故,幼儿安安静静的躺在宋婉的身边,片刻后闭上眼睛睡去。

  在稳婆收拾好一切后,萧珏将宫殿内所有人驱散,他独自坐在宋婉的床边,看着沉睡的一大一小,夜色深沉,殿内的蜡烛燃烧殆尽,感到饥饿的幼儿隐约有醒过来的迹象,萧珏慌忙的将想要啼哭的幼儿抱起。

  他的动作尚且不太熟练,幼儿陡然发出哭声,将沉睡的宋婉惊醒。

  沉沉的睡着的宋婉,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看到这般小心翼翼的萧珏,萧珏亦是发觉宋婉醒过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他……他好像饿了。”

  此时萧珏无措的像是一个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少年,害怕着宋婉生气,看着入席的萧珏,宋婉心中生出一丝柔软,只很快又坚硬起来,声音沙哑:“他饿了,去带他找奶娘吧。”

  言罢,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抱着幼儿的萧珏,宋婉怕她再多看一眼又会心软,她不该心软的,宋婉的声音很疲倦,不知是因为生产带来的劳累,还是因为那一刹那的动摇。

  萧珏深深的看了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女人,最后轻手轻脚的抱着幼儿离开。

  冬去春来,在文帝七年,往后于上一年冬日产下嫡长子,赐名为昭,同时,册立萧昭为太子,大赦天下。

  昭字是萧珏取的,愚以为光明美好的意思,而萧昭还有个乳名,是宋婉亲自取的。

  那日在萧珏与宋婉商讨名字的时候,宋婉忽然道:“他的乳名单取一个念字。”

  她的语气坚定,神色不可侵犯,萧珏当做不知道这个“念”字为何意,他道:“好,就叫阿念。”

  至于念的是谁,何必要戳穿,讲清楚,说明白呢,如今这般,便该知足了。

  文帝八年,萧昭一岁,生的玉雪可爱,活泼机灵,格外黏着宋婉,奶娘见他起床不哭不闹,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主殿找宋婉。

  他才刚刚过了一岁生辰,不太会说话,刚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的也阻止不了他去找娘亲,奶娘一边护着,一边逗弄冰雪聪明的小团子:“小太子殿下第一喜欢王后娘娘,第二喜欢谁呢?”

  小团子对第一喜欢,第二喜欢还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意思,只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看去,看清楚来人是谁,眉开眼笑调转方向摇摇晃晃的要扑向来人的怀中,含糊的喊着:“爹……爹,爹爹!”

  大步走来的男人,看到向他奔来的团子,蹲下将小团子拥入怀中,道:“想爹爹了吗?”

  小团子眉开眼笑的点头,嘴里还喊着:“爹爹,爹爹!”

  殿内的女子听到外面的动静,声音温柔:“阿念,可是你来了?”

  一张温婉带着笑意的面庞从殿内出来,蹲在地上的男人抬眸望去,眼中闪过惊艳的光,而后又刻意的垂下头,将团子抱起来,与宋婉平视,道:“今日,宫中新送来了许多小马驹,阿念喜欢,我带他去看看可好?”

  宋婉的目光,落在听到“小马驹”三个字,便扑腾着几欲让人抱不住的小团子身上,宋婉点了点头,却又道:“不可以玩的太晚。”

  得到首肯的小团子高兴的不得了,催促着萧珏快去看小马驹。

  萧珏宠溺的抱着小团子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很远,对话的声音传来。

  “你是更喜欢小马驹还是更喜欢爹爹?”

  “爹爹,爹爹!”

  这样的回答,引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奶娘看着温馨的画面,感叹:“陛下对小太子殿下真好啊。”

  自古皇家无亲情,萧珏与阿念却是例外,他比宋婉这个母亲更加宠溺阿念,仿佛倒真是一对寻常的父子。

  宋婉的目光仍旧望着越走越远的一大一小,她从未曾想过,萧珏当父亲会是什么模样,或是严肃古板,或是关系冷漠,从未想过,是这般慈爱的模样。

  慈爱的,像是以前那个被仇恨填满内心,阴沉,狠戾的少年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恍惚间,让宋婉不禁去想,若是当初萧珏的皇兄没有被害,他的皇兄是天子,萧珏是一个闲散的王爷,如今是不是就该是父慈子孝母贤的一幅画面。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

  这一日,萧珏带着阿念挑选了一匹小马驹,记在阿念的名下,自这日之后,除却黏着阿娘,便是央求着萧珏带着他去看小马驹,心心念念盼望着自己快些个长大,好能亲自骑上自己的小马驹。

