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阿娘，别担心，我没事。”山树的声音特别虚弱，却还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他的阿娘。
阿朵心如刀绞，她看着脸色都变了的儿子，还强撑着安她的心，就跟有一只手摘她的心肝肺一样悲痛。
她的儿子呀，从小到大都这么懂事，从不像其他孩子那样顽劣，他才十四岁呀！
怎么办？怎么办？饶是她再镇定，也不由慌了神。
对，有伤药！她从腰间摸出那瓶抢来的伤药，想也不想就倒在了儿子伤口上，“树，忍着点，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山神啊，保佑我的儿子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吧！
阿朵此刻的心又慌又乱，但她还是很快发现血不淌了，她又惊又喜，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仔细看，血真的不淌了。
她高兴地咧嘴笑，眼里却流出了眼泪，“树，血止住了，你能活下来了。”
山树也笑了一下，“阿娘，我觉得不那么疼了。”
“是这什么止血散好，山下的人就是聪明，做出的药比咱们的草药好用多了。”阿朵的父亲是山民首领，她父亲去世后，她便成了新首领。她能听懂山下汉人的官话，但不太会说。
“那个男人真没用，躲在女人身后。不过那两个女人却很厉害，像咱们山里人。”儿子的性命保住了，阿朵也有心情碎碎念了，“听说山下的女人又弱又胆小，依附着男人，那两个女人却不一样。”那一手箭法太让人羡慕了。
身为首领的女儿，阿朵不仅箭法出众，武艺高强，长得还非常好看，是山民中的一枝花。就算嫁人生子不再年轻了，依然是那些男山民心目中最有风情的女人。
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比她好看多了。那种美跟山里的姑娘不一样，是矜贵的，是精致的，是高高在上的，是让人看了一眼，想看第二眼，却又不敢多看的美。
按说，那两个女人救了她和儿子，她应该奉上丰厚的礼物，好好道谢的。然而，不说当时她一心记挂着儿子的伤势，就算儿子没事，她也不敢跟她们接触。
山下的人心眼多，心肠太坏了。他们山民虽住在山上，以打猎为生，但还是要下山去跟山下汉人换盐的，就有好多族人被山下汉人哄骗，太可恨了。
“树，这个山洞隐蔽，寻常人发现不了，你先留在这里养伤，我回去看看。”这个山洞本来就是阿朵歇脚的地方，除了她去世的爹，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里也有她储存的东西，倒是不担心儿子饿着。“我不回来，你一定不要出去。”
安置好儿子，阿朵收拾了下身上的血迹，便一个人回了族地。当时她和族人冲散了，也不知其他人还好吗？
在城外，余枝就把两人扔下了，她一个人骑马进城，到了衙门找到卓正扬。卓正扬立刻就带着衙役去把猎物拉回来了。
余枝跟小崽子自然吃不了这么多，要了两只野兔和半只獐子，又往贺晓蝶师傅那送了一些，剩下的大多都便宜了县衙的人。
闻九霄挺大方的，在县衙开了大厨房，只要是县衙里的人，无论是捕快还是书办，每月只要交少少的铜板，便能一天三顿敞开了肚皮吃。大厨房的伙食好，每天都能见荤腥，比自己花钱在外头吃，合算多了。比在家里吃都合算，不少成了家的都乐意在衙门吃饭。
“这是怎么了，怎么耷拉着脸？”卓正扬碰了碰垂头丧气的清风，“吃肉还不高兴？”
清风看了他一眼，叹气！肉是好吃，但他一想到肉是怎么来的，他还能高兴起来吗？
别人怎么能理解他的难处？少夫人这般……活泼好动，他怕是完成不了三爷的交代了。
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400章 过关了
余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那天的女山民，和上次的狼狈不同，这一次的她……怎么说呢，身上穿着最艳丽的衣裳，手臂和脖颈戴满各种首饰，漂亮得像个女王，却眼神凛冽，一刀捅进据说是她丈夫的男人胸膛。
血溅了一脸都毫不在乎，余枝看到了，她的手很稳，没有颤抖一下。
这是个多狠的女人！亲手手刃自己的丈夫！
听说两人成亲十多年了，还生了一个儿子。之所以夫妻反目，拔刀相向，是因为男人的老丈人是山民首领，去世后首领的位子没有传给女婿，而是传给了女儿。
这让男人非常不满，不过妻子能干，从父亲在世时在族中就很有威望，族人对她多有拥戴。男人就算不满也没有表露出来。
后来，男人笼络了一些山民，想要除掉妻子自己做首领。上次女人遇到野猪便是男人的阴谋，没想到妻子没事，反倒儿子受了重伤。
