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 第158章

作者:希昀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第109章

  王书淮心跳漏了一拍,脑子如同有一阵雷滚过,轰隆隆的,没听清明贵的话,俯身拧住了明贵的胸襟,嗓音发沉,“你说什么?”

  明贵双唇都在发颤,眼泪双流,“方才哨兵接到香山寺方向的飞鸽传书,说是二奶奶和佑公子掉下山崖了…”

  尖锐的喉结猛得一滚,仿佛有一只箭矢突然灌入心口,皮肉碎在里头搅合着淤血均被尖锐的簇头钉在一处,什么痛感都没有。

  “不可能…”

  王书淮脸色阴沉,压根不信明贵的话,将人往旁边一扔,身影快如旋风往前方午门奔去,来来往往的官员和士兵见他面色发白发青,双目跟幽潭似的,吓得纷纷扑跪在地,

  面前一切变得虚幻,仿佛有巨石压在心口,压得他喘不上气,他奔至午门外,环顾一周,寻到一匹马立即飞身而上,拧住马缰便往东便门方向疾驰。

  风声在耳畔撕裂。

  马蹄踏碎晨露。

  王书淮俊脸绷到极致,五官锋锐如同银刃,没了往日半分温润。

  两名女卫两名暗卫,个个身手不俗,除非江湖顶尖高手,没有人能伤到她,她更不可能跌落山崖。

  明明前不久他还收到暗卫的信号箭,她一切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出事。

  双目仿佛沁入一层红色,慢慢变得狰狞可怖。

  心随着锐利的马蹄声往嗓子口狂涌,王书淮从来没有这么慌过,快,再快一点……眼看城门在望,他立即扬袖打出一个手势,各处城门都由他的亲信把守,瞧见手势率先将紧闭的大门拉开,王书淮身子绷如满弓,如同急矢似的从城门甬道下一跃而过。

  身后追来一批侍卫,跟着他往南折向漕运码头。

  城郊四处都是尸身,还有不少伤兵躺在地上长吁短叹,这是高詹出城后,经历的一场战事,已有南军的将士在此处接管,远远看到王书淮驰过来,立即行礼。

  王书淮却看都没看他们,跟疾风似的刮了过去,快到码头附近,窸窸窣窣的人影在晃动,是城中货船,不见女眷身影,

  眼尖的令兵认出他来,立即策马迎上,往东面一指,

  “禀王大人,少夫人的船尚在前方渡口。”

  王书淮听了这么一句话,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侥幸,万一她还在呢…这一瞬心里的后怕跟潮水似的淹没了他,那一贯挺直的脊梁微不可见地颤了颤,马头在前方岔路口划出一个弧度,沿着漕河飞快朝葫芦山后山方向驶去。

  过去这一带是高低不平的山丘,如今两岸已被彻底整平,邸店商铺鳞次栉比。

  一盏茶功夫,他便驶到后山河流与漕河的交界处。

  远远地瞧见不少女眷聚在甲板上。

  王书淮迫不及待地去搜寻谢云初的身影,茫茫的人海,各式各样的面容,没有一张脸是他熟悉的模样……

  那被侵入心口的箭矢仿佛颤了一下,所有呼吸都堵在嗓子眼。

  云初……

  他很快锁住了明夫人和乔芝韵的身影,

  明夫人由几位妇人搀着倒在丫鬟身上,面上惨无血色,而乔芝韵始终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未动,身子僵若石膏,直到看到王书淮,她忽的寻到了支撑,拔身而起,跌跌撞撞从船板上冲下来,纤细的身子如晨风里摇曳的纸鸢,对着王书淮大喊,

  “书淮,他们说…云初和云佑落崖了…落崖了…”

  乔芝韵双手都在发颤,眼底的泪拼了命地往外涌,像看着救命稻草似的望着王书淮,囫囫囵囵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王书淮神色过于麻木,以至于看起来依旧是沉稳的,他没有接乔芝韵的话,而是立即抬目往前方的水域望去。

  山河与漕河在此处相接,形成一片较为宽阔的水域,源源不断的黄泥水从望不见尽头的山河汇入过来,两岸不少侍卫水手正潜入河水里寻人。

  无边的晨风夹杂湿气扑面而来,吹着王书淮的心如同漏风的筛子,他没有理会乔芝韵,带着两名侍卫跳上一艘快船,催动内力急速往上游后山渡口驶去。

  水面降低后,河流越发湍急。

  行船并不顺利,王书淮干脆飞身掠向岸边,沿着湿漉漉的树林里往渡口奔掠,香山寺后山的羊肠小道远远在望,无数人影聚在半山腰一处亭子里,王书淮落地后,沉着脸朝事发之地奔去。

