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 第69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软嫩的指腹似有似无地滑过手背,带来些许痒意,裴牧曜眸光一寸一寸地落下,经过酒水浸润的嗓子喑哑低沉,“好。”

  灼热的气息洒落在宋絮清的耳垂上,热得她也端起了茶盏,呷了口茶水。

  她才是那个意志力不坚定,需要解渴的人。

  瞧见这一幕的裴璟借着桌案帐幔的掩护踢了踢裴子程的脚,睨了面上无事但眼眸已经染上些许酒意的三哥,悄声道:“你若是再灌下去,三哥明日回过神来,有你好受的。”

  裴子程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竖着食指摇晃着:“他今天心情好,你就是把他带去酒庄中扔进酒缸之中泡上一整日,再跟他说上一句新婚贺词,他也会心甘情愿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这一桌的人听见。

  裴璟:“……”

  其他皇子也恍然大悟般秒懂了裴牧曜今夜为何如此好说话,平日里甚少饮酒的人甚至能够坐下来和他们闲谈,被浇灭的劝酒心熊熊燃起,叫着女官取来清酿。

  裴牧曜低低地笑了声,指腹端着酒盏,来者不拒。

  宋絮清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饮着,睨见他眼中的红润,嘴角微微张起,想要阻止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双眸婉转流动,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水,寻思着宴客的裴翊琛和顾沁宁为何还不过来之时,忽而有道灼热的鼻息盈盈环绕在她的耳侧。

  宋絮清端着茶盏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抬眸而望,直直地对上他温和无波的眼眸。

  就是如此,可她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处躲藏。

  “若是觉得无聊,我们可以先行离开。”裴牧曜喉结上下滑动,落在桌下的手也扣住了她的掌心,一寸一寸地撑开她的指节,十指交缠不清。

  紧扣的十指荡起阵阵涟漪,宋絮清下颌绷紧了些许,好半响才摇了摇头:“不无聊。”

  顿了顿,押在心中牢房的话语溢出,“你少饮点。”

  裴牧曜温润的眼眸随着她的话语,渐渐溢满了笑,他‘嗯’了声,“好,不喝了。”

  喑哑的嗓音萦绕在耳边,宋絮清心口跳动着,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她都未曾饮过一滴清酒,也觉得他身上的酒意似乎令她也醉了。

  情.事上她不算开窍,可饶是不开窍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就如昨夜所言那般,慢慢地引诱着她沉沦。

  宋絮清抿了抿唇,垂眸掠过交织在一起的掌心,心尖微微颤抖着。

  直到宫人向内通传着太子殿下携侧妃来的消息,她的思绪才渐渐回笼,寻着来人身影看去。

  顾沁宁换了身清雅素衣,不紧不慢地跟在裴翊琛的身侧,两人的指尖紧紧地扣在一起,道路伤的碎石不少,裴翊琛时不时地提醒她注意脚下,就是外人看去,也能看出两人间的感情极其浓烈。

  裴翊琛牵着顾沁宁的手,带着她往这一桌走来。

  向来情绪不外露的他眸中蕴含着强烈的笑意,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站在他身侧的顾沁宁也是盈盈一笑,神情中没了适才的悲凉。

  宋絮清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倏尔感受到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她抬目望去,径直撞入裴牧曜幽深不可测的眼眸之中。

  他神情隐忍克制,嗓音灼烫:“别看他。”

  宋絮清一愣,眨了眨眼眸。

  这时候,裴翊琛领着顾沁宁走到了他们前方,淡笑道:“昨日还没有来得及祝贺你们新婚之喜,恰巧今日沁宁入宫,就一并叫你们过来,应该没有打扰你们?”

  裴牧曜收回眸光,看向裴翊琛时神情也瞬时敛下,“自然没有,皇兄喜得心上人,我们自然是要来的。”

  这话说的倒是深得裴翊琛的心,他握了握顾沁宁的手,对着众人道:“今日是孤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别拘着,若是拘着那便和孤喊大家来此处的想法相悖了。”

  “皇兄如此说着,我们就不客气了。”静坐在一侧久久都没有开口的五皇子裴云驰笑道。

  闻言,宋絮清神色淡淡地扫向他。

  不过他虽如此说着,但厅内的氛围显然没了适才那般轻松,众人开口之前,话语都会在心中走一朝才会说出来。

  夜渐深,热闹的场子也渐渐散去。

  裴牧曜随口寻了个醉酒的理由,便和宋絮清一同离开了。

  不过离去时,裴翊琛还特地叫来了平阳,命他和泽川等人搀扶着裴牧曜出东宫。

  可就是如此,裴牧曜都不曾松开的手心,而是紧紧地拽在了手中。

  夜里清风徐徐,吹响了树梢上的枝叶。

  跟在侧边的宋絮清垂眸凝着两人相扣的指尖,澄亮的眼眸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她抿了抿唇。

  平阳将二人送到门口,直到他们钻入车舆之中,祈安驾着马车离去后,他才走进了院中。

  宋絮清指尖微动,落下了帐幔,“他进去了。”

  裴牧曜阖上的眼眸微微掀开,行动迟缓地颔首,“嗯。”

  停顿须臾,他道:“你去见顾沁宁,她和你说什么了?”

  他语气中带着笃定之味,似乎对顾沁宁和她说了什么话,也有了思量。

  宋絮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软塌,抿了抿唇,问:“陉州尹氏是怎么回事。”

  裴牧曜深邃的眼眸中倒影着她早已有了答案的神情,他拉过她的手落在腿上,不疾不徐道:“陉州尹氏曾是当地富甲一方的大家族,多年前,尹家借由陉州得天独厚的港口地势造船经商,不过短短十年便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商人,此后的百年中尹氏族人顺势而为,到了尹老爷这一辈时,已经是当地的大家族。”

  “百年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为何会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宋絮清蹙眉。

  “十多年前朝中密传,陉州尹氏出海时遇到了远在海际另一端的巫师,巫师言语间直指我朝太子并非贤明之士,若是当此大任怕是不久后便会覆国。”

  宋絮清眼眸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拧了拧眉,“这些事为何会传到京中来?”