男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不，就被女人察觉了，把男人和他们同伙全给抓了。
余枝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咳，咳，这不是她恰巧赶上，给女山民帮了点忙吗？男人仗着妻子没有防备，想对她下毒手，被胡乱摸到这的余枝把匕首给打飞了。男人想逃，也是余枝给抓回来的。
哦，对了，女人叫山朵。山民没有姓氏，他们住在山上，索性便以“山”为名字的第一个字，鸟树鱼虫皆可为名。
山朵，花朵的朵，意为山上最漂亮的花朵。
男人先对妻子下毒手，山朵反杀，倒也无可厚非，让余枝钦佩的是山朵的冷静和果敢，不愧是能做女首领的人。
余枝试着代入自己想了一下，若是哪天闻九霄背叛她了，就算她心里恨得要死，怕是做不到像山朵这样手刃亲夫。
啊呸呸呸，她真是闲极无聊才会这么想。
闻九霄怎么会背叛她呢？大概率是不会的。
一开始，就算余枝帮了山朵，山朵和族人对她依旧持有戒备。后来，余枝直接露了一手，她手中藤蔓飞出，击向三丈开外的一棵树，瞬间，那棵碗口粗的大树轰然倒地。怕吓到人，余枝还特意选了一棵不太粗的树。
“我若真想做什么，你觉得你们能逃得过？”
一下子把山民给镇住了，山朵也是个有见识的，心知人家真不图谋他们什么，要不然就凭这武力，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对着族人说了几句什么，于是余枝就成了山民的贵客了。就算依然有山民看向余枝的目光不善，但碍于首领的命令，也不敢做什么。
山朵连比带划用她有限的汉话跟余枝交流，余枝连蒙带猜能懂个七七八八，就这样，两人居然还做起了交易。
山民用草药、山菌、猎物、兽皮跟余枝交换止血散和盐。
余枝给的价格自然是最公道的，尤其是盐。当山朵得知余枝给的盐价比他们以往自己下山买要低很多，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枝，真的吗？你确定三张这么大的兽皮就能换一罐盐？”
几位长老也都盯着余枝，要知道，以往他们换一罐盐，得付出十张兽皮，有时还要十二三张兽皮呢。盐何时这样低廉了？
余枝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你们还不知道吧，山云县换了新县令，有门路弄到盐，他待百姓非常好，现在山下的百姓吃的盐比以前便宜一半呢。”
山民不信，有对百姓好的官吗？汉人都是狡猾的，汉人的官怎么会是好的？就算是好官，也跟他们山民没关系，他们从山下换盐依旧那么昂贵。
余枝见他们不信，便道：“这样吧，咱们先换一批。两天后我带盐上山，放心，我一个人来，就按咱们说定的价格交换，怎么样？”
山朵虽还有担忧，却忍不住心动。那可是盐啊！山上最缺的就是盐了！
“行！”山朵最终一咬牙做出了决定。富贵险中求，到时候大不了她多安排人手。
就这么说定，余枝便下山了。当然，有救命之恩在，山朵送了余枝很多礼物，草药、山菌、兽皮什么的，还非常贴心地送到山下。
哦，顺便提一句，山朵的丈夫被处死了，但追随他的山民，山朵却没有杀，而是把他们驱逐出去，不允许他们再留在族地。
山里野兽多，山民住在一起，一起出去打猎，就算遇到危险，也有人帮忙。一两个人，势单力薄，若是遇到老虎或野猪，真就没活路了。
就算山朵不杀他们，被驱逐出去的这些山民，肯定会活得十分艰难。
余枝带着礼物回到县衙，本想悄悄的，没想到她刚转到后门，就被清风堵个正着，“少夫人，求您可怜可怜小的吧！”
余枝一脸无辜，“是清风呀，吓了我一跳。哦，我刚从街上采买了点东西，既然你在，就帮着拿进去吧。”
把东西丢给清风，余枝欢快地先进去了。
清风看着手里的东西，哭丧着脸。草药和山菌也就罢了，还有两只半死不活的野兔，身上的伤口还新鲜着呢。
这哪是从街上采买的，分明是从山里弄出来的。
三爷啊，你快回来吧！小的跟不上也管不了少夫人，小的压力大呀，晚上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您再不回来，小的恐怕都秃了，您不介意有个秃头的管家吧？
余枝一进院子，小崽子就从秋千上站起来了，目光控诉，“娘，我今天算是知道了，咱们是塑料母子情，你出去玩居然不带我。你上次不是保证，去哪都带着我吗？”
余枝眉梢一挑，“儿子，这话你就言重了。为娘不是不带着你，为娘只是去探探路，等探清楚了路，为娘自然会带上你。上回，为娘盲目地带着你出行，进了黑店，回来后你爹训了我很久，给我很长时间的脸色看，你都忘记啦？”
小崽子想起上回他跟着娘跑到土匪窝去了，爹确实挺不高兴的。就有些相信了他娘的话，“那你探清楚了吗？”
余枝笑眯眯的，“探清楚了，后天我要进山跟山民换东西，可以带着你一起去，你别忘了跟夫子提前请假。”
小崽子重重地点头，笑得可开心了，“娘放心，我不会忘的。娘真好！”跑过来抱住余枝，又蹦又跳。