  萧幼然和王怡宁等人还坐在亭子里不肯走,后山下过雨,泥泞的山道被踩得坑坑洼洼,原先的痕迹已被掩盖,王怡宁最先发现王书淮,看着他脸色发青发木地迈过来,瘫坐在石凳上捂着嘴大哭,

  “书淮,我没有护好云初,我的错…”

  在王怡宁身边还有一个吓傻的春祺,她方才被人迷迷糊糊弄醒,下意识便寻找谢云初,得知两位主子跌落下崖撕心裂肺大哭,双眼已肿若红桃,

  王书淮目光最先落在她身上,迅速朝她走来,春祺看着他大步走进,跪在地上朝他爬过来,拽住他衣襟哭道,

  “二爷,是黑衣人,黑衣人杀了姑娘和少爷,”她往旁侧指去。

  王书淮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落在石径里侧被排列在地的三具尸身上,一眼认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十八罗汉,那一瞬间所有悬在嗓眼的怀疑和不可置信均散去了。

  进京途中,十八罗汉屡屡截杀,为他所破,进京后,他吩咐齐伟去善后,齐伟到现在还没回来,恐是出了事,如果他没料错,一定是十八罗汉余孽伺机报仇,将对他的愤怒发泄在了云初身上。

  侵入胸口的箭矢骤然被猛抽出来,心口仿佛被掏出一个血窟窿,极致的痛意瞬间沿着四肢五骸发散,王书淮高大的身子就这么明显地晃了一下。

  春祺含着泪抖抖索索跟他说明事情经过,

  “奴婢跟随姑娘送太太们上船后,便看到佑少爷上了岸,两位主子听闻高将军杀上山,便在此处等着,怎知突然冒出来四个黑衣人…”

  “奴婢想扑过去,给少爷和姑娘争取时间,可是佑少爷将奴婢拽回来,奴婢撞到后脑勺就这么晕过去了,醒来便看到五姑奶奶,她们告诉奴婢,听到姑娘的尖叫,看到有人将姑娘和佑少爷推下了山崖……”

  王书淮僵硬的听着,挺拔的身子如同刚从冰窖里出来,浑身罩着寒气,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双目阴沉盯向落崖的方向,毫不犹豫倾身向前,拽住那根绑缚在石桌上的绳索急速往下滑去。

  掌心被粗粝的绳索划出一道血痕,王书淮落在崖底一块巨石上,此时高詹正蹲在水泊边,仿佛发现了什么东西,正在嗅。

  除他之外,水面下还有几名通水性的士兵正在搜寻,岸上亦有士兵在四处勘探痕迹。

  听到绳索拂动的声音,高詹回过眸,见是王书淮,眸眼染了痛意,那一刻惭愧到了极致,

  “书淮,是我对不住你…”

  王书淮举目四望,茫茫的江水滔滔不绝,惊涛拍岸,一阵浪花扑到他脚底下,他垂下眸,巨石前方有一块石头隐没,一丝血痕若隐若现,王书淮眸光一刺,立即蹲了下来,将那块石头从泥里挖出来,捧在掌心。

  高詹熟知他的性子,不喜听废话,便将查到的线索告诉他,

  “听沈颐口述,看到有人推了两个人下去,听到的是云初的声音,由此推测云佑要么出事要么昏厥,”

  “春祺看到四名黑衣人,而此地发现了三名黑衣人的尸身,剩下的那名想必便是凶手,沈颐们踵迹而来时,那人已不见踪影,我吩咐搜山,暂时还没有找到可疑之人。”

  “我着人在林子里核对脚印,可惜当时此地来来往往,到处都是脚痕,一时还没发现端倪。”

  王书淮没有说话,立即将身上的衣裳褪去,只剩下里面一身黑色劲衫,提气纵跃至奔腾的水泊里。

  浮浮沉沉的水浪啪打在他面颊,他憋气往水下探去,极深的湍流密集如同旋涡,水是沁凉的,透入骨缝里凉的人全身发抖,难以想象谢云初被推下来会如何,她那么纤细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王书淮在水下划了不知多久,大约是精疲力尽了,数日千里奔袭,再经历昨晚惊天政变,他本极是疲惫,再闻此恶耗,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住。