  “尹家出了内贼。”裴牧曜捏了捏眉心,“彼时满朝震惊,父皇花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此事压下,听闻当时尹家也在筹谋着离开陉州,可还没等他们动身,死亡已经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宋絮清哑然,心中漫起阵阵严寒,“是皇……”

  裴牧曜目光幽深,摇头。

  宋絮清心尖凛住,指尖都在颤抖着,“那顾沁宁说的尹家小小姐?”

  “是她。”裴牧曜道。

  宋絮清怔愣地看着他,眼睫轻颤,刺骨的严寒蔓延开来,手背寒毛随之竖起。

  她嗓音紧了紧:“她是如何逃出的?”

  “她不是逃出,而是有人起了歹心。”裴牧曜低眸看着她,指腹不疾不徐地滑过她的手背。

  “尹家小小姐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貌美,年仅十岁上门的老夫人都已经要踏破尹家门槛,争相恐后地想要定下这门婚事,尹家心疼幼女,未曾答应过任何一桩亲事。”

  “那夜灭门时,有人看中了她的容貌,打晕了她藏匿于池塘假山之后的草丛中。”

  宋絮清僵硬的指尖渐渐握成了拳,修整干净的指甲深深地扣着掌心嫩肉,一字一顿地说:“禽兽不如的卑鄙小人!”

  裴牧曜瞥见她掌心漫出的红,探身抓过她的另一边手,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指节,掰开了她的拳头。

  宋絮清重重地呼了口气,“她后来如何来的京中?”

  指甲刺过掌心留下道道印迹,裴牧曜眸色暗了暗,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许久才道:“那人不敢当夜就带走她,只是将她在草丛中,不知准备何时带她走,祈安他们赶到时,她双手被捆在身后,被堵着嘴,双眸苍然正准备往池塘中跳,是祈安带回了她。”

  宋絮清闻言,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久久无法言语。

  “她叫什么?”

  “尹珞。”

  宋絮清哑然无声。

  她眼前闪过适才提及尹家小小姐时顾沁宁眸中的斩钉截铁,就好似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尹珞,尹珞早已死在了那场灭门案之中。

  也怪不得她说这个灭门案在第三日,州府就已经破了案,甚至不忘清剿当地的山匪,而真正的凶手……

  宋絮清呼吸微沉,“那她……”

  眼眸转去时,瞥见裴牧曜微阖的眼眸,耳根处漫着不正常的潮红色,霎时止住了声。

  静默须臾,裴牧曜睁开了眼眸,“嗯?”

  溢出的话语带着平日间从未有过的迷离,那双眸子中没了往日的清明,漫着点点猩红的血丝。

  见状,宋絮清单手探了探他的额间,额间散着些许热气,她皱眉道:“你喝醉了。”

  裴牧曜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否认。

  然而手中的小动作,也比以往多了些许,紧扣着她的指尖时不时地滑过她的掌心,带来阵阵痒意。

  宋絮清并不算是爱酒之人,但也在家中见过父亲醉酒的模样,不说身上弥漫着的酒气,就是说自己没有醉的神情,和此刻的裴牧曜是一模一样的。

  她不打算和醉酒的人争执,肯定地说:“你醉了。”

  裴牧曜挑了挑眉,不语。

  宋絮清还是头次照顾醉酒的人,现下望着空荡荡的车舆,就连清水都没有,更别提是其他的。

  她思忖须臾,道:“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说着不管裴牧曜是否答应,伸手覆上他的眼眸,强制性将他的眼睛捂上,不让烛光漫入其中。

  她手心不轻不重地落在眼眸上,又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又怕用了力道令他无法歇息,裴牧曜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顺着她的意阖上了眼眸。

  回到王府院中,宋絮清摊开床榻上的被缕,示意祈安将裴牧曜放下即可。

  祈安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神情困惑地扫了眼眼眸阖紧的主子,没有多言将人放下后,领着捧着一盆温水入内的茗玥离开。

  他出去后,守在门口的泽川顺势合上了门。

  祈安回头看了眼已经紧闭的门扉,刻意压低声问:“王爷今晚喝了多少?怎么会醉成这样。”

  泽川抬起手,手指轻动着,比了个二十的手势。

  祈安拧眉:“王爷的酒量,何时只剩二十小盏了?”

  “……”泽川闻言抬眸他一眼,嫌弃地啧了声,“呆子。”

  祈安不解地挠了挠头,又回头看了眼,无意间瞥见茗玥望着他无可救药的神情,他顿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啊’了声。

  卧阁内。

  宋絮清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取过已经浸湿拧干的帕子,向前探身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裴牧曜的脸庞,她的手隔着湿帕,自额间起一寸一寸地往下落。

  滑过唇瓣时她动作顿了下,静静地凝着他紧闭的眼眸,心神晃了晃。

  她并非遇事处事不惊的神仙,也不是心如止水的僧人,短短不过一日的时间,就知自己禁不住他的撩拨,可她不确定,是否换了个人来做这些事情,自己也会如此沉不住气。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情啊爱啊在她的生活中都是少有的,明明已经经历过一世婚姻,可她甚至都不清楚,正常的夫妻之间是如何相处,有情人之间又是何种情况,这些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是以遇到裴牧曜这样的情况,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絮清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别人口中的爱,还是只不过是她心思不定,经不住撩拨罢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