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第594章 您等着
看到大孙子，侯夫人是很高兴的，待听了大孙子的话，再自持长辈她也难免表情讪讪。
“文和，你今天告了假？”文和是闻西洲的字。
闻西洲摇头，“提前跟上峰说过了，可以去得迟一些。”待花花和壮壮喊过祖母之后，他吩咐丫鬟和小厮送这俩去上学，“在学堂好生学习，不要辜负了爹娘的期望。”
有长兄的风范！侯夫人看着，心里暗暗点头，看向大孙子的目光十分柔和，“文和你上值去吧，祖母去瞧瞧你娘，你爹不在府里，你娘这里祖母替他多看顾一些。”绝口不提门房拦着不让进的事。
若换了其他人，自己的亲祖母，还真不好拒绝。
但闻西洲不是其他人，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他娘，当初他们母子在安城相依为命的时候，可没见过什么祖母。
有他爹他娘在，才有祖母。爹都发话了，他总不能越过他爹认祖母吧！
“您是长辈，怎么能让您跟着操心受累呢？我爹若知道了，肯定会训斥我不敬长辈。娘这里有我，祖母好好颐养天年，没灾没病就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福气了。”
闻西洲这番话说得真心真意，又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侯夫人脸上的笑就淡了，看着眼前这个恭敬的长孙，道：“为人父母的都是盼着儿孙好，有什么受累不受累的？你还小，不懂。文和你忙你的去吧，我去瞧瞧你娘。”大有今天一定要见到人的架势。
“好叫祖母知道，我娘喝了汤药，已经睡下了。您若是惦记她，就下回再看吧。”闻西洲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侯夫人好似没听懂他的拒绝，神情意外，“睡下了？你娘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每天都吃什么药？精神怎么样？用饭多少？”貌似很关心的样子。
闻西洲也不嫌烦，从大夫怎么说，到每顿能用多少饭……事无巨细地回禀着。看似什么都说了，但具体什么情况却非常含糊。
比如说用饭情况，少许，谁知道少许是多少呢？
“你娘这一病，倒是苦了你了。”侯夫人慈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初入官场，没什么经验，还要顾着府里，精力上也来不了。不过不要紧，祖母会帮你。打今儿起，你就专心差事就行，府里有祖母呢。”一副“我什么都是为你好”的好祖母模样。
好家伙，这从探病直接到要接管平北侯府了！
这怎么行呢？闻西洲防的就是这个！
闻西洲笑了，上前扶住祖母的胳膊，示意她往府里看，“祖母，看到那些护卫了吗？一队十二人，我爹临出京前安排的。您知道我们府里有多少队护卫吗？”
不等侯夫人开口他就自己回答了，“从这里到我娘的院子，有多少道门就有多少队护卫。祖母啊，您是知道的，我爹那个人什么都好，独独一个媳妇迷，外人都这么说他的吧？对了，我们兄妹三个加一起都没有我娘一人在他心里的分量重。这么多护卫都是我爹安排保护我娘的，不让任何人打扰她静养。”
欣赏着祖母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闻西洲却笑得更加真诚了，说出来的话也无比真心，“祖母啊，您就是操心太多了，这么热的天您在摆着冰鉴的屋里靠着不好吗？瞧，就这一会您眼角就多了两道皱纹。走吧，孙儿送您回去歇着。”
胳膊使劲把人一揽带着往回走，又沉着脸喝斥跟随的奴仆，“一个个的正事不干，就知道撺掇主子，这么热的天能在外头乱走动吗？老夫人若是有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丫鬟婆子缩着脖子，噤若寒蝉。
侯夫人……
她已经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了，只能任由着孙子半架着她走路。
这个孙子，这个孙子……不期然对上和三儿子一样冷漠的眼睛，侯夫人心里有火也发不出来，反倒把自己憋得胸闷气短，吓得一众丫鬟脸色煞白。
闻西洲直接吩咐关闭府门，谁敲都不要理会。府里奴才进出，走角门。当然了，角门那里也安排人守着，非常时期，能不出府就不出府。
闻西洲背着手，转头望着偌大的府邸。他已经长大了，就算爹不在，他也能护住娘了。
大门上的事余枝很快就知道了，别看她病了，这府里和外头的事情，她若想知道，还真没有她不知道的。
因为她有贺晓蝶呀！贺晓蝶可跟别人不一样，什么“不能拿外头的事情让夫人烦心”，她不，只要余枝问，她就说。不知道的就去打听，回来说给余枝听。
她始终记得自己是夫人的人，三爷呀，大少爷呀，大小姐呀，他们的话跟夫人的吩咐不冲突，她也听。若冲突，她就只听夫人一个的。