  高詹看得出来王书淮已是强弩之末,再见水流湍急,怕他出事,纵身下去,非要将他托离水面。

  王书淮不肯,布满血丝的双目茫茫望着滔滔江水,那一刻整个人是空的,

  他不信她就这么没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否则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他都要把她找回来。

  晨起的朝阳被乌云覆住,层层叠叠的云团仿佛要倾轧下来。

  高詹拖着王书淮的胳膊,往岸上划。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士兵,从水里探出一个头,手中扬起一片湿漉漉的衣角,

  “找到了,找到了……”

  王书淮猛地回过眸,定睛望去,模模糊糊看到那是一块湛蓝色的蔽膝,

  上头传来春祺的哭声,“是佑少爷的衣裳。”

  王书淮双目一闭,提着的精神气又散去了一些,由着高詹将他搀上了岸。

  风浪大,河流又急,人真的掉下去,很难寻到痕迹。

  大家陆陆续续上了亭子里,王书淮裹着官服,浑身湿漉漉地坐在石凳上,脸色被水浸过越发白的可怖,双目黑漆漆的似两个窟窿,深不见底。

  身侧高詹劝着王怡宁等人先离去,又吩咐侍卫道,

  “将这些尸身全部抬回刑部,请仵作验尸,再从京城调些厉害的水手来,沿着河流往下至漕河,一路封锁至通州河段,必须尽快搜到…”原想说“尸身”,看了王书淮一眼,收住了嘴。

  侍卫领命而去。

  鏖战一夜,高詹也十分疲惫,见王书淮嘴唇发白发干,着人送了茶水来,搁在他面前,

  “先喝口水。”

  王书淮僵硬着没动,日影在云层上流转,落在他浸湿的面颊似是雪霜,他目光钉在用竹做的柱子上,隐约瞧见有指甲扣过的痕迹,眸光一闪,视线渐渐聚焦,立即循过去,指腹轻轻覆着那块地儿,清晰摸到有一根断裂的竹丝,是她抠下的吗?

  那一瞬脑海绷紧的弦轰然一断。

  堵在心口的淤血,终于顺着喉颈冲破嗓眼,血腥四溢,王书淮猩红的双眸钉在那处痕迹,眼底的倒刺几乎迸出来。

  如果他让高詹进城,换他来香山寺,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她会不会此刻就站在亭子里浅笑盼兮…等着他牵她回家。

  无法去形容心里的那种痛,那种悔恨……王书淮额尖重重磕在柱子上。

  火红的夕阳挂在天际,凉飕飕的暮风吹动着谢云初的衣摆。

  她坐在院子里一颗高耸的巨石上,举目四望,处处山环水绕,鸟语花香,如同世外桃源。

  如果不是被困在此地的话,景色还是很美的。

  这时,身侧传来一声叹息,谢云初侧眸望过去,谢云佑颓丧地坐在她脚边,揉了揉发胀的眼摇了摇头。

  “还没找到出路?”

  谢云佑沮丧地啧了一声,拿着一根竹简在地上划来划去,嗤声道,“没呢,四处都是机关,前水后山我都跑遍了,也不知道成玄那个老头子使了什么妖法,那些树能动似的,我明明已经走出去了,等张开眼又回到了这里。”

  孔明车驶了大半日至晚间落在此地,信王告诉他们这是成玄先生的老居,出山前,成玄先生便住在这里,整个山庄为他所设计,机关重重,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这个庄子,除了信王外,还有成玄那个唤孔维的徒弟,孔维极其专注,眼里除了五行八卦机关技巧,再无旁物,整日便待在西边那个三层阁楼里,研发新一代孔明飞灯。

  再剩下一人便是一老妪,曾是成玄先生的女仆,这么多年一直守在此处,专职做膳清扫。

  这时,这位唤做沈婆婆的老妪,便立在廊芜下朝姐弟二人招呼,

  “饭做好了,谢姑娘,谢公子,快些来吃呀。”

  心里再恼恨信王,对着这个和蔼的婆婆,谢云初生不起怒气来。

  自来到这庄子,婆子鞍前马后伺候她,还寻来一些粗布旧衫给她换洗,对着她和和气气,殷勤周到,唯一的毛病便是大约闷坏了,整日唠唠叨叨,有说不完的话。

  谢云初回头应了一声,又问谢云佑道,

  “朱昀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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