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爹是当朝首辅 第44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前世今生 轻松 穿越重生

  但好在官位保住了,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做知县罢了。

  郑迁忽而指着那艘巨船道:“他们正在搬运的,是宫里赏赐雍王的丝绸,共计两万匹。”

  沈聿侧目看向郑迁,诧异中带着一丝怨愤。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莫如是矣。

  “祁王呢?”沈聿问的是,祁王有什么赏赐?

  郑迁话音中透出一丝讥讽之意:“祁王,拿到了拖欠两年的岁赐。”

  沈聿无言以对。

  郑迁反问他:“明翰,你也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会因为宠爱幼子而苛待长子吗?”

  沈聿道:“怎么会呢。”

  怀铭、怀安、芃儿,都是他的心头肉,他只恨不得用身躯挡住所有风雨,让他们永远活在一片光亮之中。

  苛待子女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他始终不理解,就像他一生也无法理解他的父亲一样。

  郑阁老也叹道:“祁王仁厚贤德,不该被如此对待。”

  沈聿想到自己曾经的处境,深知祁王的痛苦,父权如一座大山压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祁王或许比自己更加艰难,因为父权之上还有一道君权。

  君父不仁慈,臣子却仍要忠孝。

  他胸中突然涌起一团火,为自己的过往,为祁王的处境,为国朝的未来……尽管他深知,这是郑阁老的激将之法。

  郑迁远眺滚滚浪涛:“明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忍心看着这风雨飘摇的国朝,落入这等骄奢淫逸之人的手中吗?”

  起风了,一道惊雷掣过,震人心魄。

  似乎是上天对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有所示警,可郑阁老迎着风雷,毫不畏惧。

  沈聿紧绷的面色忽而释然:“恩师误会了,学生此前并非敷衍推脱,实在是唯恐学问浅薄,难以胜任。今日闻恩师一言,如醍醐灌顶。”

  沈聿面朝郑迁,双袖交叠,郑重一揖:“聿虽不才,请尝试之。”

  郑迁的笑声淹没在狂风骤雨声中,他连道三个“好”字,深望着沈聿:“老夫没有看错人。”

  ……

  京郊云青观,温阳公主开设的粥厂仍在施粥。二王相继捐银后,京中的达官贵人也纷纷解囊,募集了近万两的善款。

  温阳公主生来精明能干,从流民中选出几个机敏心善的妇人协助,将西郊一带两万多流民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有一人饿死,也没有再发生过抢劫和骚乱,放眼京城各个州县的粥厂,也是首屈一指。

  青壮的男子白天去修城墙,温阳怕年轻的女子无所事事烦闷忧愁,辗转从营缮司讨来一笔制作戎服的订单,让她们也能做工补贴家用。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青云观的鼎力支持。

  青云观的主持长老曾是深受皇帝信任的真人之一,但他不赞成一国之君服食丹药,逐渐被皇帝冷落。后来年老体衰,就深居观中清净修行,观中琐事全部交由尚还年轻的大弟子周息尘负责。

  他做主在观中辟出一片空地,里头聚集了上百个孩童,不拘男孩女孩,纷纷席地而坐。又遣了几个弟子,与自己一起,轮流教他们读《三字经》,识一些常用的字。

  流民中有些即将临产的孕妇也被他收入观中生产,为此还请了两个稳婆常在观中料理。

  这在许多同门师弟眼中是对天尊的大不敬,更有人看不惯师兄将道观搞得“乌烟瘴气”,扰了正常的香客上香,去向主持告状。

  老主持只让小道童传出一句话来:“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便将他们打发了去。

  温阳公主听闻此事,一大清早扮作普通妇人打扮来到云青观,首先入耳的不是道人们早课的诵经声,而是孩童的琅琅书声。

  缓缓走进道观大门,果真见到一群孩子围坐在大殿前的广场上,中间站着一个道人,面颊清瘦,身材高挑,衣袂翩跹,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那道人正是周息尘,只见他一手执拂尘,一手执书卷,念一句,孩子们就跟着诵一句。

  孩童们声音稚嫩,咬字不清,可温阳只觉得此生从未听过这般动听的声音,一时间泪盈眼眶,呆呆立在原地。

  忽而一颗豆大的水珠打在她的脸颊。

  她以为自己流泪了,可是很快,第二颗,第三颗,砸在她的额头上,发髻上……她举头望向天空,果然有豆大的雨点砸落。

  雨水打湿书卷,周息尘必然有所察觉,蓦然抬头,便看到一个容貌姣好、清丽纯净的女子站在雨幕中。

  他口中默念:“三无量。”

  雨越来越密,温阳身旁便装打扮的宫人和太监没有带伞,伸手用衣袖为她挡雨,低声劝道:“殿下,回吧。”

  温阳不为所动,激动的望着小豆丁们如雨后春笋般的,一个个从地上跳了起来,拍手欢呼。

  “下雨啦!”

  只因父母告诉他们,一旦下雨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京城内城的百姓已经许久未见这样大的一场雨。

  持家的妇人不收衣裳,沿街的商铺不收摊位,有人站在檐下,有人抻着脖子看向窗外,有人索性站在雨中,有人落泪,有人欢呼,迎接这场久旱未至的大雨。

  祁王府的宫人太监跪了一地,向祁王和王妃报喜,世子不肯让人打伞,冒着大雨从自己的寝殿跑来,不顾一身湿漉漉的雨水,抱住了他的父亲。

  祁王的脸上亦露出经久不见的笑容,轻抚稚子的后背,热泪盈眶的叹道:“上天有德,祖宗保佑!”