  相较于萧珏的宠溺,宋婉要严厉许多,每日盯着阿念能够与小马驹呆在一起的时间,这是小小团子一岁时候唯一的烦恼。

  到了两岁的时候,阿念走路利索了,说话也利索了,奶娘整日追在小团子的后面,除却宋婉,谁说的话都不听,萧珏偶尔想要严肃些,可纵是被小团子撒娇的糊弄过去。

  明明是号令群臣的帝王,对着小团子却只能无奈的叹气。

  文帝九年直到深冬,因为帝王贤明,君臣和睦,前朝后宫太平无恙,边塞稳定,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第94章

  ◎和解◎

  文帝十年初冬,这一年,冬雪来的格外早,宫中的梅花开的鲜艳,宋婉在宫中召开赏梅宴,因宋婉鲜少设宴,朝中大臣夫人多数皆携家中子女赴宴。

  宋婉看到人群中一位圆润可爱的夫人,看到她手中牵着的小孩儿,比之阿念大上一岁多,看起来与阿念调皮的性子如出一辙。

  看着亲切便朝着旁边的宫女问了这是谁家的夫人,宫女说是礼部尚书赵玉寒的夫人与幼子。

  这三年间,原礼部尚书告老还乡,赵玉寒顺理成章被擢升为礼部尚书,萧珏本就早有此意,故这几年间,礼部诸事皆由赵玉寒决断。

  在朝中,赵玉寒是成熟稳重,熟悉各种礼制法典的礼部尚书,而在夫人面前,仍旧是乖巧可人的弟弟。

  宋婉曾在萧珏耳中数次听到这个名字,对于赵玉寒的夫人亦是有所耳闻,不禁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许是这两眼太过明显,被赵玉寒的夫人发现。

  便携着幼子前来请安,宋婉和蔼的让妇人起身,逗弄毫不怕生的小儿,后对着妇人随口聊起往事,随口问起礼部尚书给她腹中胎儿读诗书一事,妇人神色茫然道:“不知娘娘从何处听说,想来是错传了。”

  赵玉寒疼爱夫人,却也每日政务繁忙,鲜少有时间专门来给腹中胎儿读诗书。

  宋婉听完,愣住许久,才意识到,一开始萧珏所说之话,不过是处心积虑寻的去未央宫的借口,他怕宋婉自此将他拒之门外,故而苦心孤诣编出这谎话来。

  那日傍晚,宋婉允了领着阿念玩累了,送回她身边的萧珏留在了未央宫。

  这些年,萧珏与宋婉白日里和睦的帝后,可宋婉从未曾允许萧珏有一日留在未央宫夜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第一时间带给萧珏的不是欣喜,而是回想他是否做了令宋婉不高兴的事情。

  见此,宋婉神色如常,只道:“若是不想留下,离开即可。”

  怎会不愿意留下呢,萧珏求之不得,只在宋婉去沐浴的时候,萧珏叫住白日里在宋婉身旁侍候的宫女,问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女将今日宋婉设宴时的情景悉数讲给了萧珏听,在说到宋婉与礼部尚书夫人闲聊的时候,萧珏意识到了什么,他挥退宫女,待到宋婉出来的时候,沉默许久,道:“婉娘,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

  “萧珏。”宋婉打断他的话,在他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平和道:“我未曾怪你欺瞒,谎言亦分善恶。”

  这句话令萧珏放下压在心头的大石,只是恍惚间有记起宋婉曾经对他的控诉,忽的想起那件错事,使得他差点抱憾终身的错事。

  是了,那个谎言,便是恶意的,所以宋婉会生气。

  所以走到今日,全是他一念之差,最后错的离谱。

  他不禁望向宋婉,想问的那一句话,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这一夜,萧珏睡在宋婉的身侧,他轻轻的将手放在她的腰侧,就这般平静的,安稳的拥着爱人在怀中安眠。

  头一日的小雪到了夜间变为鹅毛大雪,只是一夜之间,整个邺京便银装素裹,宫内的红梅皆被大学覆盖,勤勉的帝王未早起上朝,而是腻在宋婉的锦被之中,似是未清醒般喃喃:“婉娘,我们和好回到从前一样好不好?”

  宫殿之中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宋婉清晨的声音有些慵懒,少见的带着几分暖意,道:“萧珏,你该去上早朝了。”

  萧珏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并不失望,他起身穿戴好后,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女人的额头上。

  能够如此,已然该感谢上苍,便是奢求其他,得不到又如何敢怨恨呢。

  便是冬日里的冬雪叫人不想起床,却丝毫未能影响阿念半分,他小跑着来到主殿,看到从里面出来的父皇,声音疑惑:“爹爹?”

