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没有，天晚了，城门关了，我便作主在寺里住一晚，明儿一早回去。”倒也不仅仅是城门关了，而是闻九霄心疼余枝，不想让她受折腾，“疼吗？”他伸伸手，又缩了回去，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余枝头动了动，“疼，全身上下，哪哪都疼，跟被马车碾压过一样。”真的，连动一下手指头都疼。
“我，我去请大夫。”闻九霄明显慌了，不是说没有内伤的吗？枝枝怎么会全身都疼呢？庸医！果然他就不应该放心那么早，他就该让人去请太医。
余枝却勾住他的衣裳，闻九霄转头哄她，“我不走，我去请方丈大师来给你看看，一会就回来。”
余枝轻摇头，“不用，我没事！应该是体力透支造成的，养一养就好了。”
“真没事？还是看一看比较放心。”闻九霄半信半疑。
“真不用。”余枝依旧勾着他的衣裳，都这么晚了，还是别折腾方丈大师了吧。
在余枝的再三保证下，闻九霄才打消了去请方丈大师的念头，“饿了吧？我让人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恰在这时余枝的肚子响了，她还是早晨吃的那顿，现在都半夜了，她饿得能吃下一头牛。然而闻九霄却不敢让她多吃，也没有肉，就给喝了两碗米粥。还是在余枝的再三争取下，多给了两个素包子。倒是汤药，喂了她喝了一大碗。
这让余枝十分郁闷！
可她只要流露一点不想喝的意思，不说闻九霄了，就是樱桃和山竹，立刻眼泪汪汪。余枝能怎么办？只能咬着牙喝呗！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打道回府。侯夫人那边，闻九霄依旧没亲自过去，只派人过去说了一声。
闻九霄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余枝上了马车，侯夫人看到了，脸都黑了。
回到府里，把人安顿好，闻九霄才拿着令牌去交差，先去的太子府，然后……宫里的太监就来请他了。
“……臣无能，领着一百禁军卫，居然未竟全功。共留下三十七具死尸，从留下的刺客尸体看，他们身着黑衣，齿内藏有剧毒，身无任何特征，应该是死士无疑了。京郊出现这么多的死士，且刺杀官员家眷，严重威胁到京畿安全，臣觉得应该彻查。”闻九霄回禀。
泰康帝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闻九霄，“的确猖狂，朕已经派秦将军去查了。”顿了一下，“朕听说，闻爱卿亲自去追刺客，可追上了？”
闻九霄摇头，“臣惶恐，臣没有追上，臣射了他一箭，仍被他逃掉了。距离太远，臣也不确定有没有射中要害。”
“倒是可惜了。”泰康帝挑了下眉，“闻爱卿既与之交手，可看出那人是什么来路？以前可曾遇到过？是否哪里觉得眼熟？”
闻九霄沉思了好一会，方老实摇头道：“臣看不出是什么来路，距离太远了，臣没看清。”
“闻三，你没说实话。”泰康帝听他左一句“看不出”，右一句“没看清”，心底压抑的怒火顿时就烧了起来。
闻九霄吃惊，“皇上何出此言？难不成皇上知道这些死士的来历？是谁？是何人要对臣的妻子下此毒手？皇上若知道，还请皇上告知为臣，为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臣妻报仇。”
“你，你明知道……”泰康帝大怒，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这个该死的闻三，他是故意的，他肯定看出了那是安乐，却还是射出那一箭的，好大的胆子！那一箭只差一点点就射中安乐的心脏，现在虽然拔了箭，安乐却一直昏迷不醒。
这一支死士是泰康帝给安乐的保命底牌，谁能想到她会去动闻三的夫人？这事她做得的确不对，可泰康帝还是无比愤怒。以闻三的眼力，怎么可能认不出安乐？却还敢下死手，这简直大逆不道！
“原来皇上真的知道？臣恳求皇上告之！”闻九霄叩头。
他知道那是安乐公主，只要他不承认，皇上能拿他怎么样？这事皇上敢拿到台面上说吗？皇家公主，出动死士去刺杀朝臣家眷，这事能摆到台面上吗？真闹起来，皇上都脱不了身。
泰康帝还真不敢挑明，“你，好，很好！小闻大人果然是朕的好臣子！”这一句话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你不是谋外放吗？南边山云县还缺个县令，你滚去上任吧！”
泰康帝的胸脯急速起伏着，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闻九霄。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却又杀不得，无比憋屈。
“臣遵旨！”闻九霄叩头谢恩。
反正京里也没法呆了，县令就县令吧，他不嫌弃。
第328章 能换个地方吗？
外任？县令？
“你做了什么？”余枝都有些傻眼了，她不过睡了一觉，闻九霄去了宫里一趟，就被贬出京城了。山云县，这是个啥样地方？
闻九霄目光里透着一二愧疚，“昨日那些死士系安乐公主所为，我射了她一箭。”
余枝嘴巴张得老大，敢朝当朝公主射箭，闻九霄这胆子……难怪皇上要把他扔出京城，她都能想到皇上此刻憋屈的心情了。
“人死了吗？”这问的自然是安乐公主。