  钦天监还未选定祈雨之期,旱了一整个夏季的京畿一带忽降骤雨。

  在首辅吴浚的带领下,京城官员连夜具贺表:陛下有德,天降瑞雨,福泽万民云云。

  ……

  人间悲喜不相通。

  南水关胡同,沈宅。一大一小两个萧瑟的背影,正对着窗外雨帘,盘腿坐在床榻上。

  怀安叹气,芃姐儿也跟着叹气。

  怀安问:“你叹什么气?”

  芃姐儿奶声奶气的跟着学:“你叹什么气?”

  “这么大的雨,肯定去不成舅公家了。”怀安道。

  “去不成舅公家了。”芃姐儿又学舌道。

  怀安问:“你是一只小八哥吗?”

  这题芃姐儿会,她上次在舅公家见过八哥,黑黢黢的一只很不好看,于是断然否认:“不是!”

  怀安弯着眼坏笑:“那你准是一只小鹦鹉。”

  芃姐儿这下不会了,她还没见过鹦鹉。于是又转头对着雨幕:“哎……”

  她盼着赶紧长大一点,哥哥就不会用信息差欺负她了。

  沈聿拿着一道劄子从东屋出来,交到李环手里,命他送到翰林院,仔细不要被雨水沾湿。

  他昨晚给怀铭的讲完文章又连夜写贺表,此刻只想遣人去陈家回舅舅一声,转身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许听澜悄悄指向两个孩子,他探头往西屋一看,见一双小小的儿女正对着大雨长吁短叹。

  沈聿嗤一声笑了,吩咐李环媳妇和玲珑:“给两个孩子穿好衣裳,咱们去陈家。”

  怀安倏然回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爹?”

  “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沈聿道:“带上月亮,它有两三天没放出来跑了。”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各自去换衣裳。

  月亮被风雨打的东倒西歪造型凌乱,烦躁的打了个鼻响。

  高贵的小白马怎么能在恶劣天气出工呢?它甚至挑唆马行拉车的骒马也不要出工。

  车夫一脸嫌弃的将它牵回院里,交给李环:“劳烦,您还是把它牵回去吧,不要误了老爷太太的事。”

第50章

  贺先生的学堂功课繁重, 怀铭明年八月下场参加秋闱,更是着紧的时候,因此一大早就去了学堂。

  怀安今日放假, 约好了去舅公家找萌萌表哥玩的,就赶上连夜的暴雨,老天像是要把前几个月欠下的甘霖一次给足似的,倒叫人不禁犯起嘀咕, 这个下法儿,可别又成涝灾才好。

  小孩子倒没有那么多的焦虑,只要不影响出门计划的, 都是好天气。

  怀安冒雨给白马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月亮啊月亮, 你再不出去跑两步, 就要胖成月饼了!我们老家白胖胖的酥皮月饼, 皮薄馅大,没见过吧?就是你现在这样!”

  在小主人一口一个月饼的刺激下,才勉勉强强, 拖拖沓沓的跟在马车后头。

  到了陈家, 怀安先说了一大堆幼稚的好话哄舅公舅婆开心:您家的胡萝卜可真好,把月亮喂的白白胖胖,小白龙养成了大饺子。

  舅婆笑得合不拢嘴, 命人将庄子里刚送上来的两筐李子和葡萄备着, 给怀安带走。

  “我现在还不走呢。”怀安强调道。

  陈充朗声笑道:“没人撵你走,你就是住下来也无妨。”

  舅婆也撺掇着:“今儿就住下吧, 和哥哥姐姐小妹妹一起玩儿。”

  “我也很想啊, 可惜我明早还要上课呢, 我现在功课可忙啦,都没办法经常来陪舅公和舅婆玩了。”怀安一脸遗憾的叹气:“要不您和我爹娘说说, 让他们给我减点功课,别十日一休了,改成五日两休,实在不行,五日一休也好哇!”

  陈充笑骂:“鬼灵精,怎么净想着玩啊。”

  许听澜裙子湿了,去内室暖阁换下,转出来正听见儿子的话:“沈怀安,你又在说浑话了?”

  怀安后背一凉,立马义正言辞的改口:“舅公,我爹娘督促我读书可是为我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虽然读书很辛苦,但我能理解他们!”

  说完,还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以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

  可把二老逗得前仰后合。

  “你这不是很明白吗?”陈充笑道。

  “皮得很,变着花样气人。”许听澜道:“好在请来的这位先生能拿得住他。”

  其实许听澜心里清楚,随便一个先生都能拿得住小儿子,他是皮,又不是刺头,该怂的时候怂的可快了。

  陈充朗声笑道:“这孩子,能屈能伸,能成大器。”

  怀安剥了一小碗水嘟嘟的葡萄,推到娘亲眼前,狗腿兮兮的请她吃。

  许听澜这才给了他一个笑脸,囫囵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道:“你自己吃吧。”

  怀安捧过来,拿去喂妹妹。

  舅婆却说:“我瞧着咱们怀安孝顺爹娘,友爱妹妹,是个顶好的孩子。”