余枝感慨好大儿长大了的同时，也在发愁，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又好不了，死也死不掉！老天爷真会给她增加磨难，嫌她日子过得太顺当了吗？嫉妒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情绪啊！
她这样成日窝在府里也很无聊啊！要不找点事情做？可是她能做点什么呢？
余枝想呀想，既然婆婆都这么主动关心她了，身为晚辈的，她怎么也得有点表示，不然不就成不孝了吗？
婆婆，您等着！儿媳这就给您尽孝去。
哪怕爬，儿媳明天也要去给您请安。
您，一定要等着儿媳啊！
第595章 上……妆
当天用晚饭时，余枝嘴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看向三个孩子，“我这病了几个月都没去你们祖母跟前尽孝，她其实挺关心我的，明天是个好日子，我去给你们祖母请个安。”
满室皆静，花花更是夸张的手上夹的菜掉在了桌子上。
“娘，不用。”话脱口而出后意识到不妥，连忙解释，“娘，我的意思是祖母脾气好，您这不是病了吗？她不会跟您计较的，是不是，哥？”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不信，这一年多她看得真真切切的，祖母最小心眼了，还爱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待她可好了，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见了她亲得不得了。事实上呢？
唉，不提了，说多了都是泪。娘教过她看人看事不光要用眼睛，还要用心。她已经是个心理强大的孩子了，就算知道祖母的真面目，她也不会伤心失落啦！
爹说过，人都是要这么长大的。
“娘无需在意。”闻西洲咽下嘴里的那口饭，“您身体有恙，祖母也是早就发下话让您静养。您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是还有我们吗？祖母那里我们兄妹多替您尽孝就是。您快些养好身体，这比什么都强。”
花花和壮壮猛点头，“对，对，哥哥说得对。我们都能替您尽孝。”
余枝看着努力说服她的三个孩子，唇角勾了勾，“我就是到前面转转，跟你们祖母说说话，你们在担心什么？”
“可是……”他们当然担心了，担心祖母说不中听的话，气着娘怎么办？
“没有可是。”余枝飞快打断儿子的话，“我这么大的人了，心里有数。舟舟你若是不放心，明早陪我一起去请安吧。”
闻西洲迟疑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不用上朝，到点了去翰林院点个卯就行了。全京城都知道他母亲病了，他爹去江南道赈灾了，他去迟一些，或是告个假，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好！”他答应了。有他陪着，祖母也不好说娘什么。
“娘，我，还有我和弟弟，我们也陪着您。”花花和壮壮争着道。
余枝看了他俩一眼，“有你俩什么事？”跟着凑什么热闹？“好好上你们的学去。”
她就是无聊了出个门，一家子如临大敌的，闻九霄都给他们灌输了什么？真是的。
余枝不用花花壮壮陪，可这俩不放心呀。从娘的院子出来，三兄妹齐聚在哥哥的院子里。
“哥哥，我觉得这事还得再商议商议，那边府里就没断过人。”花花现在上学身边都带三个丫鬟，一个在学堂候着，其他两个就在跑去找人说话，她们兜里永远都装满零嘴，又出手大方，性子好说话还有趣，一来二去在武安侯府人缘特别好，还真打听到不少消息。比如那些登门拜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
“娘病着还想着尽孝，若知道祖母的心思该多难过？哥，就让我和壮壮一起去吧，祖母疼壮壮，让他去缠着祖母，祖母就没空管娘了。”
花花积极出着主意，壮壮猛点头，“我给祖母背书。”等他背完少数也得半个时辰。
花花眼睛一亮，“对，对，背书更好。”她赞许地摸摸弟弟的头，“壮壮真聪明，跟哥哥姐姐一样。”夸人还不忘把自己和哥哥都带上。
闻西洲看着眼含期待的弟弟妹妹，眸色温暖，他道：“哥哥知道你们都关心娘，但你们要相信哥哥，明天有哥哥陪着娘呢，你们就安心去上学吧。”
“可是我们就是想陪着娘嘛。”花花噘嘴。
有娘的孩子才是宝，李铭璨那个嘴贱的，害得她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里全是她害怕的情景……哼，还是打轻了，下次遇到她必须得再揍她一顿。
闻西洲看着到他腰际的妹妹，眸中闪过心疼。自从娘病了，妹妹就一夜间变得懂事起来，以前那么闹腾，现在都会照顾人了。别人家像她这么大的小姑娘还天真烂漫着，妹妹却开始学着管家理事了。以前圆乎乎的小脸，现在下巴都尖了，显得一双眼睛更大了。
闻西洲很是内疚，还是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好，他要是能外面府里一把抓就好了。