  小团子年纪尚幼,距离三岁生辰尚且还要半个月的光景,从未曾想过爹爹与阿娘为何不住在一起,他未曾看过别的爹娘该如何,只认为他们不住在一起才是正常。

  今日见到爹爹从阿娘的寝宫中走出来,满眼的好奇。

  便是到了而立之年的萧珏,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不禁的觉得脸上有些燥热,逃也般的丢下“你阿娘还未曾起身,莫要去打扰”后,便匆匆离去。

  阿念还是小孩子,很快便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追着萧珏喊着:“爹爹,今日阿念还要去看我的小马驹。”

  深冬里的雪很厚,但是萧珏纵着阿念,总是有法子使他心满意足,在他上早朝的路上,便吩咐了太监命人去打扫马场。

  待到萧珏下早朝的时候,马场内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阿念的小马驹,早已经长成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只有阿念还叫这样威风凛凛的骏马为小马驹。

  阿念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转头望向萧珏:“爹爹,阿念要何时才能够骑我的小马驹?”

  宫中皇子,自来都是三岁开始启蒙读书认字,学习骑射,他道:“阿念三岁的时候爹爹教你骑马。”

  “三岁……”阿念掰着手指头,高兴道:“阿念还有半个月就满三岁了!”

  马儿感觉到小主子的高兴,马鼻子喷出气,像是也在高兴的模样。

  看到他的小马驹这样子,阿念心生不舍,向着男人撒娇:“爹爹,阿念马上就三岁了,今日想先骑马可以吗?”

  阿念的眼睛尤为像宋婉,萧珏总是不忍心拒绝这一双眼睛,最后妥协道:“今日爹爹带着你骑一圈,我们不要告诉阿娘,等到阿念三岁那一日,爹爹再教你骑马。”

  虽然不是自己骑马,但是也可以到马背上,阿念高兴的不得了。

  萧珏翻身上马,怀中抱着阿念,在马场里面慢悠悠的走着。

  阿念是第一次上马背,兴奋的异常,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影,模仿着萧珏的样子挺着了背,威风凛凛的模样,只是身量尚短,看着有些滑稽。

  萧珏感受到阿念模仿他的模样,心中升起一缕骄傲,为人父,被子女崇拜的骄傲。

  只是,忽然之间,萧珏的眉头皱起,他的胸前出现一股钻心的疼痛,他极力克制,想要将缰绳勒停,将阿诺抱下马,却抵不住眼前的黑暗失去意识。

  帝王喜欢带小太子来马场看马,这是宫中侍卫太监无一不知的,每日稀松平常的事情,便少了些许警惕,没能及时察觉到帝王的异常,直到马上的人直直的载下马,远处的侍卫才发现,而后冲向马场。

  禄喜将帝王手中的小团子抱下来,低声哄着:“小太子殿下,你快松开陛下的手,我们带陛下去找太医。”

  被吓到的小团子这才骤然松手,带着哭腔道:“爹爹没事吧。”

  侍卫已经将萧珏扶起来,禄喜便是心中焦急,却还按捺着心中的焦躁,安抚小团子:“太子殿下放心,陛下只是跌了一跤,定无大碍。”

  说罢,命人抱着小团子一起前往承羽殿,阿念一同跌下来,虽然被萧珏抱在怀中,却不知道是否也有伤到,需等到太医来了一同检查后方能知晓。

  待到宋婉赶来,萧珏已经清醒,在宋婉问他如何了的时候,却只道:“无妨,近来有些劳累,故而不甚没握紧缰绳,没有大碍,休息两日就好了。”

  萧珏的气色不好,宋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又看不出来有何问题,最后,她将被吓到的小团子抱入怀中,问询了两人的情况,得到的都是确无大碍之后,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在宋婉欲留下的时候,却被萧珏阻止,他神色平和道:“婉娘,我今日太劳累了,明日再去陪你。”

  此言,似乎是宋婉索求无度让他劳累一般,不知是萧珏刻意如此说,还是她理解错了,但既然如此,宋婉没有再强行留下,带着小团子离开。

  只在宋婉带着小团子离开承羽殿后,萧珏再也忍不住,伏在塌上一只手捂住胸口呕出大口鲜血,他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渗出冷汗,禄喜欲上前帮忙,被萧珏阻止。

  他擦干净沾染在唇边的血迹,抬首看向已经再度跪在一旁的太医,道:“孤的情况如何?”

  刚刚太医得了萧珏的命令,未曾对宋婉道出实情,此时跪下来害怕至极,道:“陛下,此乃旧疾复发,当时陛下胸前的那一刀伤到了心脉未曾痊愈,又被利箭贯穿胸膛不得及时处理伤口,故而留下隐疾。”

  “所以,孤还有多少时日?”萧珏的目色深沉,淡定的询问着他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太医更加害怕,他声音颤抖:“多则十多年,短则……短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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