闻九霄摇头，“不知道，应该差不多了吧？反正活不长了。”他虽然不能让她当场就死，却也没手下留情，安乐那老女人一次次作妖，他不能再留这个隐患了。
余枝点头，表示理解。安乐公主若当场死了，皇上怕是得发疯，就算担骂名他也得想办法把闻九霄给杀了。当然，她这个受害人也别想幸免。
别说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这就是皇权！
“抱歉，连累你了。”这是闻九霄最愧疚的，不仅险些丧命，还要跟着他出京吃苦受罪。
余枝摆手，“又不是你的错，说让什么时候走了吗？”
闻九霄又摇了一下头，“皇上虽没说，但我觉得越快越好。”皇上正在气头上，怕是还没想到这些，还是赶紧出京吧，免得皇上回过神来再找他麻烦。
“你的身体……”他看向余枝，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不要紧，就是累脱力了而已。”就算要尽快出京，也不能立刻就走，收拾行李怎么也得收拾个两三天。有这两三天，对余枝来说已经足够了。再说了，路上她也可以继续休息。
“山云县在哪里？”这才是余枝最关心的。
闻九霄默了默，才道：“南边。”顿了一下，“最南边。”那里不仅荒凉，情况还很复杂，山民很多，是个朝廷政令都推行不下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余枝还没有什么感觉，就想着，南边多山林，林中多毒虫瘴气，得多带药材。等到了晚上，她精神好了一些后起来做功课，打开闻九霄弄来的地图，足足找了三遍，愣是没找到山云县在哪。
最后还是闻九霄指给她看的，余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么大一张地图，山云县只配是个小圆点，怎么看都有些堪忧啊！
等余枝看了闻九霄收集回来的关于山云县的资料，她默默地躺回床上，“能换个地方吗？”
真的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派到那里的官员能平安活下来就不错了，想要做出政绩，太难了！而且，闻九霄是见恶于当今，想要升职或回京除非太子即位。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那个地方呆上很多年很多年……余枝是想跟着闻九霄出京外任，可也不用去这样贫瘠的地方吧？她连躺平都没个地方躺！
“换不了。”闻九霄有些不敢看余枝的眼睛，他娇花一样的媳妇，却得陪着他去吃这样的苦头，怎么想都觉得对不起她。
“要不，我在江南找个地方把你们母子俩安置了，我一个人去山云县？”京里的条件最好，可闻九霄不敢让她们母子俩留在京里。回头安乐死了，皇上要迁怒怎么办？
虽说有太子殿下，有岳父大人，可闻九霄一点都不敢冒险。
“馊主意！”余枝白了闻九霄一眼，“你媳妇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吗？一家人就该齐齐整整的，山云县就山云县吧，不怕！”
就算山云县是个不毛之地，余枝银子多呀，砸她也要给自己砸出个安乐窝来！都到最南边了，天高皇帝远，还不随便她浪？
“枝枝！”闻九霄动容，他望着这个很快从沮丧中走出的女人，再一次虔诚地感谢上天，何其有幸，他娶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就算跌落悬崖，只要看到这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他就有了再次爬起的勇气。
只要作出决定，余枝立刻就行动了起来。三四月份收拾好的东西都封在库房呢，正好直接就能用上，这节省了不少时间。
剩下的就是随性人员和告别了。
余枝的原则是愿意去的就跟着，不愿去的就留府里，反正府里也要留人。结果一问，樱桃她们五个都要跟着去，江妈妈也想去。樱桃她们还好说，年轻，去就去吧，就算要嫁人，也有好多护卫小哥哥可以挑选。
江妈妈年纪大了，余枝心疼她，舍不得她跟着跋山涉水，想让她留在京里养老。
可江妈妈不同意，非要跟着，还道：“樱桃几个都年轻，没经过事，少夫人您要是有孕，身边得有可靠的有经验的老妈妈伺候。”
闻九霄一听这话，立刻拍板让她跟去了，还撒银子请了一位大夫，要不是余枝拦着他连稳婆都想请两个。
她连个身孕都没有，闻九霄都想到接生的稳婆了，未雨绸缪到这份上，也没谁了。
小崽子的课业是个大问题。山云县肯定没有什么好夫子，闻九霄倒是能教，但他忙呀，哪里抽得出那么多时间教孩子？只能给他请夫子了。
凭闻九霄的能力，给小崽子找个好夫子倒是不难，难的是人家愿不愿意跟去山云县。
余枝忽然想起她爹曾经说过给小崽子寻了个夫子，后来小崽子进了康夫子的学堂，余枝就把这事给忘了，要不去问问那位夫子愿不愿意去山云县？顺便跟老爹告个别。
“怎么那么突然？女婿差事出差错了？”对于闻九霄被贬去山云县的事，余广贤也十分愕然。“他自个一个人去上任，你和舟舟留在京里便是了。”他舍不得闺女跟女婿去吃苦。
余枝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待屋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俩，余枝才轻声道：“我不是在护国寺遇刺了吗？安乐公主干的，你女婿射了她一箭，命不久矣了，爹懂吧？”