余枝稳稳地比了个“耶”，过关了，完美！
第401章 夜半生事
得到娘要带他出去玩的承诺后，小崽子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表现一下。晚上做完功课他就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了，“娘，儿尽孝来了。”
练了两年功夫的小崽子手上颇有力气，端着水盆走得稳稳的。
尽孝？哦，看这架势是要帮她洗脚！不是，古代的孩子也有这种家庭作业吗？
余枝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是半干的呢，身上香喷喷，又清清爽爽，完全没有必要再洗一次脚。但儿子有这份孝心也不能打击不是？
“舟舟长大了，懂事了，为娘这就享上你的福了，好惊喜哦。”余枝一副开心的模样，把脚伸进脚盆里，水温正合适。
受到表扬的小崽子更加起劲了，“那是，我是你的好大儿，我不像我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眼里没活，我什么都能帮你干。我正准备跟江妈妈学做菜，等以后咱母子俩再相依为命时，我不用你下厨房，我做饭给你吃。”
小崽子表着忠心，还不忘拉踩他爹。
果然儿子还是自己的好，余枝听了这话特别受用，果断把不在家的相公抛到九霄云外，“要论体贴和照顾人，你爹哪能跟你比？我儿子才是最棒的！”余枝的迷魂汤灌得可顺手了。
“娘你也是最棒的。”小崽子眉开眼笑，手上可卖力的，“舒服吧，娘？我跟你说哦，夫子说脚底板有好多穴位，按一按对身体好。”
“舒服，我儿子给洗脚，能不舒服吗？娘能有你这样的儿子，这辈子享福喽！”余枝一点都不吝啬甜言蜜语。“儿子，这辈子我做你娘很开心。”
“娘，这辈子我给你做儿子，也很开心。”在小崽子心里，他的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了，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了。
母子俩互相表白，肉麻兮兮地结果是，小崽子如愿地跟他娘一起睡了。余枝表示，新打的拔步床又宽又大，再来仨人都睡得下。
余枝的手搭在小崽子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崽子很快便睡着了。余枝看着烛光暗影中他稚嫩的小脸，心头一片柔软。
都说这孩子相貌生得像他爹，其实他也挺像自己的，这鼻子，这嘴角，连他睡觉爱抓着东西的习惯都跟她一模一样。上上辈子她都二十七八了，还没结婚生孩子，谁能想到这辈子她才二十三就有个六七岁大的儿子了？
有时想想真像做了一场梦。
“小东西，倒也不必急着长大。”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跟父母感情最好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父母，所以他才这么依赖她，黏着她。再大些，慢慢地他就有自己的世界了。而且男孩子大了也不好意思再亲近自己的母亲了。
也许，明年，后年，小崽子便不会再吵着要跟她一起睡了。所以，还是珍惜儿子愿意跟自己一起睡的时光吧！
余枝把小崽子翻掉的毯子盖回他的肚子上，熄灭了烛火。
半夜，余枝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美目在黑夜里亮得惊人，迅速穿衣下床，一边喊人，“樱桃，外头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惨叫声和喊杀声？
余枝头一个想到的是有人趁闻九霄不在劫狱，之前一段时间整肃治安，真正违法犯纪的还真没几个是哭哈哈的老百姓，都是有钱有势的大宗族子弟，闻九霄抓了不少人关在牢里。
随即又想不对，牢里的犯人都被弄去开荒了。
“少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樱桃没有余枝警觉，余枝喊她才醒的，跟她一起值夜的是山竹。
这后宅离前头的官署并不远，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樱桃和山竹两个吓得脸色都白了，“少夫人，奴婢去前头看看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山竹。
余枝还没回答，寝房就传来小崽子的声音，“娘！”
余枝连忙回去，就见小崽子坐了起来，“娘，你去哪了？这是什么声音？爹回来了吗？”
“儿子，前头怕是出事了。”既然不是劫狱，那就是有人趁闻九霄不在生事，攻打县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