“花花，就因为这样你才要好好上学，你多学些本事，把家里打理顺当了，多出的时间不就可以陪娘了？你知道的，娘最担心你和壮壮。”
花花如何能不知道呢？以前娘总对她说，慢慢学，有的是时间，不着急。可现在，娘恨不得把自己会的都交给她。
“好吧，我听哥哥的。”花花被说服了。
把弟妹送回去后，闻西洲书房的灯亮到半夜。
次日一早，闻西洲一见到娘吓了一大跳，“娘您怎么了？”
唇无血色，面色枯黄苍白，只一夜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大夫，快请大夫……不，把大师们请来……”请来给娘念经……
闻西洲只觉得心慌腿软，想要去搀扶他娘，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都迈不开腿。
余枝一怔，她也没想到她就做了点功课，却把儿子吓成这样，连忙道：“慌什么？稳住！”两步到了儿子跟前，“娘就上了个妆，瞧把你吓的。”
好久没去给婆婆请安了，素着一张脸去多没礼貌？
“上……妆……”被抽走的力气慢慢回到身上，闻西洲惊魂未定地看着母亲的脸，“这是用了胭脂水粉？”可女子上了妆容怎么会是这样的？
“可不就是用了些粉吗？”其实用了很多，为了有一个好的效果，她从昨儿晚上就开始准备了，“来，仔细看清楚，以后到了外面才不会被人骗了。”
闻西洲凑近，细细观察，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娘是上了妆呀，我还以为……”吓死他了。
余枝一点都不心虚，“我这不是想着你祖母这么关心我，我总得郑重点吗？”
闻西洲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他飞快低下头，垂下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娘这样，可太郑重了。肯定会让祖母印象深刻，祖母见了娘，以后怕是不会再跑来探望了吧。
不过娘有心情搞怪，这让闻西洲特别高兴。他就喜欢娘今天带他去钓个鱼，明天带他去爬个山，他一点都不喜欢娘安静躺着的样子。
第596章 心中一动
“什么，你说什么？”侯夫人惊得从座位上坐直身子，秦玉霜、苏氏和刘氏三妯娌也都意外得不得了。
众目睽睽之下，丫鬟又口齿伶俐地回禀了一遍，“老夫人，三夫人来给您请安了。”
话音刚落，这几位还没回过神来，闻西洲就推着他娘进来了，“祖母。”
室内顿时静得可怕，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余枝一个人身上。
只见她坐在轮椅上，哦不，是歪靠在轮椅上，脸色惨白暗淡，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母亲，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奈何儿媳身子骨不争气，让母亲费心了。”
说完这一段话她的呼吸明显紧促了，好似费了多大劲似的。歇了一会，她又道：“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是儿媳的不是。今日儿媳觉得身上轻快些了……”又喘了喘，才道：“母亲，您一向可好？”
这，这？老三家的真病得快不行了！这脸色也太差了吧，还有那放在腿上的手，也是惨白惨白的，整个人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好，好着呢。”侯夫人太吃惊了，以至于说话都结巴了。“你说说你，病成这样还往外跑什么？我又不是那等刻薄的人，你安心养病便是了。”
唉，都快死了的人了，她还跟她计较什么？是以侯夫人的态度可亲切了，“你养好身体便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听听这话说得多好听呀！上哪找这样好的婆婆去？
余枝嘴唇颤抖，十分感动，“母亲，您待儿媳真好！”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明显力有不逮，手捂着胸口，人无力地靠着，想要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但落在侯夫人的眼里……怎么都觉得有些惊悚。她掐了掐手心才没让自己撇开头。老三家的怕是活不长了，难怪老三把人护得那么紧，她这副模样被外人见了，确实不雅！
就这一会侯夫人就转过了百般心思，“老三家的你快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会挑你的理。身体为重，你还是快回去歇着吧。文和，你也不懂事，你娘病成这样能出门吗？快些带你娘回去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