懂！太懂了！所以他闺女不能留在京里，得避出去。一想到闺女要去那么远，那么荒凉危险的地方，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京，余广贤就浑身冒火气。
不敢怨皇上，只能怨女婿和安乐公主！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她非惦记个有妇之夫？还有女婿，都是他那张脸惹的祸，招蜂引蝶，险些累得他闺女丢了性命。转念又一想，他闺女好像也挺喜欢女婿那张脸的哈……
“非得带着舟舟吗？把他留京里，我给你带着。皇上也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计较吧？”
“万一呢？”上位者，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抽风？“再说了，舟舟留京里，闻家那边肯定争，爹您放心他留那边？”
不放心！“那你还是带走吧。”闺女和女婿在的时候，都没见闻家对舟舟多重视。若把舟舟单独留闻家，还不得成小可怜？
“要不爹跟你们去吧，既能教舟舟念书，还能给女婿帮忙。”余广贤提出，他舍不得跟闺女分开。
“可别。”余枝连忙拒绝，“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一家人不能全陷进去。爹您留京里，留太子身边，帮我们守好大后方，我们要是缺个什么，有什么事，也好求援。”
余广贤想想也是，“你让女婿放心，除了……”他朝天上指指，“爹会盯着，不会让人给女婿使绊子。舟舟的夫子你也不用担心，老陈那性子最是闲不住，只要有好酒美食，他指定愿意跟你们去。”
好酒美食？倒是不难。余枝拿出全部功力，烧了一道“余枝版”的佛跳墙，给小崽子请回来一位夫子。
第329章 都是讨债鬼
闻九霄被贬到贫瘠之地做县令的消息如龙卷风一般席卷整个武安侯府，有人惶恐有人幸灾乐祸，暗戳戳地都想打探他是怎么惹怒了皇上。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不是还有个万金油的句子可以拿来用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不服气？自个问皇上去。
上到武安侯，下到二爷闻承曜，越是打探不出来，越是心里难受。接着家宴，闻承宗和闻承曜这哥俩跟武安侯一唱一和，话里话外还是打探的意思。
闻九霄觉得可烦了，最后吃顿饭都让人吃不安。你们不让我舒坦，那大家都别想舒坦了。闻九霄眼神一扫，“想知道？”眼神清冷，“不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吗？你们这是抢着要去投胎吗？”
霎时，室内落针可闻。
知道这个儿子/弟弟毒舌，没想到能毒成这样。一张嘴就把亲爹亲兄弟死后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也太……
武安侯想要发火，对上三儿子深不可测的眼神，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了。这个孽障，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八成皇上就是受不了他嘴贱，才把人扔出京城的。
武安侯都歇火了，其他人更是没勇气去惹闻九霄，就是看向他的目光复杂极了。可以说这一顿家宴，除了闻九霄，没一个吃地有滋味的。
余枝并不在场，都知道她伤着了，强撑着去看自己爹也就罢了，还委屈自己参加家宴？她又不傻，在府里多歇歇不好吗？
不过事后她听说闻九霄在家宴上怼人，把亲爹亲娘亲兄弟全怼得说不出话，她是乐不可支啊！
没能从闻九霄嘴里掏出实话，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私底下猜测，唯独秦玉霜异常兴奋。三爷出京外任好呀，她那个小家子气的三弟妹肯定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若离得近也就罢了，听说任地在最南边，离京城好几千里呢，偏远又荒凉。
这样的地方肯定是民风彪悍，百姓不通教化，怕是连个读书人都找不到，那大侄子舟舟岂不就要留在京里了？婆婆年纪大了，舟舟最后还不是她这个大伯娘照顾？
老三两口子不在，秦玉霜十分有信心笼络孩子的心。舟舟与慧姐儿一起长大，有这份情谊在，慧姐儿将来还担心什么？都不需要过继，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将来还能不孝顺她吗？
秦玉霜越想越觉得必须把大侄子留在府里，为此，她还特别贤惠地寻上婆婆。
“……好几千里呢，舟舟还小，这要是一路折腾……”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侯夫人的脸色，见她若有所思，就接着道：“那样的地方听说有好多山民，怕是连个夫子都寻不到，舟舟正是进学的时候，又那么聪慧，若是耽误了就不好了。母亲，还是别让舟舟去受那份罪了吧。”
一番话说得还真是合情合理，侯夫人还真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